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愣住了一下，沒想到楚王竟然回應了自己。

仰頭看了楚王一會兒，看見他一雙黑沉的眼耐心地看著，那一刻，覺得自己的心里莫名戰栗。

“沒，沒什麼。只是我和大皇孫之前說好了，等天氣好的時候出去逛逛。都是孩子的玩意兒，沒什麼的。王爺您別放在心上。”心生歡喜，卻不知為什麼，不敢去看楚王的眼睛，只能垂頭扭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道，“我就是隨口問問。”

只是想要和楚王說說話罷了，可是為什麼會這樣想和王爺說話呢？這些日子，因為楚王忙，懂事地沒有再寫信給他，唯恐楚王因為的叨擾耽誤了正事，可是此刻看到楚王的這一刻，燕寧一瞬間覺得自己什麼都忘了。

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了。

然而站在他的邊，卻有那麼一種奇怪的覺。

如果能在王爺的邊長長久久多好啊。

燕寧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然而下一刻，就聽到楚王冷冷地說道，“我不喜歡帶孩子。”

太子自己的兒子為什麼不自己帶著，反而楚王來幫他帶孩子，難道太子還沒斷不？

楚王垂頭看著燕寧，正垂著頭，頭埋得低低的，從上看下去，只看見纖細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斷的雪白的后頸。優地彎曲著，又帶著幾分脆弱不堪風雨的單薄與麗。楚王的目落在燕寧微微抖了一下的肩膀上，瑟了一下，似乎有些難過的樣子。

“不過到底是陛下長孫，我可以帶他出去走走。”楚王繼續說道。

“會不會耽誤王爺的公務啊？”燕寧剛剛被拒絕的時候沒有覺得傷心，只是聽到楚王答應了，又覺得有些擔心。

楚王很忙的。

“無妨。”楚王已經收回目，沉半晌才慢慢地說道，“你們等我半個月。”他的確還有一些公務要忙，如果公務沒有理清，只怕帶著燕寧和大皇孫出門也不會有趣。只是楚王看了看燕寧問道，“你什麼時候和大皇孫那麼悉。”

竟然還玩兒在一塊兒了，真是楚王對燕寧另眼相看。

燕寧就十分不好意思地對楚王說道，“皇孫殿下很努力的，天天都練劍，我陪著大表姐去了幾次東宮，大表姐和太子妃說話，我，我就和大皇孫悉多了。”阿蓉和太子妃十分親，太子妃一直把阿蓉當做極親近的弟妹，燕寧跟著阿蓉去了幾次東宮，本是想瞧瞧太子妃邊的人還有吃食習慣什麼的，想想當初被毒殺的疑點，只是什麼都沒有找到，自然就還是更喜歡和大皇孫一同說話。

練劍。

豆丁一個，還每天練劍。

楚王霍然想到蜀中的時候，豆丁大皇孫擰了腰的故事。

他沉默起來。

“我指點指點他。”他緩緩地說道。

燕寧的眼睛亮了，用力點頭。

“那大皇孫一定很高興！”

“你很喜歡他麼？”楚王皺眉問道。

在他看來，小孩子是最不可被理解的存在。

“小小的孩子多可啊。我當然喜歡。”燕寧的眼睛亮起來，忍不住對楚王歡歡喜喜地說道，“您不知道，這世上最可的就是小孩子了。的，暖暖的，又乖又乎。”忍不住對楚王說道，“以后我……”

以后如果嫁人，就要多生幾個小孩子，小小的乖巧地圍在自己的邊。只是此刻看著楚王專注凝神的目，燕寧突然心里慌張起來，擺手說道，“我，我就沒想什麼了。”突然覺得，仿佛什麼都可以對楚王說，可是這一刻，自己想生很多很多孩子的話卻得說不出口。

楚王覺得燕寧避開了自己的目，臉紅了。

“臉紅什麼。”的雪白的臉頰上染上了淡淡的紅暈，楚王微微抬手莫名想要掐一下，然而卻忍住了。

燕寧的臉更紅了。

“什麼都沒有。這宮殿里太熱了。”覺得在楚王的邊快要不能呼吸了，這真是一種很到奇怪的覺。燕寧覺得自己的心里有什麼在呼之出，可是卻總是有淡淡的阻礙不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

有些發慌，在楚王凝神的目里急忙往前走了幾步，垂頭小聲說道，“太熱了。”正小聲解釋的時候，皇帝卻在看著十一公主緩緩地問道，“你今日倒是朕刮目相看。怎麼，為了沈言江這樣義憤填膺？”皇帝的目犀利。

