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七月初一,張氏醒來睜開眼,就覺得心里堵得慌。
一是難家里敗落,一是難管錢的權力移了出去。
沒打采地用過了早飯,林嘉卻來請:“媳婦想往鋪子里去看看,只我年輕,還得娘陣。”
張氏想,果然還是得我。的確林嘉不僅年輕,還太漂亮,讓單獨出去也不放心。
遂神一振:“等我,一起。我鞋子呢,鞋子呢?”
收拾停當,林嘉還戴上了帷帽,喚上了小寧兒,三個人出了家門。
張氏道:“也不算很遠的,咱走著過去,不必車了。”
林嘉道:“好。”
素日里本是一直堅持跳百索的,新婚這幾日累著了,便沒跳。昨日張安不在家,好好睡一大覺,年輕的又蓄滿了力,走過去便當是鍛煉了。
且真的很喜歡在街上走。
一路走到了聚寶門的雙橋街,也并不覺得累。倒是張氏老腰酸得不行,進門就坐下起不來了。
“掌柜,”林嘉道,“我看看庫存的貨。”
原就是昨日說好的,掌柜已經在等,便引著去看。
張氏腰酸疼,坐在店里等著。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林嘉回來了,眉頭蹙著。
張氏現在就怕林嘉蹙眉頭,忙問:“怎麼了?”
林嘉道:“許多霉壞了的。”
張氏道:“很多嗎?”
林嘉點頭:“多的。”
張氏惱怒,問掌柜:“怎麼回事!”
掌柜無奈:“庫房雨,我與小郎說了,屋頂得重鋪。小郎不愿意花這個錢,只讓鋪幾張席子。雖得沒那麼厲害了,終究還是會。一,就發霉了。”
張氏啞然。
林嘉道:“這些看著是賣不出去了,可能折價賤賣了?”
掌柜道:“我試著折價賣,不太賣得。旁的客人進來看到霉了的,嚇得走了,還影響正常生意。”
“是,不該擺在店里。”林嘉點頭。
外面的街上也有許多攤子,凡有店面的,本就是已經有一定檔次了。發霉的料子擺著,正經的客人看不上,還影響正經生意。那些貪便宜不介意質量的,又不大會進正經店鋪里來。
林嘉問小寧兒:“你們買菜的早市在哪里?”
小寧兒道:“就在東市,離家里四條街。”
林嘉道:“早市全是婦人吧?”
小寧兒道:“擺攤的有男人,買菜買東西的全是婦人。”
林嘉與掌柜道:“發霉了都裁開尺頭,有霉的煮一煮,曬一曬。咱們到東早市擺個攤位折價賣,你看可行否?”
這一聽,就是真的用心做事的人。
這些其實本都不難,掌柜也不是想不到。
只是東家和老把著錢不肯再往鋪子里投,只想從鋪子里收錢。遇到事東家只會說“你看著辦”,遇上這種東家,掌柜的也敷衍應付,涼拌。
誰還不曉得翹著腳歪著比辛勤做事舒服啊,大家比爛唄。
如今遇上真肯花心思腦子的人,掌柜也打疊起神來:“可以,好好燙洗過,能救回好幾分。只細看不行,還是能看出來。也只能折價賣。”
林嘉遂與掌柜商量細節,都敲定了。鋪子里如今就只有一個掌柜一個伙計,做這些事顯然人手不足。還說好要把家里的英子和劉婆子都借過來搭把手。
張氏一直點頭:“對,讓們干活。”
待要回去,一想到還要走那麼遠,張氏就覺得老腰又酸疼起來。
林嘉攙扶住,聲道:“娘,我腳累了,咱個車吧。”
“瞧你,真沒辦法。”張氏欣欣然,“那就一個吧。”
舒服坐車回到了家,一進院門就聞到了味。
張氏鼻子:“怎地這樣香?”
林嘉道:“走之前我劉媽燒了。”
張氏有心想說,家里如今這樣了,還燒,可媳婦奔波一天苦累,全心為家里生意忙碌,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想想算了,忍了。
誰知道待上飯,林嘉端上一碗給:“娘,你吃。”
張氏道:“你怎沒有?”
林嘉笑笑:“我不用。娘吃就行。”
夾了青菜,道:“現在家里況不好,是該省著點。只再省不能省到娘上,也不能省在相公上。娘盡管吃,家里還有我呢。”
張氏心頭一酸,道:“那怎行?我豈是那種自己吃讓媳婦看著的惡婆婆!”
