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給夜景煥留下的還有另一件禮。
那是他母妃尸骨埋葬的地方。
他一定想不到,俞將他母妃埋在花園的池水之下。
找了許久才找到這個消息。原本想用這個給夜景煥最后一擊,不過看來的目的沒有達到。
那日離開安王府,將這張紙條藏進了夜黎的襁褓里。
看起來,夜景煥也太久不關心孩子了。
不過無所謂,遲早有一天夜景煥會知道的。
的恨,早一日晚一日,區別已經不是那麼大了。
月清音唯一的希,就是他臨死前能知道這個消息。
不為別的,就是想讓這個深深傷害過的男人知道,他心中的執念,每一日都被他踩在腳下。
想見的人,每一日都近在咫尺而不自知。
愧疚吧,痛苦吧,這樣也好。
也痛過一次了,比起被他活生生死,這點痛不算什麼。
……
月清音這一覺睡了很久。
久到一醒來,母親就激異常的撲上了床前,染滿淚痕的雙眸滿是恨鐵不鋼和擔心后怕。
唐婉夢看著蒼白的容,哽咽道:
“傻孩子,有喜了怎麼還胡來啊!”
好多太醫說,去鬼門關走了一圈,能醒過來真是萬幸。
不信,覺得夸張,轉頭詢問了站在一旁的景藍。
孰料,景藍搖了搖頭。
“要我說,不止一圈,你是去了就差點沒回來。”
月清音:“……”
行了,想靜靜。
唐婉夢還說了什麼,月清音沒能聽清。
‘有喜了’三個字仿佛一柄重錘,將還沒完全清醒的神思一錘敲回了混沌之中。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月清音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副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
在昏迷的期間,發生了很多事。
夜景煥說,跟夜北冥談個條件,如果夜北冥滿意的話就放他離開。
所有人都覺得,這句話本是一句無稽之談,誰曾想……夜北冥聽完夜景煥所說的事,竟當真放過了他?!
好在,月清音留下了后手。
夜景煥就算有幸從夜北冥手下逃過一劫,未必躲得過江湖上的追殺令。
但這之中,還有個更令人心驚的消息。
夜景煥后的神謀士,竟是古娜。
雖然不通遼國語言,但不論在北寧還是遼國時,對兵之一道的見解都格外獨特。
這是夜北冥查封夜景煥書房時,不可置信的看到古娜的字跡,而得出的結論。
這件事,屬實是意料之外了。
而古娜,大抵是為了夜黎,為了雅爾,希夜景煥可以因此對雅爾更好一些。
只是沒料到事最終演變了如今這個地步。
至于說夜景煥是北寧的皇儲,是因為按照北寧的規矩,人死前所有的一切都由親眷繼承。
夜黎還小,自然不可能頂著皇儲之名回到北寧。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夜黎需要一個父親。
而古娜,需要一個能夠照顧夜黎,并且更大程度上還有利用價值的人,來承擔回到北寧可能面對的一切風險。
說到底,事關雅爾,尤其是雅爾的愿,古娜舍出命也在所不惜。
此外。
俞瘋了。
聽說的。
俞告訴夜北冥,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娘在何,竟然說一個二十年前就已經離世的人還沒有死。
罷了,看來是真的瘋了。
告訴夜北冥,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娘了。
夜北冥只冷著臉說了一句,呵,你也見不到了。
便揮揮手,將人押送到了皇帝面前。
據聞再見到皇帝之際,俞整個人已經陷了癲狂。
一直嚷著要殺了皇帝,愣是三個大漢都沒能攔住。
看樣子接二連三的失敗,已經徹底讓俞失去了理智。
最后險些讓功了。
至于為什麼是‘險些’,因為尹娥出現的及時,救了皇帝一命。
不僅救了皇帝,甚至為求自保,只能不得以殺了俞。
皇帝見狀,扼腕嘆息之余,卻仍舊當著俞未寒的尸骨,橫抱起替他擋了一刀的尹娥回到寢殿之中。
夜北冥說,看到皇帝這般反應,遼國的那位‘胎死腹中’‘死不見尸’的太子殿下,恐怕還活著。
因為他無意中聽見父皇在俞的靈堂前嘆息著說:
“早知道會讓你這般難過,燁兒就應該送到你邊來養。”
“可是燁兒的,朕怕你見了更……”
“罷了,都是朕的過錯,倘若有來生,朕一一償還給你。”
聽完俞和老皇帝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月清音不由得聯想到了自己。
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夜北冥。
“皇帝和皇后便是如此,那你和我呢?”
