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聽瀾進宮的第二日,皇帝頒下詔書,宣立他為攝政王。
同日,皇帝病重,辭去前朝一切事務,由夜聽云以儲君的份正式登朝堂。
這個消息從宮里傳出來時,府的門前已備好了一匹快馬。
眾人從府中出來,晚眸掃過后的老將軍和玉屏,點頭道:“爹爹回去吧。”
言畢便已轉上馬,老將軍的目跟著,想開口卻言又止。
眼神同他對上,晚了然般輕輕勾,“爹爹不必為我擔心,世間萬,因果循環,一切早有定數。”
老將軍聞言眼眶卻頓時更紅。
默默注視了良久,只鄭重道:“路上小心。”
晚點頭應聲,余卻又瞥到一旁的玉屏。
垂著小臉跟在后頭,默不作聲,瓣卻已咬得發白。
晚眼神錯了錯,又出聲喚。
玉屏仍是不說話,只用力點頭時,眼前似有一抹晶瑩砸落在地,破碎無聲。
晚眼眶微微一熱,溫聲,“不必等著我了,只管在府上安心待著,等待到了年紀便爹爹和哥哥為你尋一門親事。”
“你若有心上人也可直說,并非是偏要尋什麼達顯貴,只要老實本分,與你心意相通便是好的,當然,若是不愿嫁,家自是也愿意留你的……”
玉屏早已眼眶通紅,聞言再也顧不得禮儀地沖上前,一把將的抱住。
“小姐……”
隔著,溫熱的淚滲進來,晚垂眸,抬手在發頂輕輕一。
“哭什麼,你我二人主仆一場,此番能得你陪在邊,我便已知足。”
玉屏聞言眼淚頓時更兇,環著的,哽咽道:“小姐,讓奴婢跟著您一起去吧。”
昨夜之事晚并未瞞著。
依照青虞在書冊所寫,是因那鐲子穿越而來,最終也會因那鐲子而穿越回去。
不知這一天會在何時降臨,但此前在宮中,與手鐲間的應就已是微乎其微了。
那鐲子會帶走,就如同是帶走當初的青虞,會回到原來的世界,而當一切被撥回原點,曾經在這里的記憶便也就徹底清空了。
會忘記父兄,忘記玉屏,忘記宋清安,忘記夜聽云和太后,忘記風無息與無息閣,忘記舅舅與玄門。
甚至……忘記謹宸和夜聽瀾。
大可無牽無掛,重新做回一名普通人,可這些留在這里、深深記著的人,又當如何釋懷呢?
或許只能當是死了吧。
迎面上一陣風吹過來,晚這才發覺自己面上已有涼意。
緩緩從玉屏的懷中出了,輕聲道:“回去吧。”
前頭靖元還牽著馬,聞言只扭頭來看一眼,道:“讓我再送送你吧。”
他們兄妹間本不必再說這些,可發覺他眼底一抹近乎是乞求的神,晚眼眶一陣酸,點頭。
“好。”
正午的太高高升起,將二人的影子拉得極低。
晚落于馬背,見前頭靖元為牽著韁繩,一向堅毅的背影也生出幾分蕭索之意。
……
日暮時分,宮門的角樓上多出抹玄影。
夕的余暉落下,照亮了其前以金線繡的四爪金龍。
夜聽瀾遠眺著鎮國將軍府的方向,淡漠的眉眼緩緩綻出抹。
亓玄跟在側,聽他道:“回去了麼?”
“午時便已出城。”
亓玄頷首,稍頓了下,又道:“是公子送的。”
畔那抹玄因此而略有一怔,片刻,才又蹙眉問道:“吏部可曾接到宋清安的辭呈?”
要回玄門去,宋清安若要一起,依照他的脾,早便已該將請辭的文書遞上。
可亓玄卻是搖頭,“不曾。”
這回答夜聽瀾面一滯,擰眉說什麼,不料口中一卻先行溢了出來。
頃刻間,周圍的喧囂霎時退卻,他茫然地看著掌心里那一抹殷紅,再抬眼時,眼前的景象卻已由喧鬧的坊市變為厚重的宮墻。
耳畔的風獵獵作響,而他的視線也最終定格在那一片由昏黃染就的晴空。
面前亓玄似是在急促地喚他,他想要合上眼,可那片昏黃里卻恍若綻出了子冷淡卻難掩俏的容。
他是想要抬手輕輕一的,可卻好像被束縛住了,他彈不得。
而后他又想,若不能,只看一看也是好的,可無邊的黑暗侵襲過來,如同落淵天塹里氣蔽日的戰場,勢要將他吞沒。
他想,自己可能連看一看也做不到了。
眼前昏黃的正一點點地渙散了去,徹底墮黑暗前,他仍未想通。
為何宋清安沒有去?
那當他死后,又當由誰來照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