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話十分嚴厲。

或許在馮瑤來看，這已經是太子對自己的最嚴厲的辱了。

覺得丟臉。

這些年，太子從來都沒有這樣訓斥過。今日不僅訓斥，而且還是在李貴妃，還有這些姜家的孩兒面前，這丟盡了臉。

“表哥，我，我恨你！”捂著臉哭著轉就跑。

太子被了這一聲，也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疼多年的表妹，只不過是因為被自己訓斥了兩句，就口出憤懣。

難道他教訓得不對麼？

難道馮瑤不應該虛心接，然后日后悔改麼？

“這，阿瑤，阿瑤怎麼……”太子見馮瑤哭著跑了，顯然是真的在和自己置氣，不由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李貴妃茫然地問道，“姨母。莫非還真的恨上我了不？”作為兄長的訓誡妹妹兩句，難道這就是什麼要鬧到這樣地步的事麼？

太子就算再仁厚也忍不住心里有些不痛快，倒是李貴妃就笑著對太子說道，“阿瑤打小兒被家里養得縱，自然聽不得外人的訓誡。你也是不對……素日里那樣疼，養大了的心，覺得在你的面前可以放肆跋扈，不顧君臣尊卑，因此才敢這樣糊涂行事。”

太子默默地念了一句“外人”。

“我也是阿瑤的外人麼？”他苦笑著問道。

他把馮瑤當做親妹妹一樣疼了十幾年，可是歸到底，原來不過是“外人”。

“阿瑤自己有親兄長，自然與你隔了一層。”李貴妃見太子有些失的樣子，便溫和地笑著問道，“就比如你的兒子們，與你脈相連乃是至親。可是承恩公府的后輩，雖然與你也有緣，然而能與你的兒子們一樣兒麼？”見太子若有所思，李貴妃越發溫和地說道，“平常你寵著阿瑤，可是也要記得，只是你的表妹。你是男子，是子，不是親生的兄妹，日后也要避忌幾分，不僅是外人瞧著你們分明，也是為了自己心中不生出妄念。”

馮瑤的那些小心思全都在李貴妃的眼里。

兌太子妃，時常在太子的面前爭奪太子的注意力。

可是之前李貴妃并沒有說什麼。

因為馮瑤沒有及笄，在太子的眼中還是個小姑娘，就算是說了，也只不過是聽過就算。

可是如今馮瑤已經及笄了，在太子的眼里就不應該是個小妹妹，而是應該避嫌了。

“姨母的話，我明白了。”太子寬厚，卻不傻，頓時聽出了李貴妃話中的提點，想到馮瑤今日在自己面前的哭鬧，頓時心中一凜急忙說道，“我知道輕重。”

他回頭看了一眼太子妃，見太子妃只是對他微笑，并沒有因為馮瑤的事對自己出什麼芥與疏遠，想到曾經馮瑤在自己面前親親熱熱的樣子，太子一愣，頓時心中生出無比的愧疚，知道自己從前對馮瑤那些了幾分避忌的舉，其實也是刺妻子的心的。

他抿了抿角，走到太子妃的邊坐下，握住了太子妃的手。

“阿瑤只是我的表妹。”他對李貴妃這樣說，其實也是說給太子妃聽的。

“你心里能分得清才好。”李貴妃也不是非要太子丟臉的人，見太子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笑著微微點頭。

笑容里多了幾分輕松。

太子這樣明白道理，省去了的許多麻煩。

雖然馮瑤是先皇后的侄兒，可是的子不好，更何況太子已經娶了太子妃，夫妻琴瑟和鳴，一雙兩好，李貴妃不愿意馮瑤在這樣貌的姻緣里一腳。

此刻心里輕松了，李貴妃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言辭越發親切。太子因今日想清楚了自己從前做的那些事實在有些不妥，就越發在太子妃的面前溫存，又加上姜家的幾個孩兒奉承李貴妃與太子妃說笑，李貴妃的宮中并沒有因為馮瑤鬧了這一場就有什麼不自在的事。燕寧也很開心，雖然不是說話，也不是十分伶俐的子，只是坐在李貴妃的邊看著姐姐們神采飛揚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圓滿了。

等快到了晚上的時候，李貴妃留了幾個孩兒吃飯，太子與太子妃恐這幾個孩兒在他們面前吃飯不自在，和李貴妃告退走了。

這晚膳是在宮里吃的，自然越發面。

等燕寧幾個心滿意足地帶著李貴妃的厚的賞賜回了國公府的時候，三太太都不知道在門口兒站了多久了，翹首以盼。見理國公府的馬車回來，的眼睛頓時一亮，拍著手就走過來，先笑著看著幾個孩兒下了車，這才急忙問道，“我聽說貴妃娘娘留飯了？這可是天大的面！有沒有見到陛下？”的眼睛簡直能發，燕寧懶懶地靠在阿蓉的邊，見阿靜無奈地拉著三太太的手低聲問道，“母親，您站在這兒多久了？”