月清音近乎麻木的聽娘親說,有了近乎三個月的孕了。
這段時間專心忙著八仙樓的事,月清音一度忘了還有月事這種東西。
可是這種日子,夜北冥記得比誰都清楚。
偏偏,從始至終,他都瞞著。
于是,問他:
“夜北冥,你是不是也想像你父皇一樣,拿掉我腹中的孩子。”
夜北冥聞言,短暫的沉默了片刻。
僅是這片刻,月清音便仿佛得到了答案,角勾出一冷笑。
夜北冥卻接著出手拉起的荑,坦白從寬。
“起初,是想的。”
“我怕你離開我,我寧可不要這個孩子,只要你在我邊就好。”
月清音聽著,只覺得頭疼!
他們盼了那麼久的孩子好不容易來了,他竟然說出這種話!
可是夜北冥的大掌宛如鐵鉗,近乎是強的將抵在床邊溫聲道:
“你聽我說完清兒,你再生氣,打我罵我都行,別傷著自己的子。”
他每每一說這種話,月清音哪還氣的起來?
沒好氣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夜北冥說,當初是有過這種混賬想法。
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與商量,再一起決定這個孩子的去留。
那日在書房正準備說,就被夜景煥強打斷。
月清音這才明白,那天言又止的事,原來是為了這個孩子。
聽見他這樣說,月清音心里再大的火氣,到底也沒能生得出來。
說來可笑,俞一直說是不下蛋的母,也不知道說這句話時,究竟是在罵,還是在狠狠揭開自己的傷疤。
但偏偏,俞一走,這個孩子便來得如此湊巧。
只可惜,是看不到了。
皇帝生龍活虎的出現在眼前,事到如今,月清音終于什麼都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皇帝布的局。
也忽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前世,一直到宮變快要結束,都不曾見過老皇帝的影。
既然今生唐修遠可以治好那種無無味的古怪毒素,是不是也表明,前世老皇帝也已經治好了那古怪的毒。
所以才下了那麼大一盤棋,故意看著事演變最終那個模樣。
至于突然決定開始下這盤棋的原因。
“楚國形勢不容小覷,明年是楚國皇帝知天命大辦宴席,招待整個華夏大陸所有國家皇室前去參禮。”
馬車上,夜北冥拉著的手緩緩說道。
觀禮,知道。
但觀禮,為什麼非要夜北冥去!
剛有了孕,哪里舍得離開夜北冥,自然只有一起跟來。
對于此事,月清音上不說,心里卻有些小子,一臉好幾日舟車勞頓下來,都在跟夜北冥鬧別扭。
但除了此事,讓悶悶不樂的還有另一件事。
昨夜臨行前,窗臺飛來的寒送來了一張紙條。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經此向北轉,世事皆難料。”
落款,是步驚云。
紙條的背面,畫了一個紅的圈,就這樣靜靜躺在素白四方的紙條中央。
月清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從對步驚云的認知看來,他幾乎不說廢話。
江南神算子,出世多年,從未算錯過一卦。
也許他想提醒什麼。
但現在這個圈究竟代表什麼,還不得而知。
“清兒,前去楚國觀禮,這次非得我親自前去。”
夜北冥的語聲拉回了神思。
他說著,看向月清音出幾分擔憂之,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夜景煥臨走前所說的那番話。
“你真的覺得月清音每兩年一到那個時間就生病,那病嗎?”
“當年我云游在外,聽一人說過楚國人極其擅蠱,別說什麼兩年一發作,兩天一發作的都有。還有那種一輩子都不發作的。”
“但你不覺得,月清音這兩年病的更古怪了嗎。”
“年,是兩年一病。”
“齡年,是三年一病。”
“但上次,又只間隔了兩年。”
“這次……算時間,也快了。”
對于月清音的一切,夜景煥如數家珍。
而夜北冥心底妒火升騰的同時,心里也不由得酸楚悲憤加。
夜景煥說,用月清音的命,換他高抬貴手一次。
夜北冥無比慶幸自己同意了老五這個決定。
否則他恐怕對每每一病不起的事毫無警覺,只以為是普通的病氣。
而夜景煥說的有理有據,這次他之所以親自前去楚國也是因為這件事。
楚國人擅蠱。
楚國皇族中人,尤其擅蠱。
清兒雖然在遼國,但的母親,可是正兒八經的楚國唐家人。
夜北冥不知道這一切暗中究竟有沒有什麼關聯,只能決定親自前去打探一番。
不過這次這件事,他是真的不準備告訴月清音。
因此面對詢問為何非要是他時,夜北冥只說非我不可。
因為事關你的子。
但接著,他補充道:
“因為你夫君能擔大任,只有本王親自前去,才能打探到楚國如今的風向。”
