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我的孤獨慢慢凍結/在沒有你的夜。
明明寒冬已很遠/我還是無法結束這冬眠。」——飛海《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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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謝載星。
載瞻星辰的載星。
字典故出自唐代文學家司空圖的《詩品十四則》。
載瞻星辰,載歌幽人。
流水今日,明月前。
謝我搞理工科的父母,竟還能找到這麼生僻的詩句、給我取個詩意大,喊起來朗朗上口。
而,實上,按照外人所言。
比起我自己本來的字,我應該還有個更響亮的號——
做“謝氏小公子”。
這一切都得益于我的父母輩、爺爺『』『』那一輩,給我創造優越生存條件,與我本人沒有什麼系。
戴著這個頭,好像生來就該沒有煩惱。
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十九歲那年,父親辦七十大壽。
那天,委托人到公司來談合細節,前前后后、拉拉扯扯,說好半天才說明白。
一直拖延許久,終于敲定,發給法務部。
結束后,再匆匆忙忙趕到酒店。
已接近開宴時間。
老姐謝盈月第一個看到我,將我拉到角落。
還是一貫模樣,講話爽利,但又人覺得舒服、親和。哪怕是詰問之詞,語氣都好似能如沐春風,“謝載星,你怎麼到得這麼晚呀,媽都找你好久。”
“媽怎麼?找我什麼?”
謝盈月:“你忘吧?謝載星你這都能忘記!不是說好讓你去搬禮的嘛!你怎麼回?”
“……”
我這才想起這件。
趕外套,急急忙忙往外奔。
開始急亡羊補牢。
很早之前,母親就開始為父親準備生日賀禮,前前后后籌備有大半年,總算弄好。為給父親一個驚喜,全程都沒有讓父親的人人『』手,只讓我和謝盈月一起,還千叮嚀萬囑咐、必須得做好保工作。
這會兒,東應該就放在停車庫,迫不及待地著我去搬呢。
父親、大抵會很高興吧。
我匆匆忙忙下樓,轉好幾圈,總算找到角落那輛貨車。
打開。
禮被裝在一個人高的大盒子。
看起來沉甸甸的。
試試,一個人抱不起來。
只得麻煩司機幫忙一起。
司機是個年輕小伙子,姓魏,不過十歲一般大小。
司機老常退休之后,才招他,也算是剛剛來家中沒多久,還十分活潑新鮮、很有年輕人氣息。
我們倆一人搬一邊,路上,他還隔著大盒子我說話。
“小爺,這是什麼呀?夫人是準備一盒金子嗎?真沉。”
我們家沒那種封建想,大清已亡很多年,也不興爺夫人那一套。
便他說:“小魏,我比你大幾歲,你喊我小謝哥就行——”
小魏:“我不敢。常叔叔說一定要有禮貌。”
“那你我小謝先生也可以。爺什麼的,別人還當我們家是□□呢。”我笑笑,他講,“這禮可比金子還值錢,小心一,一會兒我爸看,肯定高興得不得,紅包人人有份。”
……
果被我料中。
禮盒甫一打開,老爺子已笑起來。
“曦曦,這是什麼?”
實上,父親早已不再年輕,但依舊神采盎。舉手投足間,都很有上位者的氣質。再加上天生五深邃,哪怕是到這般年齡,也絕對是老頭的高富帥老頭。
許是多年掌舵謝氏,謝盈月說,父親早就比年輕時嚴肅沉穩許多。
唯獨對著母親時,依舊像個長不大的年人,笑容也從來不曾落下過。
對此,我一直有好奇。
母親絕對不兇悍,甚至算得上好脾氣,溫溫、客客氣氣,『』格就像水流一樣沉靜,說話做都很急眼。甚至,也不是豪出,沒有矜貴母家撐腰,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影響公司價。
按照父親『』格,實在不像是需要這麼時時刻刻……伏小做低?
最后,還是謝盈月給我八卦。
說之前跟元培叔打聽,母親是父親拼死拼活追回來的。
對。
就是用拼死拼活這個詞語。
“你爸啊,當年跟朋友玩鬧,和你媽分手過一次。要我說嘛,分就分,下一個更乖更漂亮。結果,他也不知道發什麼神哦,拼死拼活又要人追回來,追好幾年才得手。這可不,花這麼大力氣,還不得寶貝兒眼珠子一樣的護著啊!他對你媽,那肯定是一脾氣都沒有的。你媽那個心多得,萬一收到錯誤暗示、想歪,指不定第天人就跑沒影……嘖嘖嘖嘖,這就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司司,這上你可得跟你媽學學。”
“不過我這個話,你可不能跟人出去說啊!要是傳到你爸耳朵,肯定又覺得我們這幫兄弟看不上你媽,背地說不好呢!本沒有的!你媽,那就是我的偶像!偶像你懂不懂?idol!”
