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正在院中,聽說有人請楚姒來訪的時候,先是愣住,問了小廝確認了好幾遍,才忙放下手里的書,整了整裳,理了理發髻,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楚姒站在花廳之中,待聽到聲音時,稍稍側,便看到滿面通紅神張的李瀟。
“大妹妹”李瀟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腹稿打了好幾遍但就是說不出口。
楚姒輕笑:“瀟表哥,我今日過來,是來送回禮的,多謝瀟表哥送的梅花和禮。”
李瀟的撓撓頭,又抬眼看楚姒。分明自己比大五六歲,可在面前總擔心自己表現不好,不夠穩重,不夠吸引人。
綠芽拿了楚姒的回禮來,是之前生母留下的兩本古籍,書之人通常都是視若珍寶,李瀟自然也亮了眼睛:“這太貴重了”
“瀟表哥的禮同樣貴重。”楚姒笑道。
李瀟忙讓人奉了茶,讓楚姒在一側坐下,才笑道:“我那哪里算得貴重,不過是去如意坊買的一支紅寶石簪子罷了,我前些日子見大妹妹穿紅的子,很好看,所以”
“瀟表哥是親自準備的禮讓人送去逐錦閣的嗎”楚姒淡淡問道。
李瀟頷首:“我擔心下人笨手笨腳弄不好,所以親自去如意坊買了,然后直接裝了送到逐錦閣的。”
綠芽神復雜的看著李瀟,楚姒心知李瀟對于梅花上的毒和匣子里的毒蟲并不知,便起告辭了。
從李瀟院子里出來,天已經黑了,綠芽跟在后頭半晌才終于憋出話問楚姒:“小姐,那些東西不是表公子做的吧。”
“嗯,另有其人。”楚姒淡淡想著,可卻沒什麼頭緒,這府中若說恨之人,只怕一抓一把,但誰會利用李瀟做出這等事呢。環節應該是從李瀟將盒子送到逐錦閣后開始發生變化的,梅花上的毒應該只是個意外。
還沒回到逐錦閣,煙雪已經使人送來了消息,果然不出楚姒所料,梅林中的梅花果然都被人下了這等毒。
“小姐,到底是誰這麼壞,竟要害全府的子”一旁跟著的小福兒有些氣憤。
楚姒微微搖頭:“梅林素來無人過去,只偶爾見四妹妹和我喜歡折幾支梅花放屋里。”
“難不是二小姐”綠芽猜測道。
楚姒神猶疑,如今那盒子里滿是毒蟲卻不見那紅簪子,也許找到李瀟說的紅寶石簪子,就能找出突破口。
“小姐,咱們去哪兒,那里是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綠芽提醒道。
楚姒微微頷首,卻并沒有停下腳步。之前煙雪過來,說弘哥兒的親娘突然在府外暴斃,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秦雪使人干的。到時候再使人攛掇弘哥兒,讓他以為是煙雪派人殺了他親娘。弘哥兒年,定然聽信,到時候這個們本以為最有利的棋就會變最爛的一步棋。
榮華院門口,楚姒報了信兒,不一會兒便見白雪親自來接了。
白雪今兒一素長,兩眼微腫,眼睛里滿是,瞧見楚姒,忙勉強出笑容:“大小姐。”
“白雪姐姐怎生不多穿點,這樣單薄出來,小心著了風寒。”楚姒似沒察覺的異常般,白雪見不追問也松了口氣。
“剛才出來的急,老夫人讓我領著您先在花廳候著呢。”白雪笑道。
“祖母子可好些了”楚姒問道。
白雪頷首:“多虧了大小姐送來的那支百年人參,老夫人如今好多了。”白雪引了楚姒在花廳坐下,又使人捧了熱茶加了炭火盆子,這才退下,半個字也不敢多說。
