這一頓晚膳,可謂是賓主盡歡。

當然這個歡是姚珍珠單方麵認為的，李宿萬年冷著臉，也不知他到底開心與否。

不過據姚珍珠觀察,李宿比平日裏用得略多一些,估著還是開心的吧。

這麽想著，姚珍珠哼著小曲,一路溜達回了東配殿。

今日在外麵又跪又凍,這會兒已經有些疲累,回了東配殿便讓聽瀾去取了草藥，坐在貴妃榻上泡腳。

聽瀾晚上沒陪去前殿,而是按吩咐出去辦事，這會兒已經回來了。

姚珍珠一邊泡腳一邊刺繡，把那個蘭花帕子又添了幾針，準備過年的時候送給李宿，顯得自己很有誠意。

聽瀾給在膝蓋上熱草藥包,低聲道：“小主,您說的事奴婢已經辦妥了。”

姚珍珠略微有些意外：“這麽快？”

聽瀾抬頭看一臉吃驚,不由笑了。

平日裏很笑,跟賀天來有的比,總是木著一張臉，瞧著就很穩重。

但子比賀天來要順許多，在姚珍珠麵前還經常會笑，也更有人味。

這會兒淺淺笑著，目卻很堅定,讓人從心底裏信任。

“如同小主說的那般,宮裏麵其實最多的就是宮人,奴婢雖隻是個大宮,卻也已經宮十年，這十年裏，認識了不人。”

聽瀾淡淡說著。

姚珍珠不自覺點頭：“你好厲害。”

聽瀾一聽，倉促地低下頭，臉上略有些薄紅。

“小主莫要打趣奴婢。”

道：“奴婢隻要找相的同鄉，簡單說幾句話，這消息很快就能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裏。”

姚珍珠點頭：“如此便足夠了，有心人知道這樣的把柄，一定不會放手，咱們便坐山觀虎鬥。”

聽瀾給取下略有些冷的草藥包，沒再說這事。

轉眼就到了除夕。

這是姚珍珠在宮裏過的第六個年了。

十三歲宮，早年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後來拜趙如初門下，過年才有些熱鬧氣。

可轉眼到了今日，又要自己一人過年了。

姚珍珠倒是不覺得多孤單，如今可以用小灶房，早就拳掌，想給自己準備一桌年夜飯。

今日一大早，李宿就出去了。

過年期間宮裏所有的祭祀活他都必須參加，近來都會很忙碌，也就沒空管後院那些事。

姚珍珠自然樂得輕鬆。

前幾日姚珍珠就讓小廚房準備好了食材，待到今日一大清早，姚珍珠早早便起來，準備去小灶房做晚上的年夜飯。

剛一出門，就到了沈彩霓。

沈彩霓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怎麽同人來往，除了上課，便隻在房中待著。

今日倒是難得出來了。

姚珍珠見正在院子裏散步，一看自己出來，猶豫了片刻，還是過來同說話。

“姚姐姐，”沈彩霓努力出一個笑來，“新年好，你這是要去小廚房？”

自從姚珍珠被封為詔訓，原來要喊姐姐的沈彩霓和魏清韻就要倒過來喊姐姐。

倒是沒什麽不適應，隻是沈彩霓過來套近乎，就覺得略有些奇怪。

“沈妹妹，過年好。”姚珍珠點頭微笑。

沈彩霓頓了頓，張了張，最後還是沒說話。

姚珍珠覺得似乎有些，便道：“妹妹有何事，不如直接說來？”

沈彩霓竟略有些紅了臉：“姚姐姐，之前你送過來的雪娘很好吃，今日……今日的年夜飯不知你要做什麽？”

姚珍珠喜歡鼓搗吃的，並且對於吃孜孜不倦，這個毓慶宮裏人人都知道。

“妹妹覺得我的手藝不錯？”姚珍珠沒想到，沈彩霓竟然是為了這個。

剛開始以為沈彩霓高傲不好相，後來因侍寢被李宿訓斥，一下子低調起來，姚珍珠覺得其實格還算沉穩。

倒是沒想到，會為了食同搭訕。

果然，食的魅力就是這麽大。

姚珍珠不由笑了：“今日我準備做八寶燒、蓮藕排骨湯、鬆鼠鱖魚、上湯丸子和油燜大蝦。”

