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伯夫人剛一進府，謝嫵就收到了信。

比起楊氏這個拎不清的兒，永寧伯夫人則要老謀深算許多。

至今記得，前世，被楊驍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時候，也曾去跑去求這位永寧伯老夫人庇護……

至今還記得這位老夫人當時看的表，悲憫的、心疼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冷漠惡毒的令人發指，說——

“孩子，你知道為什麼滿園子的花，他偏偏要折你嗎？那是因為你最掐尖，最漂亮啊！所以，不要怨人家向你手，要怨就怨你自己為什麼要做最掐尖出挑的那一朵呢？”

那是謝嫵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將無恥的話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佛口蛇心不外如是。

只是，當年那般趾高氣昂，視如螻蟻，如草芥的永寧伯夫人當時有沒有料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跪伏在自己腳下求自己高抬貴手了？

世事無常。

只是，這一世，不會再給任何辱自己的機會，可永寧伯夫人，相信，仍舊有跪倒在自己腳下乞求自己饒恕的時候。

很快，陳氏便領著謝嫵到了榮華院。

榮華院的花廳里，老夫人正和永寧伯夫人寒暄著。

老夫人下邊還陪坐著一個謝嫻。

謝媛沒來。

見陳氏和謝嫵進來，兩人止了話頭。

永寧伯夫人半咪著眼睛，滿臉含笑的了過來，而后，半真半假的看著老夫人打趣道，“老姐姐，您真有福氣，瞧瞧您這大兒媳婦長得，那真真跟畫里的仙似的，也難怪您現在瞧不上我那又蠢又笨的兒了。”

“親家母真會說笑，這手心手背都是，同樣是兒媳，哪有厚此薄彼的。而且，若真說有薄待的，那也是薄待老大家的多一些，畢竟，常年在寧夏，府中有什麼好東西都不著，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老夫人咪著眼睛，笑盈盈的回話道。

看著兩個年老的人在互相打太極，謝嫵角微不可覺的勾了勾。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見過永寧伯夫人。”不待永寧伯夫人再說話，老夫人便轉過臉看向了陳氏。

“見過永寧伯夫人。”陳氏回過神來忙朝永寧伯夫人福了福。

謝嫵也跟在陳氏的后朝永寧伯夫人行了個禮。

“侄媳婦，快別客氣，我嬸子就好！你和我家阿蕊是妯娌，你家嫵姐兒小時候也是跟著媛姐兒一起喊我外祖母的！所以，咱們是一家人，可別生份才是！”永寧伯夫人一邊拉著陳氏的手將扶起來，一邊還不忘笑呵呵的朝后的謝嫵看了一眼。

謝嫵彎了彎角，甚至還朝永寧伯夫人略略挑了挑眉。

永寧伯夫人眸心沉了沉，而后，轉過臉拉著楊氏的手笑盈盈的繼續道，“侄媳婦，聽說你回來后，嫵姐兒和我家阿蕊生了嫌隙？”

陳氏面上一僵，艱難的扯了扯角，而后垂下眸子避開了永寧伯夫人的目。

“侄媳婦，嬸子說句你不聽的話，在你沒回來前，嫵姐兒一應大小事務可全都是阿蕊在持，兩個人雖不是親生母但卻勝似親生母，不能因為你回來，你便不讓兩人往來了，這要傳出去，外頭那些人不得要說侄媳婦你過河拆橋，負義忘恩，怕是連嫵姐兒也要被人指責一句，說是喂不的白眼狼了……”說到這里，永寧伯夫人特意頓了頓，而后，笑盈盈的轉過臉著謝嫵挑了挑眉，這才繼續道，“嫵姐兒，你說是不是？”

“楊老夫人說笑了，京城里的這些勛貴夫人們，哪個不是又聰慧又明的人！們又豈是隨便聽點風聲就會覺得會下雨的人？說不定，還會覺的空來風，必定有因吶！老夫人，您說是吧！”謝嫵彎著角，神自若的答道。

永寧伯夫人眸子微微一，看著謝嫵的眸底劃過一沉。

這丫頭果然和玉蘭說的一樣，聰慧機敏又善辯，也難道阿蕊會折在手里！從前，確是連也看走眼了。

“什麼因果也及不上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吧？”永寧伯夫人咪著眼睛又道。

“楊老夫人說的極是，養育之恩大如天，以后，我自會對養大我的武安侯府恩戴德！”謝嫵淡笑著接話道。

這下，永寧伯夫人徹底梗住了。

明知道謝嫵這是故意拿這話堵，可卻偏不能說這話說錯了。是楊氏帶大的謝嫵沒錯，可謝嫵的吃穿用度卻全是侯府所出，說是侯府養大了，任誰來都不能說這話錯了。

楊氏再大能大得過侯府去？

“嫵姐兒，永寧伯夫人面前不許無禮，還不快退下。”就在永寧伯夫人語塞之際，老夫人樂呵呵的跳出來道。

“是，祖母。”謝嫵微笑著朝老夫人福了福，然后依言走到了謝嫻旁邊。

“大姐姐。”謝嫻忙朝謝嫵福了福。

謝嫵笑了笑，兩人按照份依次落座。

陳氏也終于得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著安然自若的謝嫵，永寧伯夫人不免想起楊氏手上的傷，眸子沉了沉，冷的眸朝后的兩個丫鬟掃了過去。

“嫵姐兒，今個兒你帶的這兩個丫鬟，可有當日生生掰斷你二嬸手臂的人？”