“今兒這白雪好似有些不對勁”綠芽也察覺到了。
楚姒頷首,轉頭看著小福兒:“你且先回去,讓春枝過來伺候。”
小福兒機靈,知道楚姒是讓春枝來老夫人院兒里打探消息,便忙應了聲匆匆去了。
楚姒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銀炭都重新加了一遍才見白雪出來:“大小姐,老夫人讓您進去。”
楚姒瞧,眼睛更腫了,嗓子也啞了,點點頭,起往里而去。
里頭,楚黛兒也紅著眼睛坐在一側,老夫人歪在暖榻上,手里捧著一尊掌大的玉佛來回看著,看不出是什麼緒。
“給祖母請安。”楚姒行禮。
“來了。坐吧。”老夫人眼也沒抬。
楚姒在一旁坐下,便聽老夫人道:“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還有幾年的活頭,只盼著兒孫們都好。姒兒,聽說你被皇上賜了婚,賜給了安平侯世子,倒是個不錯的。”
聽到老夫人開始打安平侯府的主意,楚姒輕笑道:“好雖好。就是聽說林家世子才進朝領了差事,聽侯夫人說還是個賠錢的差事,所以前兒直接拎了一口大箱子過來讓我幫忙看著,到時候以備不時之需。”
楚老夫人聽到這話,抬起了眼睛冷冷看著,冷笑道:“你倒是個實誠的,這等話也能往外說。”
“祖母和四妹妹又不是外人。”楚姒抬眼笑看著。
老夫人著玉佛的手一頓,語氣又冷了些:“你這次來是做什麼的”
“是這樣的。昨兒我出門,遇上了一位游方道士,那道士一見我便問我家中是否災禍連連,我說是,結果那道士便連連搖頭,問我家中是否有屬虎的,且住在西南方向。”楚姒娓娓道來,老夫人莫名有些嫌惡。認為只是楚姒又打算針對誰的小把戲,沉了臉:“黛兒雖是屬虎,可院子不在西南方。”
楚姒似看穿了老夫人的鄙夷,角微揚:“那道士還說了,是男丁。”
“那化解之法呢,難不是將其趕出府去”老夫人冷哼道。
“那倒不是。”楚姒毫不介意老夫人的冷嘲熱諷,笑道:“那道士說,只要找到家里同樣屬虎的。住在東南方向的貴人,讓其搬到此貴人附近居住,便可化兇為吉。”
“東南方向的貴人”老夫人微微皺眉,自己是屬虎的,且榮華院正好在楚府的東南方,但說的屬虎的男丁是誰,即是男丁,又怎麼能跟住在一塊兒。
老夫人正要發火,便聽到有婆子走進來:“老夫人,煙雪姨娘帶著弘哥兒求見。”
江媽媽眼睛一亮,忙看著老夫人:“屬虎又住在西南方的男丁,不正是弘哥兒麼”
老夫人也連連應是,但看了看同樣一臉驚訝的楚姒,微微皺眉,不過思來想去,讓弘哥兒住過來并沒有什麼壞。
老夫人看了眼楚姒:“你既蒙的皇上賜婚,說什麼我這個做祖母的也應該送你些什麼,江媽媽”
江媽媽應聲,轉頭拿出了一套早就準備好了的翡翠頭面,楚姒道了謝便退了出來。
在門口遇見煙雪母子,煙雪看著楚姒滿面笑意,心安了下來,往里而去。
楚姒看著早已侯在門口的春枝,見頷首,這才離開。
走出院子不遠,楚黛兒便追了出來。
“大姐姐,怎麼走這麼快”楚黛兒追上來笑道。
楚姒看著后跟著的一個面目兇惡的婆子,笑道:“四妹妹有事”
“沒事就不能跟大姐姐一塊兒走走”楚黛兒輕笑:“你知我方才跟祖母說什麼了”
楚姒不語,楚黛兒卻也沒等著楚姒問,笑道:“我跟祖母說,安平侯府這幾年不朝為,但卻開了好些個生意鋪子。家中積蓄估著能抵半個國庫了。”