十一公主雖然子爽朗，不過在宮中本來也沒什麼存在，在皇帝的面前一向謹慎，更別提今日這樣告狀了。

而且告的還是沈言卿。

“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十一公主說道。

“路見不平，就敢得罪長平？”皇帝繼續問道。

他勾了勾角，一雙眼深邃看不出緒，也看不出此刻的喜怒。

十一公主不由心中忐忑萬分。

“都路見不平了，那自然顧不得姑母了。”頂著皇帝審視的目覺得心中忐忑，卻聽見皇帝突然問道，“當日你回京，就是沈言江一路護送，朕記得沒錯吧？”

這話十一公主心中一。一雙手在側握拳，臉上卻只帶著幾分輕松的笑意仰頭對皇帝說道，“父皇日理萬機，沒想到還記得兒臣這些事，兒臣心里真是高興。”還急忙出了兩滴的眼淚來，卻聽見皇帝笑了笑，靠在了椅子里緩緩地說道，“朕記得沈言江尚未娶親，不然朕給你和他賜個婚？”

“父皇萬萬不可。哪兒有強搶民男的道理。”見皇帝一言不合就要賜婚，十一公主角微微搐。

皇家公主都這麼霸道的麼？

前有長平長公主搶人家端伯，后又有搶前程似錦的沈言江？

這沈家造了什麼孽啊。

難道生得好看就要經歷這麼多的麼？

“怎麼，你不愿意？”皇帝笑著問道。

他的聲音卻已經不悅了，帶著幾分迫。

顯然，十一公主不識抬舉皇帝很不高興。

十一公主在這樣繃的氣氛里，跪在皇帝的面前垂頭沉默許久，才緩緩地說道，“回父皇的話。我的確對沈言江有些好。只是若他不喜歡我，那父皇何必賜婚，把一個心里沒有我的男人栓在我的邊？我今日愿意為他抱不平，是我的事。他如果心里沒有我，那這姻緣就不。”不可能會如同長平長公主那樣，看中了人就搶走這個男人，而不問問這個男人他愿不愿意娶，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的確對沈言江心存喜。

不過卻沒有想壞了他一生的幸福，破壞他姻緣的意思。

因此就算皇帝第一次這麼疼，竟然主說要賜婚，十一公主也不可能答應這樣的婚事。

希沈言江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子，過他想過的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勉強賜婚，然后整日里對著一個他并不喜的自己。

“強搶民男……”皇帝覺得十一公主這話有諷刺長平長公主的嫌疑，不過看著此刻不在意自己的不悅拒婚的十一公主，他又淡淡地笑了笑，挑眉問道，“你不后悔？”

他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十一公主心里越發繃起來，垂頭說道，“我不嫁給不喜歡我的男子，互相耽誤彼此的幸福。”垂著頭，用盡了自己的勇氣，也努力自己忍耐著自己已經有點后悔的心……沈言江那麼好，不如強搶了吧。

十一公主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反悔的話。

“那你問問他。”皇帝突然對十一公主說道。

十一公主和已經慌慌地從楚王邊走開的燕寧都愣住了，呆呆地，茫然地看著皇帝，都似乎沒有明白皇帝的意思。

“父皇您這是……”

“朕沈言江進宮，你親自問問他。若是他愿意娶你，朕就賜婚。若是他不愿意，你也沒有憾。”皇帝的目似乎在看好戲……他或許也的確是在看一場好戲，大概是想看看自家的公主是怎麼被沈言江斷然拒絕的吧。

只是十一公主頓時心疼死了沈言江，覺得不能皇帝這麼看猴戲，便干笑著說道，“父皇，如果您心疼沈言卿挨的那三十重，就太醫好生給他醫治去。何必用這樣的方式……對待為父皇出生死的忠臣。”本想說“折辱”，只是唯恐皇帝更加遷怒沈言江，因此沒有說出口。

沈言江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人。

皇帝看著百般維護沈言江。

他突然笑了笑。

“朕不去看你們說了什麼。朕只要個結果。”他十分溫和地說道。

十一公主卻怔忡了起來。

“何必為難他。”笑不出來了。

如果早知道皇帝會點鴛鴦譜，就不該為沈言江出這個頭。然而此刻卻已經不是能做主的了，皇帝已經揚聲命侍去沈言江進宮。燕寧呆呆地看著十一公主阻攔不住后有些苦的臉，抿了抿角，忍不住走到了楚王的邊，拿手去牽楚王的擺，一雙泛起了水的眼睛央求地看向楚王，仿佛想求楚王攔著皇帝，不要他這樣為難十一公主和沈言江。

的眼底泛起了晶瑩的水，目地看著他，無聲地央求，楚王垂頭看了看，目落在那雙握了自己擺的小手上。

牽著他，仿佛這世上只有他能這樣依賴。

“陛下。”他淡淡的聲音傳來。

皇帝看著楚王垂頭看向燕寧的目，微微挑眉。

他家王叔真是難得會這樣縱容一個孩子。

皇帝看著如今已經開始長出風骨的燕寧，突然想到了什麼，勾笑了笑。

“怎麼了？”

