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舅舅外,崔行舟是第一次見陸家的其他人。他想在眠棠的外祖父面前留下個好印象,于是便讓眠棠回到了的馬車上。
然后崔行舟也不管眠棠,只讓馬車夫揚鞭子先去了陸家。
眠棠攔不住他,只能讓自己的車夫也快些,可還是比崔行舟雙軸大子的馬車慢了些。
等到了陸府門前時,正看見崔行舟跟大舅舅,還有幾個表哥表弟立在一側“寒暄”呢。
今日因為只是定親,并沒有通知親朋好友,來的也都是陸家至親之人,無非做個見證,看著陸蘇兩家簽下婚書,再商討著過禮的事宜。
驟然看見一輛甚是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前,陸家人也甚是錯愕。
陸家二爺今日是準岳丈的份,自然要拿著深沉,陪著老太爺等候在廳堂里。所以門口也只有蘇家大爺候著,準備等蘇家的長輩來,迎接過禮一類。
結果等來等去,蘇家的車馬未到,卻等來了這麼不知來頭的一輛,等淮王拄著拐下來時,陸羨都看傻眼了。
顧不得禮節,只小跑地來到了崔行舟的面前,小聲道:“王……王爺,我們府上今日有要事,您……若興師問罪,還是什麼的能不能……能不能緩一緩?”
陸羨心里有鬼,看見淮王總是疑心外甥東窗事發,眼看著崔行舟下來,只想攔一攔他,免得沖散了二弟好不容易盼來的親事。
崔行舟方才也把眠棠的話放在心底了。說了,今日是表妹婚,莫要喧賓奪主,不讓他來。
來是一定要來的!不過他的確不宜今日提親。總要給老人家留個好印象,再徐徐提之,自然水到渠。
于是他崔行舟也學了眠棠的樣子,低聲道:“眠棠跟我說了,您府上有喜事。所以還請陸先生莫要聲張,就跟別人說我是您的一位故好了。”
陸羨一聽,鬧不清楚這位王爺今日來是準備擺什麼龍門陣,是能呆呆看著王爺“啊”了一聲。
就在這時,幾個小輩過來,好奇打量著淮王,一時咬不準這位滿貴氣的公子是誰。
崔行舟倒是不見外地搶先道:“陸先生,還請麻煩介紹下,這幾位公子可是貴府上的?”
陸羨又“啊”了一聲,點數著幾個小輩,挨個給淮王介紹。
所以當眠棠總算趕到時,崔行舟已經稔地跟的表兄表弟們呼朋喚友了。
等眠棠鬧清楚崔行舟充起了大舅舅的忘年來,便暗暗用眼睛瞟淮王,示意著他快些離開。可是崔行舟只當看不見,吩咐侍從將帶來的禮搬下來,送府里去。
等崔行舟跟著陸羨一路來到了廳堂時,便先給端坐主位的老人家問安。
他如今頂的是崔九的名頭,眠棠不好貿然開口攆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跟外祖父寒暄,還被客氣地讓了位置。
陸羨跟父親一般,江湖中人,結三教九流,所以有個把忘年朋友來投奔是在正常不過了。
只是眼前這位年輕公子竟然說不好是干什麼。說他是貴氣人的紈绔,可照比先前那位鎮南侯,可英武干練多了。
說他也是江湖中人吧,手上雖有拿握刀槍的薄繭,卻了江湖人不拘小節的豪氣。
陸武上下打量了一番,雖然一時看不這位崔公子,卻不得不承認,這位可真是個難得的男子。
而一旁馬上就要定親的陸青瑛也看直了眼——世間還有這般英俊的男子,只可惜……他是個瘸子。
不過這一點缺憾,很快也讓人有些視而不見了。
崔行舟跟老爺子寒暄后,便命人呈上了見面禮,別的不提,只拿一對玉核桃,那雕工細,竟然是和田黃玉雕琢而。有道是“玉以干黃為上,羊脂次之”。
這若是在前朝,黃玉不許流傳民間,乃皇家貢之呢!可今世雖然不了,但這玉料太稀罕,民間流傳得也不多,就算有也無非是玉蟬吊墜一類的小件,哪有這麼大的一對核桃啊!
陸家的男人們押解鏢前都要估價,自然也見識過不珍寶,可是像這樣干黃,著溫潤質地的玉料,不說價值連城,卻也不可估量!
陸青瑛聽父親小聲跟母親解釋了那一對黃玉核桃的貴重后,再看向崔行舟,覺得這位大伯的忘年崔公子,又英俊了幾分。只恨自己竟然早早跟蘇家定了親,也不知這位崔公子親了沒有?
一時間,陸府上下都在納悶:這位崔公子究竟是什麼人,竟然隨隨便便就拿了這麼名貴的玉石送人?
而眠棠正跟表姐們坐在一,雖然頭疼,但不好手頭。可真想扯了崔九問:這禮不太重?
陸武也覺得貿然收下這禮不妥,連忙道:“陸公子,不過是登門拜客,我們陸家自好酒好招待便是,何必出此大禮,還請快些收回,老朽是萬萬接不得的?”