“多久我也樂意站著。”見阿靜的手腕上一個璀璨華的八寶赤金手鐲熠熠生輝，三太太的眼睛越發亮了。

“這是貴妃娘娘賞的吧？”就知道，自己的阿靜這樣好可，一進宮，怎麼會不討貴妃娘娘喜歡呢？

“二姐姐與我都是一樣兒的賞賜。”見三太太十分歡喜，阿靜便拉著三太太輕聲說道，“我陪母親一塊兒回去。”一邊說一邊拉著三太太就走，三太太便不由越發歡喜地說道，“就算是這樣也是你難得的面！從前你看不上你阿泰表哥，我還覺得是你的不對。如今想想，阿泰的確配不上你！”阿靜是了宮得了貴妃青眼，見過世面的姑娘，陳泰那種行事輕浮的小子怎麼能配得上阿靜呢？三太太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選，自然就不再著阿靜與陳泰親近。

阿靜頭疼。

嗯嗯地答應了幾聲，回頭對姐妹們頷首，拉著三太太趕走了。

見走了，阿蘭就笑嘻嘻地對燕寧說道，“我也得回去了。別看母親沒跟三嬸兒一樣過來，只怕此刻還在屋兒里等著我呢。”猶豫了一下，見燕寧弱弱的，似乎是累了，就想說點什麼。

本是想說去蜀中的路途遙遠辛苦，燕寧這麼單薄只怕是要吃苦頭的，然而想到今日在李貴妃與太子面前燕寧提到楚王時明亮的眼睛，阿蘭到底忍住了沒有說，只是擺了擺手走了。看著也走了，阿蓉才帶著燕寧去見理國公夫人。

走到半路的時候，燕寧突然低聲問道，“大表姐，馮瑤是心悅太子麼？”今日看著馮瑤的樣子應該是這樣的。

“難道你不知道？從前就對太子妃有些敵意，只是礙于太子妃份高貴，因此只能上說些小家子氣的話，太子妃也不和計較。”仗著自己年紀小，一句“天真不懂事”，馮瑤之前也曾經兌過太子妃。只是太子妃大氣，完全不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也從不怒，倒是馮瑤這些小心思越發落空。

更何況太子本沒有娶的心，馮瑤及笄之后就能嫁人了，可是東宮毫無迎進東宮的態度，因此馮瑤才會方寸大，突然變得這樣尖銳，還和太子生了齟齬。

不過也好。

太子警醒起來，日后就不會馮瑤惡心太子妃了。

不然馮瑤擺出一個“妹妹”的姿態，太子妃對馮瑤倒是輕不得重不得。

“大表姐，那你說……既然馮瑤嫁不太子，是不是就會嫁給別的皇子了？”燕寧頓時想到上一世馮瑤和九皇子的傳聞。

“太子不可能答應馮瑤嫁給皇子。”阿蓉見燕寧這樣問，顯然前世的時候必定會有這樣的事，不由微微皺眉說道，“按理說不會。太子這樣厚道，既然知道馮瑤想要嫁給自己，那無論是為了太子妃，還是為了自己的皇弟們的心，都不會馮瑤嫁皇家。”不然，把一個心心念念要嫁給自己的表妹嫁給自己的弟弟……這不是笑話麼？那弟弟也太倒霉了，要娶一個與兄長有這樣牽扯，會敗壞自己家風被人嘲笑的人。

太子也不可能就像是甩垃圾一樣，把馮瑤甩給弟弟。

更何況馮瑤如果嫁皇家，那就要日日和太子妃見面，太子妃只怕心里也不歡喜。

因為這樣，因此阿蓉想，太子不會把馮瑤留在皇家。這京都之中權貴無數，找一個愿意忍馮瑤，會對馮瑤厚待的人家也不是不可能。

燕寧不由怔怔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有馮瑤和九皇子的傳聞？

不過九皇子沒娶到阿蓉，輸給了弟弟已經被人嘲笑，再選一個被太子不要了的馮瑤，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原來是這樣。”燕寧想到馮瑤今日縱猖狂的樣子，不由真心地說道，“其實和九皇子很般配的。”到時候再加上一個姜嬛，外加一個沈言卿，這錯綜復雜的多了人期待啊。

覺得太子今日對馮瑤的那些話還有馮瑤哭著跑掉的樣子都很有趣，不過比起這些，張地拉著阿蓉的手搖了搖說道，“大表姐，你幫我好好安大舅母吧。如果陛下答應我去蜀中的話，大舅母一定會舍不得我。”覺得有點愧，因為那時候想去見楚王，卻忘記了理國公夫人一定會很心疼。

“兒行千里母擔憂。不過你愿意出去走走，母親就算舍不得，可是心里卻會高興的。”阿蓉便笑著說道，“而且蜀中還有王爺在，母親還擔心什麼。”

楚王肯定會好好照顧燕寧的。

而且楚王為人正直，也不是狂徒，理國公夫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就好。”燕寧抿地笑了。