對此,月清音雖然認同,但依舊不由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失去了最大的威脅之后,夜北冥上的擔子似乎終于輕了許多。
又許是有孕的原因,近來夜北冥總是變著法兒的逗開心。
但男人變來變去就那些把戲……
與其說是開心,倒不如說是哭笑不得。
兩人走的倉促,恰逢走的當日,是王之和李春江的大婚。
行程實在來不及了,只能送上賀禮。
估計再回來的話,他們倆應該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月清音幾乎不太有時間管剩下的那一堆破事兒,甚至連八仙樓的賬目都沒來得及代,就和夜北冥匆匆踏上了旅程。
楚國和遼國之間,隔著一個北寧。
但許是近幾年來,遼國兵力格外強盛,因此路過北寧的這一路,也顯得格外安寧。
用夜北冥的話來說,印著他遼北軍虎紋的馬車經過,北寧人百丈之都不敢靠近。
月清音以為是夜北冥危言聳聽,誰知道竟然真的是這樣……
不過也好,看著遼闊的草原吹著舒適的清風忽然覺得,時間就這樣靜謐安靜下去,也好。
不過北寧終究是不大,兩個人過北寧來到楚國,滿打滿算不過十日路程。
如今。
兩人甚至還沒來得及靠近楚國的都城,楚城。
只是遙遙剛踏楚國的邊境,便到了前所未有的熱鬧非凡。
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重合記憶中的景象。
老舊的街道,哥哥們帶著上街游玩的日子。
比起夜北冥對楚國的陌生,對月清音來說,楚國反倒更像的第二個家。
的祖父祖母,表哥舅舅們,都在這偌大的楚國之中。
月清音剛想跟夜北冥提議,有空的話一定要帶夜北冥回一趟唐家,讓所有哥哥都認識認識北冥。
別再三天兩頭來勸另覓良人了。
的北冥,就是最好的良人。
只是還沒來得及放下馬車簾子向夜北冥開口,看向街邊時的目,卻遠遠就是一頓。
“怎麼了,清兒?”
哪怕只是短暫的停頓,夜北冥就注意到了月清音的異樣。
他剛想湊過來,卻見那幾人已經飛快向這邊看過來。
月清音果斷放下簾子,神有些古怪。
“夫君,我忽然發現楚國的街道上有不東瀛人。”
“東瀛人?!”
這個猜測,讓夜北冥一愣。
東瀛這麼多年來野心半點不加收斂,雖然近兩年看似安分守己固守一隅,但讀史書的夜北冥心里清楚——
東瀛的不安分,從來都不只是一朝一夕。
楚國,怎麼會出現那麼多的東瀛人?
殊不知,與此同時,
楚城,譚春樓。
高閣雅間之,一名男子著月青長衫,單手支頤靠在桌邊看著掌中的賬本。
端的是那一個溫文爾雅。
“說了多次,既然在華夏大陸,就要多說他們這邊的語言。”
“是,主子。”
他這樣說,那名男子才抬起頭來,合上賬本,出幾分興味之。
“噢?你說唐家八公子回來了?”
“這次楚國國主的生日慶典,遼國派了誰來?”
得知俞那個人到底是敗了,還是敗在夜北冥這個小輩手里,倒頭來居然連命都不曾保住。
呵。
楚南城不由得搖了搖頭,長嘆一聲爛泥扶不上墻。
“回稟主子,是夜王和夜王妃。”
“噢?”
楚南城聞言抬起眼眸,若是月清音在此必定心驚!
楚南城這個人,不論走到哪行事都極為高調。
更令人愕然的是,他做了這麼過分的事,卻竟然從來都不曾易容。
沒錯,楚南城是頂著自己這張臉去遼國做探子的。
他手下掌管著東瀛人,還幫襯了俞好長一段時間。
若非如此,們也不必遭遇那麼多危險。
不過這些,月清音顯然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還有。
楚國,的老人,不止一個。
“呵,那日噬心蠱發生了反應,恰好是遼國宮變之日?”
放眼華夏大陸諸國,那一日只有遼國發生了大事。
而噬心蠱,只能寄生在人的之。
何況,聽聞云鴻用蠱引試探一番后,夜王妃竟當真久病不起。
“本王的王妃可真是好本事,竟然還能參與到那場宮變之中去。”
“看樣子,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夜王妃了?”
他說著,打開信箋中的小像。
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也勾勒出了子的神韻。
埋頭看賬本時總是下意識的直腰板,一雙眸中滿是睿智人的靈氣。
“真是調皮。”
他說完,燒了那張紙條,耳畔卻已經傳來下人的通稟。
“靖王殿下,各國使臣已經到達楚城了,請您快快收拾一番前去參會。”
“知道了,下去吧。”
楚靖揮了揮手,大殿中再次恢復了一片寂靜。
看著燭臺上的飛灰,楚靖緩緩勾了勾角。
“很快,就能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