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顧采薇費盡千辛萬苦才請來的大師,本來也沒有和杜雋清簽訂在這里供事多久的字據。所以他們要走,那就是直接把當月的錢結清,然后就能瀟灑的走人了!
只不過,扶風子走的時候,他還把杜逸給帶上了。
歐神子也將顧天元帶走了。
武家知道之后趕派人去追,可又哪里追的上?
這兩個人當初離開的時候就對外放話:“我們在這里呆了三年,膩了。接下來,是該出去游走天下,好好放松一下了!”
至于去哪里游走,他們沒有說。武家撒下去天羅地網,這麼長時間下來也沒有把人給找到。
還有礦山上管事的那些人,這個其實是杜雋清一開始就和軍方那邊商量好的。前年他做主,讓杜雋洪帶著幾名鑄劍大師去了庭州加瀚海軍,從那以后杜雋洪就駐扎在了庭州。他們一開始是將武家送去的斷頭箭融了重新打造,然后就開始修補兵庫里廢舊的兵,還有一些徹底斷掉或者銹死不能用的,他們也都想辦法加工打磨、亦或是再融了重打。
這些工程十分繁重,但好在那些鑄劍大師都在扶風子和歐神子兩個天才邊觀學習過一段時間,他們的技藝也大為長進。所以在他們的不懈努力下,去年瀚海軍除了又得到一批陌刀外,也意外收獲了許多改造過后的新兵,軍隊的戰斗力大幅提升,對戰起突厥來自然越發得心應手。
其他人都看在眼里,自然也都紛紛了心思。一開始還只是瀚海軍的將領主向親朋推薦,然后他們來和杜雋清商量要人。接下來,事就演變了軍方去永興縣拉兵的時候,順便也向杜雋清提出這樣的要求。杜雋清爽快的同意了。
也就在他后來被皇急召回神都之后不久,各個軍方聽說了消息,都趕派人去永興縣,將杜雋清一開始安排給他們的人都給帶了回去。
因而,等到武家興致的接手了永興縣的礦山,再連忙趕到那里想要一展本事的時候,卻發現礦山里的主心骨都已經被走了,只留下一個空殼子給他們!
他們如何能不生氣?
既然生氣了,他們必然不忍著。偏偏這個時候,那些軍方占了那麼多好,還都跑來給杜雋清歌功頌德,武家人就更看不下去了。他們忍無可忍,直接派人過來長寧侯府門口揭杜雋清的丑惡真面目!
然而不管對方如何義憤填膺,杜雋清很鎮定。
他還讓杜仁出去傳話:“請你轉告梁王殿下,這些事的確是本侯做的,梁王殿下如果不樂意的話,大可以再去向皇陛下告狀,不然自己聯系那些人,讓他們把人送回去也行啊!算算時間,礦山上的人抵達邊關也沒多久,肯定都還沒和當地的人悉呢!你們趕把人給回去,應該還能趕得上開工。”
這話諷刺意味十足,差點沒把武三思的鼻子都給氣歪了。
“杜雋清,杜雋清,他好大的膽子!一面在姑母跟前裝大度,卻一面又故意給我使絆子,他這一招釜底薪可真是險惡至極!”
“阿兄,其實事也沒那麼糟。長寧侯只不過是從礦山上調走了幾個人,但礦山還在,山上的民夫也還在,那些鑄劍室、以及一半的鑄劍大師也都在。再加上新縣那邊的人手,你好好安排一下,肯定也能用。好歹去年新縣的鑄劍大師們也都和歐神子扶風子有過不短的接,他們的鑄劍技藝必定也有大幅的提升。你看,去年他們從新縣拉走的兵,到現在不也沒再傳出有出事的嗎?”武攸暨見狀連忙勸他。
武三思立馬瞪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這件事要不是你攔著,我早知道了,又何至于鬧到這個地步?這樣一來,他杜雋清不會和軍方好,現在就更不會由著這些野蠻人站出來給他撐臉面。我也就不必這麼心煩了!”
“那阿兄你這麼說就錯了。”武攸暨定定搖頭,“我那麼做,其實可都是為了幫你。”
“你幫我?呵呵,你幫我什麼?你那麼做,分明就是為了討好太平!”武三思冷笑。
武攸暨眼神微冷,但面依然堅毅。“誠然,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討好太平。可阿兄你別忘了,你授意四郎讓新縣的工匠們直接將污水排河中,就是為了阻斷永興縣的作業,你這等于是斷了他的活路!長寧侯此人心思深重,睚眥必報。如果不是我一開始就向他保證可以幫他,你覺得他會只是率人舉著陌刀殺你們家幾個護衛?他只怕當時已經連四郎一起給砍了!他要是再借口陌刀大,運上幾把回神都,然后趁你們不備直接提著刀砍上你家……以陌刀的威力,你覺得就算齊集你家所有護衛,他們又能抵擋多久?”
武三思一臉冰冷。“你這只是假設罷了。神都城門門森嚴,怎麼可能容許他帶那麼多陌刀回來?”