崔行舟微微一笑道:“家母喜歡收集這些個,家里的東西多,只不過隨便挑揀一樣出來,還怕老太爺嫌棄呢,我曾了陸先生的恩,得了陸家的一樣寶貝,便是金山銀山也當舍得。”
聽他說這話,陸慕忍不住問:“大哥給了你什麼寶貝?”
而陸羨倒知道王爺的話里指什麼,連忙先推道:“哪里!我可從未曾許過……”
眠棠外甥跟這位王爺私相授,哪有經過他這個長輩的同意了?這個鍋,他可不背!
就在這時,蘇家定親的人馬終于上門了,門房急急來報,一時間陸家人也無暇問崔行舟到底得了陸家的什麼,便去迎接蘇家人了。
陸家定親,崔行舟無甚興趣,便先跟陸羨打了招呼,自去陸家花園走一走。陸羨要代表老太爺迎接蘇家人,一會還要陪酒,一時也關顧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他帶著侍從往花園子溜達,就被二弟給拉拽走了
眠棠現在看淮王,跟個隨時能被點著的炮仗一般,自然不放心他在外祖父家里瞎溜達。
是外姓人,跟蘇家人在門口打過招呼,充一充場面后,便可從容撤退,就算不陪席也無所謂。
不過,趕在陸家人回神前,將崔行舟帶走才是真的!
崔行舟看著眠棠一路鬼祟看人,見無旁人才走過來攆人的樣子,一時慨道:“我是來提親的,不知為何,竟有人閨的覺……”
眠棠可不想跟他扯,小聲道:“時候不早了,王爺快回去吧。”
崔行舟反手拉著的,道:“我是得回去,等一會你外祖父得了空子,我與他說完,便跟你回去……既然人閨,便一不做二不休了,你且陪陪我,免得我闖園子。”
可就在這時,穿來了一陣咳嗽聲,眠棠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外祖父正沉著臉,看著崔行舟拉的手。
眠棠連忙將崔行舟的手甩開,沖著外祖父道:“……崔公子迷路了,我跟他引引……”
陸武看了一輩子人,就方才崔行舟看眠棠的樣子,哪里像剛認識的?
再加上這位公子姓崔……陸武的臉更加沉道:“請崔公子到老朽的書房里聊一聊。”
崔行舟倒是點頭應允,跟在了陸武的后去了書房。而眠棠已經恨不得立刻來一場地震,免得崔行舟那廝氣死外祖父。
扭頭問李媽媽:“你們王府里就沒人能管王爺?他這般天馬行空的行事,也不怕氣死他母親?”眠棠覺得總得先知道崔行舟怕誰,才好勒住這瘋王爺的韁繩。
李媽媽老老實實道:“原先倒是有……可是老王爺早幾年就過世了……”
眠棠不相信地問:“那太妃呢……對了,他不是有個定過婚的表妹嗎?他的姨媽就讓他這麼輕巧地解了婚書?就……就不管管他?”
李媽媽嘆了一口氣,倒是有些明白眠棠這麼急的原因,但也老實待了實底兒:“王爺平時倒是聽太妃的話,但是他是拿慣了主意的人,若是打定了主意,太妃也難撼……至于廉小姐……大約也就這麼過去了……王爺可不是個肯輕易回頭的人……”
眠棠可并不相信李媽媽的話。當初可是跟他在武寧關說得好好的,他不也盡失言了嗎?回頭草啃得可香了!
如此說話不算數的人,怎麼可信?現在他倒是一時想娶自己為妻,待得過后明白過來,想要反悔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偏來折騰的家人,若是外祖父被氣著了……
眠棠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干脆一路小跑追攆到了書房,原本以為里面會傳來外祖父的呼喊喝罵聲音,誰知道,里面竟然是靜悄悄的。
眠棠小時舊趴外祖父的書房,倒是知道哪里聽最便利。
于是尋了靠近假山的那一窗子,用手指頭將窗子捅破,探看里面的靜。
這一看,眠棠都心驚,只見崔行舟竟然跟外祖父盤坐在席上喝茶。
他擅長茶道,一壺香茶泡得是行云流水,待茶葉化開味道,便敬奉一盅茶遞給了陸老爺子。
陸武卻不接杯子,只細細打量著崔行舟,突然開口道:“我的外孫曾經在西北結識一位故人,聽我家老大說,他好像也姓崔……”
陸武畢竟是老人,看著大兒子也不像是跟這位崔公子莫逆之的樣子,倒是帶了些疏遠敬畏之意。
他原也沒想到其他方面,可是就在方才,看著崔公子去拉眠棠的手,而眠棠竟然沒甩開他時,心里一下子就明鏡了。
不過眠棠是孩子,臉皮薄,他總要給留些面子。于是將那小子到書房里來問。
崔行舟倒是知道綏王使壞寫信,泄了柳眠棠在西北跟人結為假夫妻的事。
他雖然想著今日不提,可是既然陸武提出了,他便落落大方承認了。
“與眠棠相伴兩年的正是在下……”
就在崔行舟開口承認時,陸武老邁的子仿佛注了氣神一般,騰一下蹦了起來,轉就去掛在墻上的長劍。
眠棠暗不好,趕推開窗子,提著擺從窗戶上翻了進來。可就是這般,也沒有攔住外祖父,那劍已經劈向了崔行舟。
崔行舟坐在原地閃避讓,最后兩長指夾住了劍刃。陸武眼見刺不中他,干脆舉腳去踹他的瘸。
這次崔行舟沒有躲,悶哼著了老人家兩腳。
眠棠跪在地上,扯住了老人家的胳膊,急聲喊道:“外祖父,不可如此!”