的菜單子並不算很奢侈，名貴補品和生冷海貨都沒有，可沈彩霓聽著，竟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真盛啊。”喃喃自語。

姚珍珠想了想，道：“晚間其實也沒什麽事，若是妹妹不嫌棄，一起去我那裏守歲吧？”

沈彩霓眼睛亮了，顯然很是心。

不過還是有些猶豫，低聲問：“會不會打攪姐姐？”

姚珍珠輕聲笑笑：“怎麽能打攪？過年本來就要大家一起過，人多才熱鬧。”

說罷，看沈彩霓還在遲疑，又補了一句：“再說，我費勁做了一桌子菜，最後隻我們自己三個人吃，豈不是可惜？你若是願意來，一會兒我再去請魏妹妹，看看是否願意也過來。”

李宿不在，後殿就們三個，哪怕算上宮，滿打滿算湊不齊十個人。

說起來，還是顯得有的冷清的。

既然沈彩霓有些饞做的飯，不如好人做到底，大家一起高興，後殿裏也更安穩一些。

如此說著，沈彩霓就不自覺點頭：“那好，我那存了好酒，晚上一起帶過去。”

這麽說著，似乎頗為害，低著頭道：“謝謝姐姐。”

姚珍珠同說完，心自然是極好的。

哼著曲來到小廚房，迎麵就看到吳魚羊正站在小廚房院中，查看院子裏牆角下排的壇子。

他對廚藝很上心，小廚房備了不醃貨，都存在壇子裏，整整齊齊擺了一排。

瞧見姚珍珠來了，他立即上前行禮：“給小主見禮，小主新年大吉。”

他們也算是相，姚珍珠又於廚藝一道頗為妙，因此吳魚羊也漸漸不詔訓，改口了小主。

小主，就顯得更為親近，很有些自己人的意味。

姚珍珠也笑：“吳大廚，新年大吉。”

吳魚羊道：“小主之前定的食材，已經都備好。”

他陪著姚珍珠往小膳房走：“因著過年，膳房送來許多新鮮果品，有蘋果、梨還有山葡萄，除此之外還有一筐芒果並櫻桃。”

這些自然要先著李宿，但姚珍珠畢竟是毓慶宮最近正當紅的小主，吳魚羊肯定給留了。

姚珍珠一聽有新鮮水果，自然便更高興：“多謝吳大廚，上回做梨量太，今日我多做一些，也好大家夥兒都嚐嚐。”

新年的果品膳房肯定不能給，梨給了六個，芒果更多一些，滿當當擺了一大桌。

姚珍珠一進小灶房就開始忙。

如今在小灶房忙碌的，除了聽瀾、湯圓和喜桂，吳魚羊還派了兩個小徒弟過來，說是怕小主累著。

姚珍珠知道他有心提拔徒弟，倒也不拒絕，做菜的時候也很耐心教導。

吳魚羊投桃報李，也跟姚珍珠說：“聽聞小主喜歡吃烤鴨，臣特地讓人準備了鴨子，今日中午小主就能吃上剛出爐的烤鴨。”

吊爐烤鴨做法繁複，要先把鴨子吊幹水分，因此昨日小廚房已經準備好鴨子，次日烤製時頗費心思。

李宿對吃並沒有特別的喜好，也並不很喜歡吃烤鴨，今日小廚房會準備一是因為過年，二則是因為姚珍珠喜歡。

在這宮裏頭，有時候恩寵便意味著擁有一切。

可這恩寵卻如同大海中的遊船，風平浪靜時永遠都不會出錯，一旦大風刮來，頃刻間便會傾覆。

姚珍珠垂下眼眸，臉上笑容卻紋不：“有勞吳大廚了。”