“沈言江今日在京郊大營，公務在，不必他進宮。”楚王見十一公主猛地松了一口氣，頓了頓，淡淡地說道，“我今日出宮正好回京郊大營，看見他，問他一句婚事就是。”

自然，楚王去問沈言江婚事的問題，自然比皇帝看戲對沈言江尊重多了。十一公主心里激，也知道這是燕寧求了楚王的結果，回頭對燕寧微微點頭，出幾分激。這份激燕寧怪不好意思的，急忙搖了搖頭，躲在楚王的后抿笑了。

皇帝的目落在和楚王的上。

片刻之后便笑了。

“怎麼，王叔還想把燕寧說給沈言江？朕怎麼記得剛剛阿卿說的就是這話。”

燕寧頓時出了驚訝的表。

剛剛和十一公主在皇帝的面前告狀，皇帝擺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可是原來在花園里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皇帝的耳目麼？

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把這件事說出來，急忙看向楚王，用力搖頭說道，“沒有沒有。都是沈言卿胡說八道！”

“胡說！”就在燕寧眼眶泛紅的同時，楚王已經面沉似水，看著靠在龍椅上帶著幾分笑意的皇帝冷冷地說道，“絕沒有這種事！陛下，子的清譽怎可這樣調笑。日后我不想在宮中，京都再聽到這樣的話！”

他一瞬間眼底出怒意，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攥著他的擺躲在他后單薄得不得了的燕寧，許久之后才出笑容來說道，“王叔放心。阿卿胡說八道的，不然朕也不會賞了他三十重。你放心，日后京都外，不會有燕寧的流言蜚語。燕寧可不是誰都能非議的。”不然，沈言卿只非議沈言江幾句，哪怕沈言江是功勛卓著，可是這到底也是兄弟紛爭，何至于三十重這麼厲害。

這也是因為皇帝知道沈言卿涉及燕寧的清譽，因此才會這麼嚴厲。

此刻見楚王皺眉，淡淡地應了一聲，皇帝便笑著擺手說道，“既然如此，那王叔就別這麼生氣了。”他笑的，仿佛剛剛的話都不存在似的，燕寧卻覺得心里忐忑極了，與十一公主和楚王一同出了皇帝的宮殿，還是忍不住急切對楚王說道，“我沒有要嫁給沈大人。”

想要跟楚王解釋，只希他不要相信別人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燕寧覺得自己想把自己的心都給挖出來給楚王看看……看看什麼呢？不喜歡沈言卿，不想嫁給沈言江，可是為什麼想要楚王什麼都知道？

那一瞬間，燕寧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模糊的迷障在這一刻全都破開，心底一片清明。

看著近在咫尺，仿佛在皺眉等待自己回應的楚王，覺得要不過氣來，人也變得惶恐。

不想他誤會自己，不想他覺得自己喜歡的是別人。

可是除了“別人”，還有誰才是喜歡的人？

燕寧突然手腳發，看著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等到自己說話的楚王，看著他那張堅毅朗的臉，覺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可是渾的卻涼了。

喜歡楚王。

原來一直以來喜歡的是楚王麼？

因為喜歡他，所以總是想要見他，所以就算是千里跋涉，知道自己會疲憊得死掉一樣，也想要看他一眼。

因為喜歡他，所以，所以才會忍不住依賴他，什麼都想要告訴他，每天都祈禱他平安隨順。

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在沒有看到他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里空空的。

燕寧覺得這樣的洶涌而來，這樣的緒，自己活了兩輩子，仿佛是第一次才覺得到。

“王爺……”想要楚王一聲，可是卻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嚨抖，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怎麼能這樣無恥呢？

楚王待如同晚輩，庇護照顧，可是對他卻生出這樣齷齪的心腸。

就仿佛像是東郭先生和狼。

他善待，把當做晚輩護著縱容著，然而卻對他生出企圖的心。

“怎麼了？”

見燕寧呼吸急促，雪白的臉褪去了剛剛淡淡的緋紅，變得越發慘白，楚王不由微微皺眉。

“沒有沒有。沒什麼，只是今日被沈言卿氣到了。”燕寧一下子就松開了楚王的擺。從前覺得自己這樣拉著他是很親近的舉，可是現在看看，卻仿佛是在王爺風霽月的時候，自己卻仗著他信任自己，因此想要染指他。

燕寧一下子被自己打擊到了。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恍恍惚惚得模糊的覺會突然在這一刻清晰得不得了，也或許是沈言卿的幫忙，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對楚王的，和楚王對的是不一樣的。

楚王對只是如同對十一公主一般。

可是卻心生妄念，對他起了男之思。

覺得自己的心里刺痛得厲害，又覺得自己站在楚王的面前都是對楚王的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