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很慶幸,若不是他抓捕蕓娘,釣出了綏王這尾大魚,也許他還要走一段時間的彎路。
自從發現青州的許多員,與綏王有千萬縷的聯系后,他派人著手調查,無意中得了線索,竟然訪查出一位歸鄉多年的醫后人。
這位醫醫高超,因為江湖出,還會些別的中規中矩的醫不大通的路數。據說當年在京城里乃是綏王親用的太醫。
可是就在多年前,這位太醫去了綏王府出診后,便得了急病,死在了綏王府里了。
當他的尸被抬回來時,家人妝奩棺槨,竟然在他的腳底板上發現了墨跡印子……當時字跡還算清晰,長子諳父親的醫,一看就知道是解鴆酒之毒的藥方子。
給太醫裝殮尸的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何一向康健的太醫會猝死。絕對是救下了些不可言說之人,而被綏王滅口。
可見父親死時應該在睡夢中,鞋未穿,與人掙扎,無意中踩上了落地的藥方子,才會滿腳的字印子。
那些個給父親穿的兇手應該并未注意到他腳下有字,只給他抬上擔架,蓋上白布就送了回了府里。
想明白了這一點,嚇得長子借口送父親葉落歸,回鄉祖墳,全家收拾了行李,其余的兩個兒子辭去太醫之職,全都卷鋪蓋回家去了。
如今那大兒子年事已高,當年老淮王與他有恩,所以崔行舟親自趕路,一路風塵仆仆去問時,他才說出了。
至于那位老太醫救下的是誰,崔行舟當時就明白了。
那鴆酒也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依著太醫死的日子,正是那太子遇害,子嗣被紛紛賜死的關卡。
而且他前不久探訪的恩師也曾說過,太子的兩個嫡子也許未死。若是兩個中毒的年孩子能活下來,必定是有綏王的助力在其中。
再推算下年齡,其中那個長子的年歲……倒是跟那個子瑜公子相當。想到這時,崔行舟突然茅塞頓開,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子瑜,就覺得眼的事。
現在細細想來,那個子瑜清俊的模樣,與他小時在宴會上見到的太子妃是何等相似!
如此想來,據聞當年太子死去,府不見了一大筆的錢財,應該也是被消失的子帶去了。
再聯想到那日仰山上有人指控柳娘子卷了巨額的錢財……崔行舟一下子就打通了許多以前阻塞的關節。
那個與他對陣甚久的仰山賊首,居然就是當年消失的皇孫劉淯!
當崔行舟心事重重,再進北街小宅院時,眠棠正跟著李媽媽在院子里指揮著兩個小丫頭拆被子呢。
過幾天,天就要涼了,被子需要絮些新棉花才緩和。
所以眠棠從店鋪回來的時候,買了兩袋子的棉花,準備給家里主仆們的被子都絮一絮。
所以院子灑掃干凈后,再鋪上幾張大油紙,李媽媽讓小丫鬟被子鋪展開來。
見相公回來了,眠棠讓李媽媽和兩個小丫鬟忙活著,走過來迎接夫君。
崔行舟問今日的日常時,也徑自說了店鋪里遇到個花頭陀的事。
“那位義士說得不錯,現在靈泉鎮總有外鄉人,魚龍混雜,柜上再請個能干的掌柜主就行,你不必總去拋頭面。”
雖然今日部下跟眠棠說的,都是崔行舟吩咐的,不過當著眠棠的面,他還是鄭重又說了一遍。
畢竟他不會每日都路過店鋪,給眠棠阻擋災禍,安守在北街,倒也省了意外發生。
眠棠也覺得夫君所言在理,很信服地點了點頭。
“他今日你何了?”崔九一邊喝茶,一邊溫和問道。
眠棠老實地舉起了左手。然后就看到,夫君慢慢放下茶杯,牽起的手來到屏風后的水盆子前,用帕子沾水,給洗手腕子。
柳眠棠覺得那水盆子里的水有些發酸,便噗嗤笑道:“我若被人不小心了全,相公可要將我按到水桶里,泡上幾日?”
說完后,柳眠棠自己都后悔了,就是總記不住夫人當初教給的謹言慎行的要義。什麼全?兒家的名節怎麼能隨便跟夫君開玩笑?
不過崔行舟并沒有申斥的失言,而是低頭,薄勾起道:“不要……到時候,自然有法子將你‘洗’干凈……”
不知道為何,眠棠總覺得他笑得不真,眼睛里還噙著說不出的寒氣。不喜歡他這麼看,便手向夫君的俊臉上撣水珠子。
崔行舟緩了眼底的寒意,抓住了調皮的纖手,將拉拽進懷里,要拿鼻尖上的水珠子蹭的臉。逗得眠棠面頰緋紅,咯咯直笑。
李媽媽正端著兩盅燉煮好的枸杞紅棗甜水湯進來,正看見王爺跟柳娘子嬉鬧的一幕。
老媽媽的手腕一抖,差點將甜水扣在鞋面子上。
崔行舟見李媽媽進來,倒是緩了笑意,拉著眠棠坐在桌子旁喝甜水。
只是在李媽媽端著托盤要出去的時候,淡淡吩咐了一句:“以后我回來時,沒有吩咐就不要進來……”
在李媽媽的心里,這北宅并非王府院。
規矩,都懂!