寒暄完，吳魚羊很麻利地退了下去。

姚珍珠開始準備今日要做的飯，先理好油和排骨，又選了一條大鱖魚，末了開始理上湯丸子的餡料。

把這些都準備好，的目又落到水果上。

難得過年時有這麽多水果，不盡，簡直是浪費食材。

姚珍珠讓喜桂取了專切水果的刀，指導他取出芒果果，然後又讓宮人把牛放外麵凍一碗。

準備好這些，又開始做梨或者說甜方。

這一次做了兩種味道，一種梨的，一種是芒果的，正好換換口味。

姚珍珠做到這裏又想了想，挑了幾個蘋果，也讓小學徒都切碎。

年夜飯正經要下午再做，上午姚珍珠就侍弄點心了。

做了兩種口味的甜方，又做了吉祥餅、豆沙蛋黃和蝴蝶，滿當當塞了兩個食盒。

一個要送去貴妃宮中，一個則要留給李宿，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

大過年的，姚珍珠也不含糊，每一樣都做了好多爐，小廚房的宮人能分到，毓慶宮的許多宮人也都能分到。

甚至周萱娘、賀春來和貝有福每個人還有單獨的禮盒。

連著忙了一整個上午，待到午飯時，反而不怎麽了。

姚珍珠想了想，沒忙著用膳，反而去了西側殿。

右廂房如今是沈彩霓和魏清韻一起住，請了沈彩霓，自然也要親自請一下魏清韻。

回來得有些晚，們這屋已經撤了膳桌。

沈彩霓一看姚珍珠過來，立即起相迎，魏清韻也很客氣見禮。

姚珍珠開門見山：“魏妹妹，早晨我正好見沈妹妹，才想到怎們都是頭回在毓慶宮過年，我正要好要給自己置辦一桌年夜飯，不如咱們一起守歲吧，也好熱鬧熱鬧。”

倒是從來不藏著掖著，魏清韻淡雅的眉頭一皺，對這個提議顯然不是很心：“姚姐姐也知道，我一貫喜歡清淨，且也不怎麽守歲的。”

這是拒絕了。

無功不祿，不喜歡欠人，雖也喜歡姚珍珠的手藝，卻不能讓自己整日厚臉皮去蹭飯。

那什麽人了？

姚珍珠見難得有些糾結，不由笑了。

眼睛明，好似天上的璀璨明珠，讓人打心底裏愜意舒服。

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魏清韻一下子就心了。

姚珍珠道：“魏妹妹，往常過年膳房都很熱鬧，我也喜歡熱鬧，你就賞個麵子吧，好不好？”

魏清韻張了張，正要答應，邊上的沈彩霓就說：“魏姐姐咱們一起去吧，我這還存了梅子酒，咱們一直都很生分，早就應當悉了。”

魏清韻徹底沒了反對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姚姐姐。”

沈彩霓深吸口氣，道：“多好啊。”

————

午歇起來，姚珍珠再一次去了小廚房。

下午的活比上午多，排骨湯和八寶燒都要提前燉上，上湯丸子也需要提前炸好，倒是沒什麽空閑。

姚珍珠做飯本不需要安排，天生就有廚藝天分，隻需要在腦中過一遍，就能把前後順序安排妥當。

如此這般，忙了小一個時辰，幾乎所有晚膳都備好了。

姚珍珠便讓宮人取來餡，開始調製晚上要用的餃子餡料。

今日想調製兩種餡，一種是最常吃的白菜豬餃，一種則是蝦仁三鮮餃，兩種餡都不算難做，隻需要把調料把控準便好。

待到餡料調好，也差不多到了晚膳之前。

姚珍珠讓人把發好的麵團和餃子餡先送回東配殿，然後便開始做鬆鼠鱖魚。

這道菜自己很吃，酸酸甜甜，外皮脆，裏又很。

炸鬆鼠鱖魚是需要技巧的，需要把魚彎魚躍龍門的姿態，用筷子固定住放鍋中炸至型，然後再過一次油，這樣炸出來的魚外裏，最後再淋上酸甜湯，一道魚躍龍門鬆鼠鱖魚就完了。

姚珍珠最後炸的魚。

待到所有菜品都完，才洗淨雙手，祝福喜桂：“其他菜品都有多，你們自去過年便是，剩下的待到晚膳時一起送來，鬆鼠鱖魚的湯我已經配好，你直接熱了淋上即可。”