是夾了好幾大塊給林嘉的碗里。
林嘉甜甜一笑:“謝謝娘。”
婆媳和睦地吃了一頓飯。
回到廂房,小寧兒探頭:“姑娘。”
林嘉摁著的小腦袋給摁回去,閃進來低聲說:“把干凈啊。”
小寧兒忙掏帕子把上的油抹干凈,悄聲道:“我給你留了。”
林嘉一笑:“我吃過了。”
待張氏歇過來午覺醒來,林嘉拿了一個荷包給:“娘,這些錢你拿著花。家里用的錢都從我這里走,你不必管,這錢你自己買瓜子買糖吃。”
張氏道:“我又不是小孩,買啥瓜子糖。”
荷包接過來,沉甸甸的。其實全是銅錢,還不及一塊碎銀子。但手沉甸甸的,就是讓人心里舒服。
林嘉離開,張氏自己在屋里掂著裝滿銅錢的荷包慨。
劉婆子拿著針線進來,見狀嘆道:“實心實意為著咱家啊,又賢惠又孝順又能寫會算的,你以后有福了。”
張氏一想,自己管著錢箱子,其實也并不能花,每日里還要打細算地過日子。一個心,把錢借給了娘家,還要被兒子記恨。
如今不管了,只管拿著錢零花就行。那些煩人的憂愁的事反倒都不用沾手了。
張氏心里終于通暢了,不堵了。
“不管了。”慨道,“我娶了個好媳婦,以后就等著福。”
接下來幾日,林嘉按照和掌柜約定的,調了劉婆子和英子過去幫忙。小寧兒人小力弱,留在家陪著張氏。
整匹的布料先裁開大小合適的尺頭,干凈的和發霉的分開。發霉的煮一煮再晾曬干,果然好了許多。
便讓伙計早上去東早市搭個攤子,因花都有些老舊,不是時興的,便干凈的尺頭折價賣,洗煮過的賤價賣。早上集市采買的都是婦人,最喜打細算。見著打折賤賣的東西簡直像刺激了什麼神奇位似的。買菜順手就買塊尺頭回去,好。
林嘉算過帳,勉強回本。但不管怎麼樣,都比爛在庫房里強。
季白來到鋪子的時候,里面正在修葺庫房的屋頂。
掌柜被喊出來,忙請他后面房里坐,又上茶。
季白今日過來兩件事,一是談凌府換季裳料子的事,一是告訴掌柜上一單可以結算了,他回頭去府里找賬房領銀子去。
掌柜大喜過,順禿嚕了一句:“那就不用用嫁妝錢了……”
季白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愣起來了。
“怎麼回事?”他當場站起來了,“張家讓林姑娘掏嫁妝錢?”
這才出嫁幾日?就急赤白臉地掏媳婦嫁妝錢了?
“不是,不是。”當初這門親事是怎麼撞上的,掌柜的很清楚,他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白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下擺一,重新坐下:“我可是娘家人!說清楚!”
掌柜額上冒汗。
……
凌府,水榭。
季白將知道的信息盡量還原地稟告給凌昭:“林姑娘現在已經掌了家,掌了鋪子。這次給府里看的樣品也是親自挑的,六夫人那邊已經過目沒有問題了。把家里的現銀都還了賒欠的貨款,因差得還多,所以打算用自己的嫁妝銀子。正好這筆銀子結算了,倒先不必。只等這次采買的賬目再清一筆,那邊就可以周轉過來,能把鋪子盤活了。”
凌昭認真地聽完,做了總結:“很用心。”
何止用心,季白心想,這是全心全意地去經營了。這是真的把張家當作自己的家了。
理論上這當然沒有什麼錯。
這子嫁了那個家庭后,冠上了那一家的姓氏,延續那一家的脈香火,一輩子融這個家庭,自然該全心全意地去經營。便是季白自己,也希桃子能全心全意地融他家。
每個男子對自己的妻子都有著這樣的期,希能像林嘉在張家一樣全心地融。
但問題在于……你期的那個人現在嫁了別家。
咳。
季白把視線放低,避開凌昭的臉,低聲問:“我們要做些什麼嗎?”
他沒直接問是不是要幫一下。因就連季白這自認為眾人中最了解主人做事風格的人,都不知道現在凌昭如果出手,究竟是會幫著向前推,還是下黑手向后扯。
真,吃不準。
許久,凌昭道:“不用,什麼都不用做。一個小小鋪子,一間小小院子,可以的。”
林嘉從小就和凌府姑娘一起上府里的家學,一直上到和年齡相仿的十一娘、十二娘訂親后不再上學,也才一并退了。
基本上已經完整地完了一個孩子能在學里接的全部教育,已經備了為一家主母的基本素質。
接下來十一娘、十二娘在六夫人那里被手把手地教導主持中饋的細務。
的流程、里的貓膩、世仆間的關系、利益派系、遇到問題的應對方法……這些是學不到了,但一個簡單小院子,一二丫頭婆子,也本用不到這些深宅大院才需要的東西。
凌昭知道,以林嘉的頭腦,能應付得來。
“讓放手去做吧。正好給練練手。”凌昭道,“季白,我還有一年的時間。”
季白垂下了頭。
凌昭差不多還有一年才出孝。太早把林嘉從張家弄出來,萬一中間出了什麼紕泄出去,就會為孝期的大丑聞。
所以凌昭快不得。在那之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先在張家安穩待著,徐徐圖之。
“是藥三分毒。”季白沉沉地道,“不能一直喝。”
“那怎麼辦?”
凌昭的聲音輕輕落下。
“季白,我睡不著。”
“在張家一日,我便一日睡不著。”
我命硬。這是我一出生便會縈繞在耳邊的話,算命的瞎子說我是白虎座煞,女生男命,先天剛硬,克夫克子克自己。村裡人都說我活不下來,陽氣太烈,就算是硬保住命了,以後也是個傻子。可當領堂大神的姥姥不服,年年為我燒替身,拜堂口,收兵馬,積福德…………我是白虎女,帶你認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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