可是只有進王府院,男主子跟妻妾私下相時,們這些奴婢才會刻意回避,不去打擾。
而這北街的宅院,不過是個變相的牢房而已,沒想到居然也得行了王府院寢房里的規矩……
李媽媽退出去后,老臉已經說不出是什麼了。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難不利用完柳娘子,還要真收了不?
想到王府里那位廉小姐的娘,李媽媽搖了搖頭。王府里上一輩妾室的勾心斗角看得太多,都心累。
就算是廉小姐能容得下柳娘子,只怕那位尖酸刻薄的廉夫人也不能容,一定是要攛掇著未來的王妃整治柳娘子的。
到時候,名節過污損,又無可靠夫家幫襯的柳娘子可怎麼過活啊!
要知道王府里男子的寵,也非一生一世的啊!
李媽媽此時,真真切切地擔憂著柳娘子的將來,卻看不到一見亮的地方。
那屋子里依舊傳來無憂歡快的嬉笑聲,不一會就沒了靜,也不知倆人在鬧著什麼……
不出崔行舟所料,綏王去見的正是他的侄孫劉淯。
在仰山下的行舟中,劉淯登上了一艘湖中的游船。
劉霈一早熱好了醇酒,等候太子孤的到來。
雖然他是爺爺輩分的,可是論起年齡來說更像劉淯的小叔才對。
劉淯舍棄皇姓多年,驟然見到皇室中的長輩,一時卻不知什麼才好。
幸而劉霈很平易近人,似乎看出了子瑜的為難,只笑了笑道:“既然你現在還沒認祖歸宗,也不必拘泥于世俗稱呼,本王封號即可。”
子瑜拱手道:“那麼子瑜便孟浪無禮,只稱您為綏王了。”
說完,劉霈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只讓劉淯坐下,替他倒了一杯溫酒,無限悵惘道:“最后一次見你,還是個孩子,一轉眼的功夫,竟然有這麼大了,太子泉下有知,當時欣,也不枉我當年救你一場……”
提到這里,子瑜的眼圈也微微見紅,不過他這麼年經歷的大悲太多,倒是不愿在人前落淚了。只再謝過綏王當年的相救之恩。
當年他毒發,雖然被親信拿了街上乞討,相貌肖似的孩兒來頂替了他和弟弟,將他們救出了東宮,但那鴆酒的毒太霸道。若無良醫也要一命嗚呼。
幸好孫將軍與那綏王有些私,當時還是年的綏王也是膽大,竟然尋了位醫配出良方救下了他。
這樣的恩,子瑜是念在心的,所以當初眠棠說些綏王居心不良的話時,他還不輕不重的申斥了眠棠一番……
可綏王來此并不是攀附親的,所以長話短說只單刀直問他接下來的打算。
子瑜自然提起了與石總兵聯姻的事。劉霈覺得這是一段良緣,慨說子瑜也該結婚生子了。無論將來大事是否能,太子一脈香火絕對不能斷。
待得他與石小姐婚之日,他綏王府也會出禮相賀。
接下來,綏王分析了如今朝中形式,如今貴為太妃的熹妃的娘家吳家飛揚跋扈,外戚把持朝政,很不得人心。如今朝里的老臣還在,尚且記得前太子的賢德。
他朝中的心腹已經替劉淯鋪好了路,只待招安之后,他京領取職,到時候再圖謀時機,舉兵宮變,鏟除妃一黨。
劉淯平靜地聽著皇爺爺畫下的大餅,淡淡道:“圖謀大業尚且還遠,在下若能手刃仇敵,為父王弟報仇雪恨,便心愿已足,至于治國才略,某自知鄙薄,實在不堪大用,還需的綏王撥反正,挽救大燕山河……”
當劉淯辭別綏王,下船而去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寒氣襲人,咳嗽不斷,一副弱不風的樣子。
當他上了馬車后,秦先生小聲道:“綏王雖然為公子親,可是公子不能不防啊!”
劉淯點了點頭,山上的貪污案起后,他一下子清明了不。
他有些太看重舊,總是念當初東宮相救之恩,而不愿將這些舊部想得太壞。
可事實上,人心會變的,他的這些舊部,其實人人都有一副自己的算盤。
眠棠的出走,讓劉淯看清了不世事。
這個綏王是個什麼東西,眠棠一早就給他分析過了,更是極力反對孫將軍與綏王聯手的意見。
只是依著眠棠的想法,實在是太過保守,海深仇何日能報?