話雖然這麼說,可從他閃爍的目里分明可以看出來——他還是認真的想了想這個事,然后心里開始害怕了!
武攸暨也不多言,就立馬轉換話題:“那好,咱們再說說別的。就拿他們占據了新縣的礦山這件事來說吧,你覺得這是壞事嗎?我不覺得。眾所周知,永興縣的礦山從一開始就比新縣的大,他們又先發制人,請了兩位天下聞名的鑄劍大師過來坐鎮,因而又召集了許多鑄劍大師在永興縣匯合。但新縣那邊,雖然你們廣發招募令,也將報酬給得不低,但并沒有招來幾個好用的人。不然,你們也不至于到了永興縣的陌刀和箭頭,卻連里頭藏的暗門都沒有發現,大大的丟了一回臉,到頭來還要去求著長寧侯過來幫忙補救。”
武三思瞬時眼神更加冰冷。
“堂弟,你是故意來嘲諷我的麼?”
“是。”武攸暨點頭,“但是,我同時也是來開解你。你捫心自問,在做了那麼多錯事后,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相助,新縣的鐵礦還能繼續開下去嗎?你們在邊關將士們心里又會是怎樣一種形象?去年長寧侯是占據了新縣的礦山,可他也帶去了他們自己的打鐵技藝不是嗎?新縣的工匠們全都學到了!那麼,就算永興縣空了他們的要人手,那你為何就不能和他們去年做的一樣,再召集一批鐵匠,讓新縣的工匠們好好的教導他們?”
說著,他又定定看向武三思。“既然長寧侯都能做到的事,你比他更年長、也比他更位高權重,難道阿兄你會做不到?”
武三思瞬時被說得啞口無言。但與此同時,他心頭也不住一陣熱澎湃。
“阿弟你說得沒錯!”他想通之后,立馬興得連連點頭,“既然長寧侯都能做到,那我肯定不會做得比他差。不就是再召集工匠、重新訓練人嗎?這個我辦得到!而且肯定會比他辦得更好!”
“那等到阿兄你們煉制的兵也在邊關立下大功,長寧侯必然不會是軍方結的重點。你份尊貴,能獲取的資源更多,他們又哪里會傻到和你過不去?”武攸暨慢悠悠的說道。
武三思立馬頷首。“的確就是這個道理。原來是我想太多了!”
說著,他就握住武攸暨的手。“多謝阿弟開解。要不是你和我講清楚事的原委,我只怕現在還只顧著生氣呢!”
武攸暨不聲的回手。“既然知道接下來要干什麼了,那阿兄你就趕去忙吧!立下功勞,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才能,這才是眼下最關鍵的。”
“的確。”武三思定定點頭,“只有讓全天下的百姓們都看到我的本事,這才能反襯出太子是多麼懦弱無能。這天下需要的是一個能開疆拓土、提升國力的霸主,可不是那等畏畏、連守都做不到的君王。這一點姑母必定心知肚明。只是迫于那個姓狄的老不死的力,才不得已將廬陵王接回來封為太子。可如果我展示出了應有的實力,那姓狄的自然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武攸暨一臉鎮定。
“狄閣老現在越發的不好,最近都不出來走了。”
“老而不死是為賊!他早就該去死了!”武三思咬牙切齒的罵。
武攸暨沒有接話,只是又繼續催促道:“別的話都不用多說,阿兄你還是抓時間把礦山管好吧!只要搞定了那個地方,以后你就是名利雙收,再想干什麼都輕而易舉。”
武三思心領神會——杜雋清占著礦山的時候,可是給自家手下的護衛們、還有右驍衛里的所有人都配備了全新的兵。現在十二衛里頭,除了太子掌管的左右衛外,其他九衛都是看到他們就扭頭,本都不敢和他們對著干!
那麼要是換做自己掌握了永興縣的礦山,現在手下的工匠們又都掌握了煉制陌刀還有各種兵的訣竅,他也就能利用這個便利,好好的給自己人打造一套兵了!手頭有了銳,他們又不缺人,兩者結合在一起,他可不過得比太子還要舒坦?
那接下來,他想要再做點什麼,的確輕而易舉。
于是,他笑得越發的開心。
“多謝阿弟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只管放心,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怪你了,太平偏幫長寧侯一家的事我也不回再多追究。只不過長寧侯一家嘛……他們實在是太過囂張,我絕對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他們既然敢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就別怪我狠心無,也變本加厲的報復回去了!”
“只要你不傷害太平,其他的隨你。”武攸暨只道,就轉走人。
武三思見狀怔了怔,而后才無奈搖頭。“哎,這多好的一個苗子,又聰明又能干,心思還轉得快。要是他能來幫我奪權的話,我肯定現在早已經是太子了!結果……哎,怎麼他就偏偏迷上了太平?我武家好好的兒郎,就被這麼一個刁蠻任的人給毀了!”