可陸武卻可著心又連踹了好幾腳。崔行舟也不躲了,只用傷承著老人家踹,許是傷口崩裂,那白的子一下就出了紅。
柳眠棠無奈,只能說出崔行舟的份,跟外祖父疾呼道:“他……他是淮王……外祖父,你快住手!”
陸武又連踹了幾腳,腦子里才漸漸醒悟過來外孫喊的是什麼。
淮王如今功蓋千秋,大燕王朝上至老叟,下至總角兒,有誰不知西北大帥驅除蠻族的威名?
陸武萬萬沒想到這般功勛卓著的王爺,竟然是騙他外孫的無恥之輩,一時間不由得愣愣,然都瞪著眼與眠棠道:“他告訴你的?這樣的話,你也信!”
崔行舟無奈地站起來,也不管鮮淋漓的傷,然后對陸武道:“老人家,在下的確是崔行舟。”
然后揚聲對門外的莫如喊道:“去,將萬歲的冊封的圣旨拿來,給老人家瞧。”
那莫如不一會,便進來了,從一個錦盒子里恭敬地呈出黃卷軸,舒展給陸吾看。
那明晃晃的玉璽,可不是一般人敢偽造的。若是騙閨的,這樣可是下了本了!
其實陸武方才說完質疑的話后,自己也漸漸醒過腔來了。這個年輕人出售闊綽,一出手就是前朝的貢黃玉,可見家不凡。他當才行茶時的做派也絕非平民百姓。
更重要的時,方才與這小子過招時,他雖然沒有起,可是那等手,也能看出不凡來。
若是尋常的騙之輩,豈有這些本事?當初大兒子說起這個徒時,總是吞吞吐吐,不肯說出名姓。陸武如今才知,原來是不敢說出啊!
眠棠也急了,也萬萬沒想到平日里走都有些吃力的老人,竟然暴打崔行舟一頓。
雖然他干的不是人事,換別人就算被姑娘家活活打死也是活該!可他偏偏是西北大帥,堂堂的淮王,千軍萬馬還在城郊扎營呢,外祖父卻將他的傷口踹裂,若是他翻臉,外祖父立刻就能鋃鐺獄,被施以重刑。
想到這,眠棠心里也是氣,回向了崔行舟,崔行舟倒是沒有惱的意思,而是規規矩矩地站起來,沖著陸武抱拳道:“眠棠說過,世間最疼的,便是您老人家。我與當初誤會一場,負氣跟大舅舅離開。我當時被西北戰事拖累,不能去追攆。如今西北平定,我也班師還朝,便特意路過西州,準備上門提親,不知老人家可愿將眠棠托付于我,我定然待如珍如寶!”
陸武剛才了元氣,如今被崔行舟的真實份驚駭到了,頓時干了力量,被眠棠攙扶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微微咳嗽了一下,有氣無力道:“你也打算納妾?”
崔行舟立刻回道:“我尚未娶妻,為何要納妾?自然是娶眠棠為正妻!”
陸武聽了,卻不相信,只沉臉道:“王爺,我們家雖然對鏢師出,比不得王侯將相,可也不是任人欺凌的雜草。您是位高權重,可也不能不明不白騙我們家姑娘。您說娶妻,是打算跟我們私定了嗎?您家的長輩有誰?三六聘該怎麼過了名堂?”Μ.166xs.cc
眠棠一聽,急了:“外祖父,我不……”
可惜還沒說完,崔行舟已經從善如流道:“老人家放心,這些個我都想過了。大燕律法,婚書若父母不在,可由家出面,做證婚之人。西州的縣丞李廣才已經擬寫好了婚書,我們兩家簽寫的時候,他會帶西州有頭臉的紳來做見證。三六聘也一樣不會缺,等我帶眠棠回轉眞州時,再在王府過禮,保證辦得熱熱鬧鬧,不眠棠跌了面子。”
陸武一聽,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雖然離得遠些,到時候,我會我的兩個兒子出面,也不會眠棠娘家無人……”
眠棠萬萬沒想到,這一老一方才還劍拔弩張,現在竟然談到了婚禮的細節上了,而且還探討得如火如荼。
氣得大聲打斷了他們的話道:“我如今自立了戶,便自己當家做主!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陸武一愣,開口道:“你不愿嫁……可是因為他有什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