其實他也知道,眠棠雖然聰慧卻并無太大的野心,若不是為了他,當初也許都不會在仰山留下來。
如今眠棠離開了,劉淯也沒了說服的必要,權衡利弊之后,決定冒險一試。
他太急于功了。他的前半生背負了太多本不該承的苦難,現在也唯有破釜沉舟,才能贏回屬于他的一切——包括眠棠。
想到這,他的拳頭收,前方路途荊棘,后火海茫茫,他別無退路,唯有一直前行……
而綏王看著病弱的侄孫離開后,倒是玩味的一笑。
子骨這麼弱,恐怕也承不住太多的福運。
綏王的母后乃是大燕世家的宮家,他的母親尊為太皇太后,何等尊榮,妖妃也不過是的兒媳婦罷了。豈容妖妃外戚吳家作得無法無天?
是以宮家若想扳倒吳家,便將厚積蓄在了他劉霈的上。
不過就像母后所言,如今時機不到,且容得吳家再囂張一段時日,待得天怒人怨時,便是他劉霈重返京城時。
而現在,他還須得養蓄銳,再蟄伏一段時間。而劉淯也好,還有那個淮王也罷,都是牽引吳家的籌碼,他不急……
可是這閑暇下來的時間,總是要有些消磨的營生的,不知怎麼的,一副桃花頰的面容浮現在了劉霈的眼前。
失憶了,又武功全失了的匪頭子……偏偏生得一副我見猶憐的面龐。
這樣的鮮擺在眼前,倒真是勾起了劉霈的胃口。
所以在回去時,劉霈特意又路過了靈泉鎮,想要會一會這小娘子。
可是瓷鋪的柜臺上端坐的那位,居然是個胡子邋遢的老頭子,一問才知,那娘子舊疾犯了,東家心疼娘子,再不讓來柜上了。
劉霈聽了挑挑眉,倒也并不在意。左右不過是個商賈從河里撈出拔了刺的花兒,倒他走了狗屎運喝了頭湯。
不過劉霈貴為皇子,自然做不來強搶民的勾當,這等落人口實的做法豈不是了潑皮無賴?
回頭他會囑咐自己的管事,借口定瓷,想法子將那個商人弄到惠州,尋個罪名押大牢。
看那柳娘子來救不救的掛名丈夫!到時候,若是求到綏王府來,他倒是可以開個后院小門,讓柳娘子進來,細細商量……
而柳眠棠并不知有人正打著自己的主意。正在賀家府上參加茶宴,順便分一分賀家大爺從京城里帶來的各子布料。
靈泉鎮不比京城,雖然照比偏僻的鄉鎮要好很多,但是有許多稀罕,還得靠有門路的從京城里帶。
賀家大爺去京城的店鋪子送貨,船不走空,便帶回了京城里名貴的布料、香料和脂一類的件分給家里各房眷,當然還有生意場上須得打點的眷們。
不過跟賀三小姐好的伴們,因著這份誼也有了些優待,可以從三小姐分得多余的布料脂。
在一眾的手帕里,賀珍念之前的開導之,又有些偏私柳娘子,于是撿了一條三帕子,要先遞給柳眠棠。
可那帕子用的布料太出挑,有幾位夫人老早就看中了。見賀珍先給了柳眠棠,不免覺得自己與賀珍的誼被打了折扣,生出被辜負了的酸氣。
“三小姐,你這也太偏心了吧,只這一條漸變平緞的帕子,你問也不問就給了崔夫人,不怕我們都管你討要,要不來,便堵了門不回去嗎?”其中一位臉皮厚的夫人倒是直直笑問了出來。
賀珍也有些后悔沒私下里給柳眠棠,只連忙補救道:“這帕子是柳娘子一早就拜托了我的,倒不是不顧著你們,實在是這布料子太俏,我伯父也沒有買到太多……”
“得了吧,你伯父京的時候,崔夫人才剛在鎮里落腳,哪有什麼跟小姐你預定帕子?你還不如說,覺得我們的襯不出這帕子的來呢!”
那夫人也是伶牙俐齒,仗著與賀珍相,說話全無顧忌,立意要讓賀珍將那帕子分給自己。
賀珍沒想到這趙夫人這麼不給面子,一時語塞,想到先前假山,議論是非時,也有這個長舌的趙夫人,心里不有些惱。
賀珍分東西時,眠棠沒有往前湊,只半躺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烤爐子呢。
了冬,靈水鎮就進了冷颯颯的日子,眠棠手腳有傷,不耐寒氣。所以便跟貓兒一般,哪熱往哪鉆。
眼看著們提到自己,這才抬頭抱著手爐走了過來。不是說,這些個婦人又不是北街工匠的眷,也太沒有眼界了,只一條帕子值得這麼爭搶嗎?
為了不讓賀珍為難,大度道:“謝謝賀小姐的意,既然趙夫人想要,給便是了。我家有跟這差不多的料子,不用想著我。”
趙夫人也是來勁了,聽了眠棠的話,又開始笑道:“崔夫人,你怎麼說話也這麼沒有天際?這三布料子乃是今年才興起的,用的可是南洋眠蠶用金塘花染,著能生出如花暗香。在京城里,一匹子布都炒出天價了。你居然說你家有?該不是被無良的商給蒙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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