……
元培叔上沒個,說什麼都覺十分浮夸。
不過,我和謝盈月仔細分析一下。
都覺得、這可能就是百分之五十的真相。
剩下百分之五十,所有人有目共睹,那就是父親真的、真的十分珍母親,才會愿意無止境地對低頭。
當,在我們看來,母親確實也是非常好的人。
這世上,或許再也找不到如我母親、這樣一個特別的人。
就像是一棵大樹。
只要站在那,就是潤細無聲的溫,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沒有人會不喜歡。
父親亦。
他們倆,應該就是共生系。
互相依靠。
互相就。
一步步、攜手走到今日。
哦對。
今日。
我抬起頭,忍不住開始觀察母親的表。母親還是一貫淡定微笑,正擺弄著那個機人。
沒錯,就是ai機人。
早年,父親在芯片領域已有出『』就,除去謝氏地產金閃閃的外套,他在技領域、更為人所口稱贊。他的實驗室,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國最尖端的芯片科學實驗室,每一次改革,都會掀起業技革新風暴。
母親這個禮,很像是直接從他公司搬一抬機人來。
但我們都知道不是。
母親為這份禮費很多心。
每一接線、電路板,都是親手組裝的。
年歲上去之后,眼神不好,機人是儀,哪搭錯一、就沒法。只能瞇著眼,用萬用表一一去檢測,十分費勁。
好在,最后總算功。
……
母親不是浮夸的人,應該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將用心說給所有人聽。
果真。
父親問幾句,答道隨意。
兩人便轉去說悄悄話。
旁邊,謝盈月拍拍我,給我使個眼『』,“喏。”
“什麼?”
我不明白。
謝盈月:“你去聽聽爸媽說什麼呀。”
我不肯,“你怎麼自己不去。”
“我要帶你小侄,要不你給我看著兒,我去?”
謝盈月家的小閨,那可是十十的混世大魔王。
一媽的『』子都沒傳到,說上幾句話就能鬧起來。
我懶得哄小祖宗,干脆利落地放下筷子,找個位置、去聽墻角。
果,沒有旁人在時,父親和母親講話會更加。
“曦曦,到底有什麼玄機,你跟我講呀。”
“也沒什麼特別的玄機,就是你送給我的芯片,從十一歲開始,到現在,每一塊都放進去。圖紙和設計都是請人做的,我不太懂原理是什麼,但是你按一下『』控,機人會給你講,它的什麼部位裝你哪一年給我的芯片,有什麼用途。你到時候自己去研究研究。”
父親當即就笑。
“寶貝,你費心。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母親平靜地繼續道:“謝采洲,我們都老。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給我的心,我一直保存得很好。這麼多年,一直都很好。”
-
我工作太忙,結婚結得晚。
再加上妻子也有業心,所以不想太早生孩子,算得上晚婚晚育。
兒子滿月沒多久,母親悄離世。
比父親小兩歲,但一直不如父親好。
這年,小病是不斷,卻沒什麼大『』病。
所以,走得很是突,大家都沒有準備好。
只是年歲也到。
生老病死,無可避免。
接到消息后,謝盈月人在國外,當場就哭暈過去,送到醫院去吊鹽水。
自己也不年輕、也是做人父母的人,還是跟個父母掌心的小孩子一樣,一承能力都沒有。
只得由我先一步趕去老宅。
我和謝盈月各自家后,父母還是一直住在老宅。
這麼多年,江城發展迅速,面目一新。老宅卻仿佛一個時代的痕跡一般、一直安安靜靜地矗立在這一片區域,將時間流轉停格與此。
父親人在一樓客廳。
甫一推開。
他已抬起頭來,輕輕我一眼。
聲音不急不緩,“兒子,你來啊。”
倏忽間,我一個大男人,眼睛也開始忍不住泛酸。
想象過很多場面。
有父親躺在床上難過的樣子、或者是抱著母親發呆的模樣……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畫面。
一直以來,神矍鑠的父親,只是那麼平靜地坐在那。
就像是整個人的氣神都被走。
他徹底為一個垂垂老人。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走過去,握住拳、勉強控制住緒,安他道:“爸,你別太傷心,媽走得沒有什麼痛苦。”
“是啊。不痛苦。”
父親淡淡笑笑,“我們兩人的這一生,都過得很好。”
“……”
父親回過神來,嘆口氣。
又指指房間,我說:“你媽的書房,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你和你姐要用的東,趕拿出來吧,我要讓人封掉。”
“好,我去看看。”
“注意,不要弄『』。什麼都不能弄『』,知道嗎?”