要是武攸暨聽到這話,他必定又會當場翻臉。但武三思知道他的子,所以特地等到武攸暨走后許久才將之說出口。
而杜雋清,他則是早料到武三思肯定不會放過他。只不過,自打他讓杜仁出去傳話,狠狠的嗆了武家幾句之后,武家人居然就沒有反應了?
這個發展向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讓杜仁悄悄的出去打聽一下,才發現武三思現在正忙著到召集工匠,打算重現永興縣當初的榮呢!
“這個絕對是武攸暨給他出的主意。”杜雋清立馬下了結論。
顧采薇也點頭。“想來也是。這個人的確聰明,而且肚子里主意多得很,還不是和武家其他人一般的餿主意。”
說著,連忙拍拍口。“現在,咱們真該慶幸他只太平公主,無心政事。不然,要是他也加武家奪權的隊伍中去,咱們的日子絕對不會有現在這麼好過!”
“可如果他加了的話,那眼前的形肯定會更加彩,張氏兄弟也不至于耀武揚威這樣。”杜雋清卻說。
顧采薇立馬回頭,就看到這個人眼底放,一副無比期待的表。
顧采薇忍不住擰了他的耳朵一把。“你這個人還真是唯恐天下不啊!要真是這樣的話,現在朝堂上肯定早已經套了!”
“反正已經了,那還不如再更一點。”杜雋清卻說,“而且我也是真覺得,現在的太子、還有武三思,他們都沒有帝王之相。反倒是太平公主……和皇陛下很有幾分相似。再加上這樣一個駙馬,如果太平公主繼位為皇,武攸暨為皇夫,我反倒會對接下來的世道更有信心幾分。而且,公主本來也姓李。”
顧采薇聞言就笑了。“你這話要是說了出去,還不知道要被保皇黨和崇武黨攻擊什麼樣呢!”
“所以我只是私底下說說罷了。這皇權更迭,自古除了個人自己的努力外,老天爺的偏也至關重要。到頭來,到底誰勝誰負,誰能最終坐穩皇位,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能確定。”杜雋清長嘆口氣,“如今各方爭論明顯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接下來他們只會爭搶得更厲害。這個時候,我還能關起門來一份難得的安寧,這可真是可喜可賀呢!”
可為什麼看他的眼神,分明他并沒有多高興?
顧采薇撇。“是誰上個月還說要好好的做一年的閑云野鶴呢,可怎麼到了現在,我看你就閑散不下去了?”
杜雋清無奈轉頭看。“你能別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嗎?你沒看我自己都在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
顧采薇冷冷看著他。“我不管你心里怎麼著急,反正現在你既然已經老老實實的接了皇陛下的懲罰,那這一年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里蹲著!哪里都不許去!”
“放心,我也哪里都去不了了。武家那邊肯定也不會容許我的。”杜雋清無奈點頭,又一手輕上的小腹,“上次你懷小娘子的時候,我忙著四奔波,都沒怎麼好好陪你。這一次,我肯定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還差不多。
顧采薇這才勾起角,順勢躺在杜雋清懷里。“其實說句實在話,這一次我真不是要攔著你,而是你去年做的事的確太過激進,所以現在你必須要緩一緩。不然,要是繼續那麼高歌猛進下去,你最終得罪的就不止是武家了。”
“我明白。”杜雋清無奈頷首,也慢慢將頭靠在肩上,“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所以現在,我不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沒有來嗎?”
說著,他又不低嘆一聲。“也不知道阿逸他們現在到哪里了。”
“放心吧,有方家阿兄帶著,他們肯定不會去什麼好地方。”顧采薇立馬就說。
杜雋清眉梢一挑,顧采薇輕笑:“扶風子和歐神子是什麼人,你心知肚明。他們說是游走天下,那麼只有兩個目的——其一,尋訪民間的鑄劍大師切磋技藝;其二,去搜尋上好的鐵礦石。這兩件都不是容易辦到的事,注定他們必須會往人煙稀的地方走。不過,這對磨練小孩子的心卻十分有用。從小看遍天下河山、雙腳踏過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這會讓他們小小年紀就有丘壑,心思都會開闊許多。我小時候也是跟著外公這麼走過來的。”
“我明白。”杜雋清頷首,“我也知道扶風子帶著阿逸走,這對他絕對是有好的,所以我并沒有攔著。只是……我總有一種覺——阿逸這個孩子,他已經慢慢長了一只雄鷹,馬上就要展翅高飛,離開我的懷抱了。”
顧采薇抿抿,就見杜雋清又沖慘淡一笑。“說實話,我舍不得。”
的確,這幾年時間,杜逸的變化簡直驚人。甚至……顧采薇有一種直覺——這個孩子和主越來越像了!
哎,這些年主一直沒有再出現過,可總覺得那個人并沒有消失,甚至就連司馬桓,也時不時的得到那個人的存在。
只怕以后,他們之間的羈絆也不會了。
真是讓人頭疼!
但是很快,顧采薇就發現更頭疼的還在后頭——到了八月,狄閣老突然病加重,眼看都起不來床了!
這下,顧采薇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