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有畫眉鸚哥,瞧見燈火人影,鳥語聲聲。
廊腰環繞,有亭臺和復古的茅舍,別致有趣。
這會兒后院兒除了幾個遠的茅舍垂著紗幔,亮著燈,似有青年郎君在喝酒作樂外,倒是分外的僻靜。
“越王還真不會說話。”蕭玉琢輕哼一聲,“好好的飯菜,真是可惜了。”
原想著嘗嘗第一樓的招牌菜,回去家里的廚子也學著做呢。
“郡主原本就與越王不睦,沒曾想這麼久不見面,一見面還是這樣?”梅香嘆道。
蕭玉琢聞言皺眉,難怪覺得氣場不合呢?原來兩人有矛盾是由來已久呀?
凝眸回憶著,郡主的記憶里頭,關于旁人的東西還真不多。唯有關于景延年的點點滴滴都歷歷在目。
“打從郡主淹死了他的貓以后,他就記恨上了郡主。”梅香提醒道,“一個郎君,養什麼貓嘛?貓有九條命,誰知道他的貓竟然不會游泳?”
蕭玉琢抬眼看著梅香,“這話好生耳。”
一旁站著的竹香也好奇看著梅香,不若梅香跟著蕭玉琢的時間長,有些事并不知道。
“因為這話是郡主當年親口說的啊!”梅香嘻嘻一笑。
蕭玉琢眉頭皺起,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呀?在郡主的記憶里模糊得很,似乎是因為一只貓抓壞了郡主新作的子,本想穿到景延年面前吸引他注意,誰知河邊柳樹上竟躥下一只貓來,抓壞了裾。
郡主惱怒之下,人抓住了那只貓扔進了河里。
當時郡主是不是想要淹死那貓,現在已經難以知道了,只約記得那貓一開始還撲騰著往岸邊游了一段兒,后來就沉下去,尋不見了。
越王李泰從遠跑過來的時候,連貓都找不到了。
他沉沉的眼眸,郡主的印象倒是至今還有。
蕭玉琢不打了個寒,“貓會記仇的,別說了!”
梅香四下看了一眼,園子里雖掛了燈籠,但這黑漆漆的夜,假山老樹投下的影隨風搖晃,燈籠的影子也搖擺不定,不知又從哪里傳來喵嗚一聲,還真是人瘆的慌。
“咱們回去吧,他們說不定已經喝完酒了。”蕭玉琢想到自己就是個孤魂野鬼,竟有些怕了。
從亭子里起往回走。
剛到廊下,卻迎面撞見一個人來。
那人腳步飛快。
瞧見卻來不及躲閃,“砰”的和那人撞了滿懷。
只覺耳朵似乎撞在那人肩頭或是臉上,猛疼了一下。口中“哎呦”一聲。
竹香連忙上前,將扶開。
“越王殿下跑這麼快做什麼?沒瞧見人嗎?”梅香真是膽子大,瞧見家郡主被撞,竟朝著撞人的越王就吼了起來。
越王卻是扶著墨廊柱,彎腰嘔了起來。
“算了,跟個醉鬼有什麼好計較的?”蕭玉琢擺手喚梅香。
扶著廊柱的越王卻抬起頭來,“說誰醉鬼呢?誰喝醉了?爺乃是千杯不倒!”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提步走。
不曾想他倒還得寸進尺了,竟然手擋在前頭,“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壽昌郡主啊?郡主嫁了如意郎君,如今過的可好啊?”
蕭玉琢皺眉,“越王醉了!”
“嗯?沒有沒有。”李泰搖頭,“我沒喝醉,我還能給你耍一套大洪拳呢!”
說著,他真扎了馬步,兩手握拳,收在側。
他里吆喝一聲,“喝!”出拳向蕭玉琢而來。
竹香手相攔,卻被他一把揮開。
他往前一撲——將蕭玉琢抱在懷中!