“哦,是嗎,四妹妹倒是清楚。”楚姒神淡淡,楚黛兒見此,笑道:“大姐姐無需裝得這麼漫不經心,如今楚府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你又跟安平侯府有了兩姓之好,想來我們使人去借和十來萬兩。安平侯應該也是眼睛都不眨的,不然豈不是在未過門的兒媳婦面前小氣了”
綠芽氣得不行,小姐這還沒過門呢們就想著謀奪安平侯府的銀子了,讓人家安平侯怎麼看待小姐,讓外人怎麼看待小姐
楚姒頓下腳步,看著楚黛兒略帶得意的神,輕笑:“若是一定要這般敗壞楚家的名聲,讓父親在文武百面前抬不起頭。那要借便借吧,只要祖母開口,我親自寫信送去都可以。”
想不到楚姒竟是這樣的回答,楚黛兒怔了一下,那不遠站著的人也怔了一下。
楚黛兒很快反應過來,笑看著楚姒:“大姐姐真是個聰明人,我最喜歡和聰明人玩了。”
“可我不喜歡跟笨人玩。”楚姒淡笑,轉便提步離開了。
待走了。后面的人才走了出來,楚秉松一臉惱:“誰教你說這些混賬話的。”
楚黛兒忙行禮:“父親恕罪,黛兒黛兒只是想為您、為母親分憂,思慮不周,還請父親責罰。”
楚秉松見此,擰了下眉頭:“罷了,你下去吧,往后休要再說這樣的話。”跟一個才訂了親的親家借錢。讓同僚知道了,他這丞相爺的面子往哪兒擱
“是。”楚黛兒面容鷙,行禮退下,楚秉松旁的人才笑道:“丞相家的兒真是比尋常的有意思多了。”
“大皇子過譽。”楚秉松忙道。
“那本皇子的事兒就麻煩楚丞相多費費心了畢竟那楊家跟您也算是親家,這老親家你若是能重修舊好,那可是文武雙全了,本皇子就又多了一條左膀右臂啊”趙佑翳的笑著。
楚秉松忙點頭應是:“臣盡力。”
“盡力楚秉松,你可別忘了大理寺卿那兒是誰替你打點的。雖說你也拿了一萬兩銀子,但要不是本皇子開口,你以為大理寺卿那家伙能幫你救你兒子”趙佑諷刺道。
楚秉松連聲應是:“老臣明白,老臣這就去代拙荊,替大皇子說說。”
“這還差不多。”趙佑打開扇子,朝楚黛兒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方才又瞧見了楚黛兒的臉,看這個也是個絕。不過現在倒是不急于一時,等到日后
待趙佑離開,楚秉松才黑沉著一張臉,若不是因為逍遙王,他才不會對這個趙佑這般客氣。
“來人”
“老爺有什麼吩咐”
楚秉松面冷了冷:“將大皇子打算迎娶楊府表小姐之事告訴逍遙王,領了吩咐再來回話。”若是逍遙王不同意,這樁婚事那是怎麼也說不的
回到逐錦閣,春枝仔細關好了房門這才到了里間回話。
“小姐。奴婢問到了,是春草姐姐死了。”春枝道。
楚姒看:“可知道是怎麼死的”
“說是自殺,但奴婢聽到有人說,面發黑,疑似被什麼東西咬了然后中毒而死,可是老夫人讓大夫來查了,大夫只說可能是院子里的毒蟲咬了。”春枝道。
“毒蟲”楚姒想起之前那一下子的毒蟲,心里有什麼想法要冒出來,但卻怎麼也想不清楚:“你再去問問,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是。”春枝應聲,準備退下,便見楚姒又道:“對了,之前表公子送來的禮,是你親自接的嗎,可還過了別的人手”
春枝想了想:“奴婢是從院里一個灑掃丫頭手里接的,說表公子急著走,便接了,然后給了奴婢。”
“你可曾打開看過”綠芽忙問道。
春枝搖頭:“小姐的東西,奴婢不敢隨便翻看。”
“去把那灑掃丫頭來。”楚姒沉聲道,春枝還沒走便自己站了起來:“罷了,我跟你一起去尋。”
春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見面容這般嚴肅,也急急跟在了后頭,不過等們找到那丫環的時候,已經是一尸了。
