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帝擰了擰眉，他心里沉了沉，最終也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他若能自己想通，那自然是最好。”

如今名分已定，他若不能，那便只能是自尋死路了。

“一會你挑點東西使人送去端王府吧。”正宣帝看著劉公公淡淡地又道。

“是，奴才遵旨。”劉公公垂首，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

正宣帝點了點頭，忽地，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看著劉公公又道，“今日阿湛親，定國公和寧安都來呢？”

“回陛下的話，定國公和寧安公主都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正宣帝連忙問道。

劉公公有些為難地瞥了正宣帝一眼，猶豫片刻后，他才小聲斟酌著用詞道，“定國公倒是老樣子，只是寧安公主好像，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是嗎？不高興嗎？”正宣帝重新側倚到椅子上，他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劉公公道。

被正宣帝這樣盯著，劉公公連忙將頭垂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又道,“或許，也或許是奴才看差了！今日是陸二公子的大喜日子，公主不可能不高興。”

“那可不一定！”正宣帝挑眉道。

畢竟，寧安一開始瞧上的媳婦就不是謝家那閨。

看著正宣帝眸中閃過的那一抹，劉公公角了，他沉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行了，有事你就說吧？”正宣帝有些煩膩的睨了一眼劉公公道。

劉公公見狀慌忙朝正宣帝行了個禮，隨后，他才道，“聽說今兒個，二公子娶親的路上，有一對老夫婦忽然跑出來攔住了迎親隊伍，說什麼，聽到消息，說自家的姑娘被新娘子打得半死還囚了起來。”

“什麼？還有這事？”正宣帝瞪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定國公府可是大魏第一勛貴，還有人敢跑去砸他們的臺子？

“可不，也虧得武安侯府那位大姑娘沉著冷靜，不僅沒被那老夫婦嚇倒，反而三言兩語將那老夫婦堵得啞口無言，最后還將幕后鬧事的真兇給揪了出來。”

“是有人故意鬧事？”正宣帝眉頭一下擰了起來。

雖然他自己心里對這樁婚事也未見得有多滿意，可到底，這樁婚事是他賜！若有人故意縱人鬧事，這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是，聽說是宋將軍府上的姑娘。”

“宋將軍？宋穆邊？”正宣帝腦中一下便跳出一個人來。

劉公公笑著點了點頭，“應該是的，因為是大喜的日子，所以，陸二公子也沒有為難那位宋姑娘，只命人將送回了宋府。”

“怎麼？還在現場？”

“可不，就在醉仙居二樓的雅間里，據醉仙承的掌柜說，昨兒個夜里就派人去醉仙居訂了二樓的雅間，今日更是一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這是早有預謀啊！

聽了劉公公這話，正宣帝冷笑了一聲，可隨后，他又不冷不熱地抬眸朝劉公公看了過去，他道，“這些話，是誰讓你說的？湛哥兒？”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陛下啊！二公子確實跟奴才提了一，他說要明日進宮找陛下您替他做主，奴才便想著先告訴一聲，也好讓您心里有個底。”劉公公含笑著正宣帝道。

“呵！那他有沒有說讓朕怎麼給他做主啊？”正宣帝半睨著劉公公道。

劉公公笑著搖了搖頭，他道，“這，二公子倒沒跟奴才說。”

聽了劉公公這話，正宣帝再次冷笑了兩聲，隨后，他便半閉上眼睛不再言語了。

見正宣帝這番神，劉公公也不再說什麼，他靜靜地站在一旁垂著眼睛，就那樣靜靜地守在正宣帝的側。

忽地，正宣帝一下睜開了眼睛并陡然直起了子。

“陛下……”劉公公被正宣帝這神嚇了一跳。

正宣帝冷沉著臉朝劉公公看了過去，他道，“你可知那宋家姑娘為何要使人在迎親的路上鬧事？”

“這……陛下，這陸二公子他沒說啊！”劉公公一臉為難地著正宣帝道。

“沒用的東西！”正宣帝冷冷地瞪了一眼劉公公道。

劉公公咧一笑，他道，“奴才愚鈍，若不然，等明日陸二公子進宮了，您再問他？”

正宣帝瞥了劉公公一下眼，隨即一臉嫌棄地將眼睛給閉了起來。

若只是小姑娘家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也就算了，若是宋穆邊也知，那此事可就值得深思了！他聽說，前陣子他還有意將他兒許給夏鈺。