“知道的。”
我快步走進書房。
回憶一幀一幀開始重放。
年時代,我與謝盈月常在書房玩耍。
大多時候,母親都在準備各種考試。真的、比我過的任何學霸都要更學霸。
而且,絕對不會到干擾。
謝盈月在旁邊拉琴,我在拼樂高。
我們約好父親到家,就一起休息。
后,聽著玄腳步聲,謝盈月立刻放下琴,歡呼一聲。
我們倆一起拉開,去找父親。
按照慣例,父親一定會先走過來擁抱一下母親,再來我們倆說話。
……
年紀再大一。
我也開始上學。
書房,母親教我看電路圖,復雜得不得。明明只是一個一個簡單的符號,組合在一起,好像能聯通黑一樣。
我就問,為什麼姐姐不用學。
母親笑著說:“你姐姐早就被你爸的代碼折磨過,要不,你也去跟你爸一起敲代碼算。”
話音未落。
父親已推進來。
表嚴肅。
“老婆又說我什麼壞話呢?”
……
我們家真的和所有人家都不一樣,偶爾吵架,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和諧。父母子之間,也不會有明顯的長輩小輩之分。父母都是開明之人,對待我和謝盈月,更多像朋友,會仔細聽我們說話,絕對不會我們的話當作玩笑。
只要是說好的,哪怕是父母失約,也會懲罰。
更重要的是。
重男輕、或是重輕男,在我們家都不曾發生過。
我和謝盈月、還有父母。
我們四個人是永遠的一陣營。
往種種。
皆已隨風。
我沒有辦法繼續回憶,只能往前看。
眼神在書房搜尋,腦子還在想著、父親年歲已高,母親離世之后,總不好一個人住在這大宅子,干脆跟我回去住,也好方便照顧。
家房子是多。
也不差錢。
但親人陪伴總是不的。
只是,要如何父親開口呢?
想半天,不得其法。
我只得先做手頭的,看看有什麼需要的東在這。
書桌屜一層一層拉開。
大多是母親的書,還有一文件。
整整齊齊疊放在一。
拉到最后一層。
一張紙從頭飄出來,跌落在地板上。
我將紙撿起來,攤開看看。
竟是一封信。
從筆跡印記在看,應該是寫有年頭。
確實,母親眼睛不好,這年,大概是不太好寫這麼工整的字。
信件容非常短,不過寥寥三兩句話。
我本不想多看,但眼神一掃而過,已全數目。
【謝采洲:
因為有你,這麼多年,我從沒羨慕過任何人。
謝謝。】
“……”
拿在手上,紙張已有脆。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拿給父親看。
這種時候,會不會徒增悲傷?
謝盈月一直說,我的商比差得太遠。若是在這,應該能很快拿定最好的主意。
踟躕良久。
外,傳來父親聲音。
“還沒有好嗎?”
我條件反『』地將紙塞進口袋中,訥訥地答道:“好。沒有什麼東。”
最后,我只將一盒樂高拿走。
這是我和謝盈月、還有父親母親一起玩過的東。
承載著我們四個人的歲月。
聊以留作念想。
……
母親下葬后,我謝盈月商量一下,提議父親搬來與我一起住。
謝盈月不答應,“你兒子才那麼小,自己都有夠麻煩,怎麼能照顧得好爸?而且,孩子哭鬧,影響睡覺。”
“家那麼多保姆阿姨呢。而且上下三層,讓爸住一層好,不會影響的。”
謝盈月:“我覺得還是跟我住比較好。”
我們倆討論幾句。
最后,還是決定給父親自己決定。
父親毫不猶豫地回絕我倆:“我就住在這。”
“爸!”
“爸!”
“不用說,哪都不去。”
無可奈何。
又拗不過他。
只得作罷。
臨走時,我想想,還是將那張信紙給父親。
父親打開,輕輕掃一眼。
什麼都沒有說,只略略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大邊,回頭他。
昏黃燈下,父親高大軀已水。
他那撐起世界的寬闊臂膀、不知何時,早已變得單薄。
這樣看來,顯得無邊孤寂。
歲月有也無。
……
謝盈月搭我的車走。
坐上車,闔上車,開始低低啜泣。
我無可奈何:“姐,哭什麼。”
謝盈月說,知道,父親的燈,滅。
就像一棵樹倒塌,并不會影響整座森林,但卻會將灰暗傳給邊那棵樹。
如果兩個人一直攙扶在一起,舉著燈盞。
那一個人的離開,勢必留下微風,吹滅兩個人的燈。
母親去世,熄滅父親的燈。
我聽覺得有心驚跳,只能強歡笑,安道:“你不要胡說,爸還好著呢。”
謝盈月向窗外。
沒再說話。
……
母親離世不足一年。
父親也過世。
從此,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喊我:“載星。”
我和謝盈月的陣營,多自己的伴、自己的孩子,也有各自的陣營。但,再也不會有父親和母親。
我們都為父母。
卻失去自己的父母。
謝盈月說:“好一說,至爸媽走完一輩子。一生一世,也算完滿。”
小時,我的『』『』去世時,母親像全天下所有母親一樣、騙我說,『』『』變天上的星星,會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們的。
現在,父親和母親大概也變星星和月亮。
我們這孩子,或許正如字一樣。
與月為鄰。
與星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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