“呀,怎麼是”小福兒看到從逐錦閣旁的冰湖里撈出來的尸時,驚訝了一下。
“你認識”綠芽問道。
小福兒忙點頭:“之前奴婢查到的,在小姐房里換了熏香的丫環就是,好像以前是在二小姐院里做事的。”
“難道那盒子東西是二小姐使人送來的”綠芽驚道。
楚姒微微搖頭:“現在不可斷定。”春草之死,這個灑掃丫頭之死,還有那一盒子毒蟲,三者看起來好似沒辦法串一條完整的鏈條。但一定存在什麼關系。
看了看漆黑的夜,楚姒緩緩呼了口氣:“找人把埋了吧。”說罷便轉頭回了逐錦閣中,但楚府的事似乎越來越超的控制,跟前世看到的竟都不一樣,前世以為是秦雪母聯合逍遙王害了,但現在又多了一個深藏不的楚黛兒,誰能知道這府中,是否還有別人呢
一夜多夢。第二天醒來,才停了兩天的大雪又開始下了。
綠檀在楚姒吃早飯的時候匆匆趕了回來,綠芽見凍得面烏黑,忙遞了姜茶過來。
綠檀喝過茶暖了手之后,才讓小聲跟楚姒道:“小姐,有大發現。”
楚姒頓了頓,讓屋子里的丫環們都退下,留綠芽在門口守著。這才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粥,問道:“繼續說。”
綠檀忙道:“們打算半途換人”
“怎麼換,在哪里換”楚姒問道。
“們倒是聰明。”綠檀嘿嘿笑道:“不知從哪兒找了個跟楚其泰形差不多的,打算等楚其泰出了城,在城外驛館休息的時候再把人換了,而且那些衙役都已經打點好了。”
“你怎麼想。”楚姒笑看著綠檀。
綠檀見楚姒這麼問,更加興了:“我本打算等他們一把人換了,就通知京兆尹去捉人。可后來一想,就算京兆尹把人抓回來,那也頂多是再把楚其泰送回去而已,指不定走了幾百里以后,他們再把人又換回來。所以我想,就干脆讓他們這次把人換了,讓楚其泰留在京城里,等找機會再把他給京兆尹。讓京兆尹把他咔了”
楚姒微微勾起角:“京兆尹韓敏雖痛失子,可他仍舊是個正直的,你這麼做豈不是害了他”
綠檀也怔住:“那、那怎麼辦,難不就讓楚其泰就這麼逃過一劫”
“那倒不會。”楚姒笑笑:“楚其泰此人本難移,惡習難改,等他回京,你只需要找人跟著,他遲早出馬腳,等他下一次犯事的時候,咱們在來個罪證確鑿,不止他跑不了,想幫他的人,一樣跑不了。”
綠檀驚喜的拍手:“我怎麼沒想到,我這就去找幾個人日夜盯著。”
“嗯。”楚姒頷首。
“對了。”綠檀皺了皺眉:“小姐,喬八那混小子又回京了,我今兒才看到他,不過沒敢面,他好像在坊間胡言語呢,我擔心他會不會口風不言,供出小姐來”
“那倒不用擔心,當初我們找他,都是以男裝去的,他并不知我們真實份。”楚姒道。
綠檀還是不放心:“那萬一要不奴婢還是將他嚇走”
“不必,他回來的正好。”楚姒輕笑:“你不是還想著怎麼讓楚其泰出馬腳麼”
綠檀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讓他跟喬八狗咬狗上次喬八打斷他一條,他見到喬八,肯定恨不得吃了他。”
楚姒頷首,綠檀也興的跑出去了。
楚姒著手中茶杯,茶盞中的茶葉浮浮沉沉,卻都逃不過沉杯底的命運。楚姒微微揚起角,既了這渾水,還想出去麼,這些人誰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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