們姐妹去了理國公夫人的面前，理國公夫人自然笑著問了幾句宮中的事，等知道燕寧有可能去蜀中，理國公夫人嘆了一口氣，這才對燕寧笑著說道，“你子弱，若是去蜀中，這一路上只怕要非常辛苦，我怎麼可能不心疼呢？不過你難得愿意出去，我也是開心的。”燕寧的子膽怯，只喜歡躲在府中，在長輩們的羽翼之下生活，雖然這樣安分長輩放心，可是總是不出去，理國公夫人也擔心燕寧的子被悶壞了。

如今既然燕寧愿意出門，還是出遠門，理國公夫人很高興，頓時張羅起來。

不僅張羅著給燕寧預備新裳，還人趕制的墊子還有毯子之類的，留著給燕寧路上的時候放在這里靠著坐著能舒服一些。這整個國公府都因為這件事開始了起來，更因為沒過兩天宮里就打發了人過來通知燕寧，說皇帝已經答應了燕寧的請求，允許燕寧這一次跟著太子還有大皇孫一塊兒去蜀中。因這樣的話，理國公夫人便越發張羅，不過也聽說這一次去蜀中的不僅有太子和大皇孫，還有宮中的一位公主。

燕寧名義上就是給這位公主作伴兒的。

因此，燕寧一個小姑娘千里迢迢跟著皇家的儀仗去蜀中，并沒有人說些什麼。

理國公夫人就越發滿意了。

沒想到宮里對楚王這樣重視，竟然還有一位公主去看。

燕寧跟著這位公主，就不會那麼顯眼兒令人非議了。

“可是之前我聽太子說的時候，沒說有公主要過去。”燕寧卻覺得這跟之前自己聽太子提起的時候不一樣。

“想必是陛下疼十一公主。”這次去的是十一公主。阿蓉心中倒是想到了幾分，只是因知道燕寧子，恐知道得多了心里過意不去，便溫和地說道，“十一公主的母族乃是蜀中大戶，因此這一次陛下也是想十一公主去見見母族長輩，因此才同樣往蜀中去。不過正巧你也要去，正好你們兩個孩兒一塊兒搭個伴。”倒是覺得這樣的結果不錯，就算燕寧去見楚王也不突兀，燕寧卻抿了抿角低聲問道，“大表姐，十一公主是不是因為我任，因此才……”

不是自以為是，而是實在擔心會不會是宮里因為想去蜀中，因此拖上十一公主來給搭伴兒。十一公主是因為不得安靜的。

“有些這樣的緣故。”阿蓉沉片刻，沒有舍得騙燕寧。

燕寧不由垂了垂頭。

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十一公主。

一個臣下之任妄為，卻要一位公主千里迢迢隨行，這有些過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

“你對十一公主親近些。我記得十一公主為人不錯，你對真誠一些。”見燕寧急忙點頭，阿蓉便笑著把十一公主的為人與喜好都說給燕寧聽，聲說道，“在公主的面前要敬重守禮，不可因不過是低位嬪妃所出的公主就對怠慢。日久見人心，十一公主會知道你的真心。”十一公主的生母是宮中位份不高的嬪妾，雖然母族是蜀中大戶，可是這樣的家世在宮中不夠看，十一公主的生母也沒什麼寵。

十一公主自然在宮中沒有太高的地位。

阿蓉覺得燕寧無須這樣愧疚。

因為能得到皇帝的青眼，被皇帝記起來看見，還給回歸母族的恩典，十一公主其實是愿意的。

總比在宮中籍籍無名，不被皇帝記在心里，只熬到了年紀就被皇帝漫不經心地嫁人，想都想不起來的強。

“我記得了。我一定對十一公主恭恭敬敬的。”燕寧急忙說道。

“這就好。”見燕寧已經忙著整理自己的小包袱，什麼平日里喜歡的梳妝打扮的東西擺放得不多，倒是把楚王的腰牌鄭重地放在能看得見的地方，這樣急切地想要去蜀中的樣子，差點兒阿蓉有一種莫名的大不中留的錯覺。

不過這顯然是錯覺，阿蓉也只是笑著想過就算了，幫著燕寧整理了行裝，就等著出京的日子。只是在這之前，太子得先過生辰，因太子的生辰是皇后的忌日，因此宮中的氣氛并不好，太子的生辰也從不大大辦。

然而這一次太子的生辰依舊簡單低調的同時，京都之中卻霍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馮家這一次竟然沒有被宣召進宮。

不僅是沒有被宣召進宮，仿佛太子最近對馮家也冷淡了許多，甚至傳話出去，馮家剛剛及笄的那位承恩公嫡暫時不必進宮。

這樣冷淡，若是換了別的時候，或許會被人猜測是不是皇帝對先皇后一脈已經生出厭棄之心。

然而皇帝對太子依舊十分疼信任，只是對馮家卻了幾分庇護。

因此最近京都之中的人都猜測承恩公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帝與太子。

燕寧聽到這些的時候，京都的傳聞已經滿天飛了，還有人說是承恩公想要結太子，想把自己的嫡送東宮做側妃，太子不答應之類的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