喜桂忙行禮，給姚珍珠道了新年好，姚珍珠便回了東配殿。

今日是除夕，要沐浴更，換上一新守歲。

搬來東配殿最方便的，就是隨時可以在自己的寢殿沐浴，不用去東側殿的暖閣。

姚珍珠泡在香氣氤氳的浴桶裏，隻覺得渾都舒坦了。

聽瀾看著懶洋洋的樣子，心裏也跟著很安定。

“小主可喜歡這香？”

李宿不喜歡特別香的味道，也本不喜那些很衝的香，隻有玫瑰香他多能接，所以毓慶宮後殿的妃嬪們用的都是這種香。

姚珍珠倒也沒有喜不喜歡，道：“這香味清新怡人，冬日裏也不覺得冷，還不錯。”

聽瀾歎：“小主的鼻子真靈，那麽細微的味道也能聞見。”

姚珍珠笑笑，回憶起早年同趙如初相識時的過往，忍不住說：“做廚子的，沒有哪個是鼻子不靈的，我比較厲害，我嗅覺和味覺都很靈，許多食隻要我嚐過，下次就能做出差不多的味道來。”

聽瀾歎：“小主真厲害。”

兩個人說說笑笑，因著過年，心都很好。

待沐浴完，姚珍珠便換上周萱娘特地送來的新。

選的是一水紅杜鵑花織繡襖，上是夾了綿的蝴蝶袖襖子，對襟盤如意扣，下裳是麵馬麵，麵上是整麵的紅杜鵑草木錦繡，行走之間搖曳生輝。

這裳非常漂亮，襯得本就白的臉蛋更是瑩潤有。

姚珍珠坐在妝鏡前，讓聽瀾給盤雙環髻，末了又戴上那一對珍珠寶葫蘆耳鐺。

這麽多首飾裏，最喜歡這一對，寓意好也合的名字，怎麽看怎麽喜歡。

這麽一打扮，姚珍珠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竟覺得有些不太認識了。

在一個月之前，還隻是個普通宮，每日都穿著灰暗的宮裝，上最值錢的恐怕隻有存的那幾兩月銀。

不多，卻也足夠傍。

可如今，穿著錦華服，邊有宮伺候，吃著味佳肴，人人向往的東西似乎都唾手可得。

然而這些都是真的嗎？

姚珍珠看著鏡子裏錦華服的自己，一瞬間覺得好似還在夢中。

聽瀾見發呆，問：“小主怎麽了？”

姚珍珠搖了搖頭，道：“覺得這服好看罷了。”

聽瀾便說：“小主長得，人又白，穿什麽的裳都好看，越是豔麗的，越能撐得住。”

這倒是，俗話說一白遮三醜，姚珍珠的白是那種著熒的白，白日裏瞧著還好一些，若是燈下看人，那當真如同月一般瑩瑩皎潔。

姚珍珠略鬆了鬆眉頭，心舒暢些許。

管它什麽有的沒有的，自己過得好便是，整日裏去悲春傷秋，才不是正經過日子人。

剛沐浴的空檔，聽瀾領著湯圓把東配殿重新收拾了一遍，寢殿前攔了屏風，外麵的雅室撤下茶桌，換上了大圓桌。

這麽一擺，立即就有模有樣。

姚珍珠瞧了瞧，又讓湯圓出去折了一枝梅花回來，放了細口梅瓶中。

並不算很寬敞的雅室裏一下子便顯得春意盎然。

如此剛一布置完，小廚房就過來上菜了。

先送來的自然是小廚房給準備的年夜飯。大菜有吊爐烤鴨、碳烤羊、紅燒牛骨、酸菜魚、海參肘子等，熱菜有芹菜百合、蛋炒木耳、白菜煲、小炒、梨咕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