不過，不管正宣帝這邊如何想，那廂，陸湛已經被一眾賓客灌了不酒，尤其是鎮南王世子，他恨不得連酒瓶子也一起塞進陸湛嚨里。

憑啥啊！

明明說好一起走，他怎麼能半路扔下他去娶媳婦去呢？

最可氣的是這個媳婦還得跟天仙似的！

不服氣啊！

他真是太不服氣了！

更別提旁邊還個煽風點火一個勁慫恿的蕭郡主，看這兩兄妹的架勢，那當真恨不能將陸湛直灌到桌子底下去。

“陸二，你不是向來自詡自己酒量天下第一麼！喝，你喝啊！這可是你大喜之日啊！新郎可不能輕易認輸啊！”蕭慕北一邊遞酒一邊大聲朝陸湛嚷嚷道。

“對對對，快喝，快喝！”蕭慕清也連聲附和道。

“我，我當然不會認輸，喝就喝，我……我喝……”陸湛一邊說著一邊便將酒杯往邊遞去，可忽地，他腳步踉蹌了一下，隨后那酒就著他的臉頰灑了出去。

“陸二，你耍賴是不是！”蕭慕北瞪著眼睛對陸湛道。

他好歹也跟陸湛廝混了這麼多年，怎麼會看不出他這點小伎倆，他將袖子往上一，正要上前與陸湛算帳卻忽地被人阻住了去路。

陸深將陸湛護在后，他一邊招呼人將陸湛送去新房，一邊笑著對蕭慕北道，“世子，今兒個是阿湛大喜的日子，您就別灌他酒了！”

“陸大哥，你這有些不地道啊！”

“那不然，我陪你喝？”陸深說著便將蕭慕北手中的酒杯拿了過來。

蕭慕北眨了眨眼睛。

陸二這廝已然開溜找他媳婦去了，與其他自己一個人孤伶伶在這喝酒，那不如同讓陸深陪他，想到這里，蕭慕北立刻便做了決定，他道，“行，那咱倆喝！”

“喂，你們是不是忘了旁邊還坐著一個我呀！”蕭慕清擰眉站起道。

“去去去，孩子家家的，喝酒！陸大哥，來，我們……”

“孩子怎麼呢？咱們大魏律例有哪一條規定孩子不能飲酒麼！蕭慕北氣怒的截斷自家哥哥的話道。

“是沒有，不過……”

“那，我敬郡主一杯。”陸深笑著朝蕭慕清舉起酒杯道。

陸深這話一出，蕭慕北剩下的話自然也不好再說出口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妹妹高興的同陸深舉杯喝起酒來。

而另一邊，裝醉躲酒的陸湛已經被小廝架著離開了前院，經過花園時，忽地一道影從假山里面走了出來。

“王，王爺？”扶著陸湛的小廝嚇了一跳，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扶著的陸湛卻忽地站直了子。

“你下去吧。”陸湛淡笑著對那小廝道。

“是，二公子。”那小廝躬應了一聲，隨后便低著頭快速退了下去。

“阿湛見過四舅舅。”陸湛笑著朝來人打了聲招呼道。

“我還以為你喝醉酒認不出我呢？”端王挑眉意味深長的盯著陸湛道。

聽了端王這話，陸湛一笑，他道，“怎麼會？四舅舅乃人中龍，我就算認不出別人，也不可能認不出四舅舅您啊！”

人中龍！

這話若是從從前的陸湛中說出他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

他只覺得陸湛在諷刺他。

“為什麼？”端王終于抑制不住滿腔的怒火，他半咪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陸湛道。

那封信明明是他遞給他的！

他也一直以為他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為什麼要突然反水咬他一口！

為什麼要背叛他！

可不管端王如何憤怒，站在他對面的陸湛卻自始至終沒有一不毫的愧疚和不安，他角甚至還噙起一抹輕笑的笑意，他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四舅舅還問這些有意義嗎？”

“就算是死，我也總得死個明白吧！”端王冷冷的看著陸湛的眼睛道。

聽了他這話，陸湛又是一笑，他道，“四舅舅這話未免也太嚴重了，您看，您不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麼？”

“陸湛！”

“好吧，既然四舅舅這麼想知道，那我就不妨與您直說。”說到這，陸湛終于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他凝神一臉正的看著端王道，“您覺得外祖父會將皇位傳給一個瘸子嗎？”

這話一出，端王的眼神立刻便變狠了起來。

盡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揭他的傷疤，可是，每揭一次，他還是能覺到收心底升出來的那恥辱和刺痛！

掌心結痂的疤痕再次被他破，殷紅的再次順著他的手心淌了下來。

看著這樣的端王，陸湛輕嘆了一口氣，他道，“四舅舅，我也想在站在你那一邊，可是……現實不允許啊！我和定國公府都不可能站在一個毫無勝算的人后！這一點，您心里應該很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