謝嫵眉尖挑了挑，瀲滟的眸子朝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看了過去。

高座上的老夫人正執起白的茶盞，一邊拿杯蓋撥弄著茶葉，一邊悠然的朝杯盞中吹了口氣，對于永寧伯夫人剛剛的話，仿若沒聽見似的。

謝嫵笑了笑。

自從上次和老夫人撕破了臉，便料想到了會有今日。

“碎玉今日沒有來，不過，楊老夫人要是想見見的話，我可以遣人去把過來。”謝嫵著永寧伯夫人淺然笑道。

竟這般有恃無恐？

永寧伯夫人眸底飛快的劃過一戾氣，可與此同時，心里也不由涌出了幾分狐疑。

若沒有倚仗，一個小姑娘家家怎麼敢這般若無其事的和自己板！

亦或者，手里還握有一張能讓有恃無恐的底牌？

這一瞬間，永寧伯夫人腦中閃過無數過念頭。

可當好了看到謝嫵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嘲諷時，心里一下警醒了過來，怎麼會對一個還沒及笄的娃子生出忌憚？還在是沒有向自己出手的時候……

這個認知讓永寧伯夫人心里忽地涌出一難以言喻的恥。

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阿蕊會一次又一次按捺不住自己向謝嫵出手！這個謝嫵確實又靈又邪門！

“不過，有一點要與楊老夫人您說明白，碎玉雖然只是我院里的二等丫鬟，可之所以會失手傷了二嬸，是因為想要阻止二嬸謀害我，若楊老夫人因此覺得有罪的話，那我也想請應天府的人來斷一斷這其中的是非曲折！”謝嫵看著永寧伯夫人不不慢的又道。

“好！好啊！阿蕊這十幾年來果然是養了一只翻臉無的白眼狼啊！竟然為了一個以下犯上的丫鬟不惜鬧到應天府去！好呀！你盡管鬧去，既然你們武安侯府丟得起這個臉，那麼，我又有什麼好懼的！”永寧伯夫人咬著牙惡狠狠的盯著謝嫵道。

“阿嫵。”永寧伯夫人的狠以及老夫人出來的不悅都讓陳氏覺得心驚，擔憂朝謝嫵看了過去。

謝嫵笑了笑，細長的眉尖輕輕一挑，清冽的嗓音沒有半猶豫便響了起來，“好啊！”

永寧伯夫人瞳孔猛地一，冷的盯著謝嫵，可卻沒在臉上找出一慌和害怕。

是真不怕。

還是，在賭自己不敢。

“大姑娘說的倒是干脆，就是不知道，你小小年紀，能做得了侯府的主嗎？”永寧伯夫人冷笑道，說完，還不忘掃了旁邊的老夫人一眼。

就不信武安侯府這位老夫人能任由一個小姑娘這般鬧騰！

老夫人心里確實不快。

可也知道，現在謝嫵在和永寧伯老夫人正在互相比誰沉得住氣。雖然對謝嫵那日說的話不滿，可卻也萬萬沒有在外人面前給自家人掉鏈子的意思。

所以，無論永寧伯夫人如何瞧，只淡然自若的喝著茶不哼聲。

看著老夫人鎮定自若的模樣，謝嫵垂眸輕笑了一下。

雖然已經料到了老夫人不會拆臺，可真到了這一刻，心里還是涌出一難以言喻的暖意。

“我自然做不得侯府的主，不過，我父親可以！”謝嫵說罷，便重新抬眸毫不退的對上了永寧伯夫人的視線。

“你父親……”

“是！我父親。”

看著謝嫵趾高氣昂的模樣，永寧伯夫人再度冷冷一笑，揚聲道，“你就這麼自信你父親會縱著你胡作非為，忤逆長輩，置侯府的面于無嗎？”

“我父親當然會！”謝嫵想也不想便昂首答道，語氣里沒有一遲疑，瀲滟的眸更是星熠熠，“就像楊老夫人您為了自己的兒不惜顛倒黑白一樣，我父親為了我，自然也不惜一切！”

“不過就是個丫鬟！難道在你們侯府的眼里，一個丫鬟都比我兒更重要嗎？”永寧伯夫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

“那要看對誰來說，對您來說，一個丫鬟自然不重要，可對我來說……一個關鍵的時候能救我命的丫鬟，自然是比時時想要算計陷害我的人要重要多了！”謝嫵勾著角毫不畏懼的冷笑道。

“老姐姐，你們武安侯府就是這麼教導姑娘的嗎？”見謝嫵一臉桀驁不馴的模樣，永寧伯夫人干脆將一腔的怒火燒到了旁邊看戲的老夫人上。

只是，老夫人還未答話，謝嫵清脆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楊老夫人何出此言啊！旁人不知道，您還能不知道，我可是您兒一手教導大的！”

“好！好！好一個是被我兒教導長大的！既然我兒沒有教好，那麼，我這個做娘的便代替好好教導你！”永寧伯夫人說罷，便抬腳大步朝謝嫵走了并高高揚起了手。

眼看的手就要落在謝嫵臉上去，一只手卻忽地握住了的手腕。

謝嫵角冷冷一勾，眸子也瞬間覆上了一層寒冰，“我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俱在，什麼時候得到永寧伯府的夫人特意跑到‘侯府’來教訓我！難道，這就是你們永寧伯府的家風嗎？”

看著謝嫵凌厲又冷的目，永寧伯夫人第一次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挫敗！

竟然連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也斗不過！

想到這里，口忽然一陣氣翻涌，而后，便生生在眾人的目中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