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抬手輕輕敲打著桌子。

長樂公主說的那些東西，他為皇帝，自然是能認知的。

但是這些話，哄一哄長樂公主這種黃丫頭還可以，并不能說服他這個見過社會、時代變的男人。

很有趣的一種說法。

也很淺、很稚。

李世民不覺得林深會是這麼天真的一個人，拿著自熱米飯，就敢問他要全部功勞的人，也不可能是一個天真的人。

這難道是墨家、農家，在世的這些年里，弄出來的新學說？

李世民有些等不及，擺了擺手，招來千牛衛：“快去請楚王殿下宮，就說朕有一些事，想要向他請教。”

千牛衛早就見怪不怪，直接出宮，請林深。

直到東宮，林深還是一頭霧水。

不知道這快到晚上的時間節點，李世民把他請過來是有什麼事。

他扯過一張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在，擺了擺手：“老李，啥事啊，這麼晚把我過來。”

老李……

這個稱呼，差點讓李世民沒過氣來。

這種接地氣的法，他這輩子就沒聽過！

哪怕是當年替自己父親征戰的時候，別人都是他秦王殿下，再親近的人，都沒過他一聲“老李”。

不過想到林深……

李世民也沒太計較，深吸一口氣，沒好氣的說道：“老林，我請你過來，是有些東西想要向你請教。”

“今天你和我兒長樂說的那些話，讓我很在意……”

林深挑了挑眉，一臉詫異的看著他：“你不會信了那番話吧？”

李世民吐了口氣。

他發現和林深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就保持不了一個帝皇該有的威嚴。

索擺了擺手，直截了當的說道：“沒，只是覺得這種說話很有意思，應該是你們學派里的治國之道？”

林深沉默著沒有說話。

李世民微微瞇起眼：“難道不能說嗎？”

林深搖頭：“我只是怕你可能無法接。”

李世民說道：“放心好了，朕……我是能接的。”

林深點點頭，拋出一個問題：“你覺得……之前那些朝代為什麼會到反抗，為什麼會滅國？”

李世民輕聲說道：“皇帝昏庸無能，百姓活不下去自然是要反抗的。”

林深搖頭：“我是說本原因。”

李世民沉思。

難道皇帝昏庸無能，朝中佞招搖撞騙，不是滅國的本原因嗎？

他思考許久。

是士族布局？

不，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最終，李世民還是搖了搖頭：“朕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皇帝昏庸無能這個原因，所以朕一直都想做一個明君，想讓天下百姓都吃上飽飯，也想朕的子孫后代，都做一個能讓天下百姓吃上飽飯的好皇帝。”

“不過在你的學派里，似乎這并不是導致滅國的最本的原因？”

林深點點頭，嘆了口氣：“老李，說真的你是有能力的一個人，能想到這一點，在歷史上那麼多皇帝里，你算是拔尖的。”

李世民面一喜，被夸“千古一帝”，尤其是在林深這種對皇帝沒有多尊敬的人里，讓他心里更加高興。

“不過可惜，你還是在高高在上了，一點很簡單的問題，你沒有考慮到。”

林深這句話，讓李世民面一黑。

“哦，朕有哪些方面沒有考慮到。”李世民問道。

林深擺擺手，輕聲說道：“其實滅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階級矛盾。”

李世民皺起眉頭，里念著這個新穎的詞：“階級矛盾？這是何意？”

林深看著李世民，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不是打算，對那些世家大族下手？”

李世民心里一頓。

這是他心里的想法，除了長孫皇后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林深才跟他接多久，就知道這件事了？

李世民抬手了自己的臉：“我表現的有那麼明顯？”

林深搖搖頭：“沒，不過我能看出來。”

他沒在這個話題上和李世民閑扯，而是就著他剛剛那個話題，繼續往下說去：“其實這就是階級矛盾的現。”

“你現在代表的是皇權階級。”

“那些世家大族，代表的是士族階級。”

“現在你們之間有矛盾了，那自然就要開始爭斗起來，這個就做階級矛盾。”

李世民開始消化這些東西。

片刻后，他輕聲說道：“可若只是皇權和世家大族的斗爭，這不會導致滅國……”

林深一拍腦袋，一口恨鐵不鋼的語氣：“整個社會，又不是說只有皇權和士族這兩個階級！”

“還有其他很多階級！”

“百姓是一個階級、商賈是一個階級、鄉紳地主是一個階級、文武百也是一個階級！”

“當這麼多階級在一起，他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的時候，必然會發，這一發社會秩序一……自然這個王朝就會覆滅。”

李世民反復咀嚼著這番話，又聯想到林深上午和長樂公主說的那些話。

他心里漸漸有了一個想法。

“所以你們學派認為，解決這些矛盾的方法，就是消除這些階級，讓天下人人變得平等？”李世民遲疑著開口，輕聲說道，“這和儒家的大同社會，有些相似，但太理想化了。”

李世民不愧是千古一帝。

從林深短短的這幾句話里，就悟出來這些東西。

林深欣的看著李世民：“說實話，你能在短短時間里，就想到這些東西，就說明你不笨，還有救。”

“這個是最終目的，你得知道，飯是一口一口吃的，房子是一步一步建的。”

“當然不可能一步登天，直接就去把這個東西給搬出來用，那樣只會造更大的矛盾，引發更大的問題。”

李世民不有些紅臉。

“朕是個天才！從來都不笨！”

說著，李世民站起來，恭恭敬敬向著林深行了個學生禮：“還請林師賜教！”

林深點點頭，輕聲說道：“也就是看你還有救，要是換一個皇帝，或者其他什麼人，我可不會和你說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