蕭玉琢渾的汗都立了起來。
他卻將抱得的,還呵氣在耳畔。
一旁的竹香,梅香更是嚇傻了眼。
蕭玉琢猛的提膝撞向他間,李泰手一擋,從他懷中出來。反手“啪——”的一耳,扇在李泰的臉上。
“越王該醒醒酒了!”蕭玉琢咬牙切齒。
李泰捂著臉,妖冶的眉眼著,廊下燈籠搖晃,在他臉上投下晦暗不清的。
這尷尬僵持的瞬間,李泰的隨從不知從哪里追來,“王爺,王爺……您別跑那麼快……”
李泰嘿嘿一笑,腳步踉蹌,又是一副醉態。
隨從上前朝蕭玉琢行禮,他就勢歪倒在隨從上,“走,回府!”
“走錯方向了,是這邊兒!”隨從連忙拉他離開。
蕭玉琢登時氣的七竅生煙,這李泰!竟然占便宜!還就這麼走了!
“郡主……”梅香和竹香都又驚又惱又怕。
似乎是怕真的不肯善罷甘休。
這種事一旦鬧起來,越王推說自己喝醉了,并無他意。莫說懲罰了,說不能還能混個風流多的名聲。
可蕭玉琢的名聲就……
兩個丫鬟忐忑的扶著蕭玉琢的手。
攥著拳頭,眼睜睜的看著越王踉踉蹌蹌的走遠,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走。”
行走了沒幾步,便瞧見景延年已經從二樓下來。
韋家父子兩人跟在他后,恭恭敬敬的不知說些什麼。
他似乎在聽,又似乎并沒有在意,他的目遠遠向蕭玉琢投來。
“咦?”梅香腳步一頓,語氣微微有些張,“郡主的耳墜兒呢?”
蕭玉琢心頭咯噔一下,頓住腳步。
竹香那邊,那只耳朵上的緋紅的翡翠墜子還在,梅香那邊卻是空的。
蕭玉琢低眉一想,忽而記起和越王相撞的時候,耳朵上猛的一疼。
是不是就在那個時候把耳墜兒弄丟了?那耳墜兒是丟在廊下了,還是落在越王手中?
蕭玉琢的心微微往下沉。
只掛著一只耳墜兒太顯眼,可現在景延年已經迎面走來,想去掉另一只已經來不及。
“郡主別擔心,”竹香低聲說道,“待會兒趁郎君不注意,婢子將它拿下來。”
蕭玉琢輕輕嗯了一聲,又向前迎了幾步。
景延年停在面前,抬手握住的手,毫沒有顧及韋家的父子、韋夫人還在場。
“手怎麼這麼涼?外頭很冷麼?”
暑熱剛退去,冷還不至于。
蕭玉琢搖了搖頭,臉面含笑,心頭卻張不已,“沒有。”
景延年黑沉的眼眸,掃過的臉。銳利的目更人不安。
他不會已經發現了吧?
蕭玉琢已經在心里準備著,耳墜兒若是丟了,倒還好說,萬一真落在越王手里,越王會不會拿著那只耳墜來坑?要怎麼應對?
反復思量之時,景延年卻已經握著的手,向外走去。更是要親自扶上馬車。
竹香連忙上前一步,“婢子來吧。”
景延年本不理會,恰韋家父子上前告辭恭送。
他回還禮之時,竹香的手迅速劃過蕭玉琢的耳朵。
蕭玉琢甚是只覺有風劃過耳畔,什麼都沒察覺,耳墜兒便已經消失不見。
心下平靜多了,抬腳登上馬車。
景延年也跟著上來。
馬車里安靜,他喝了酒,閉目靠在的枕囊上。
蕭玉琢平靜下來以后,才發覺,自己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不就是弄丟了耳墜,又被越王抱了一下麼?有什麼好張的?
越王抱那一下,旁人又未看見,兩個丫鬟都是的心腹。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越王拿出耳墜兒,反誣賴投懷送抱……不承認不就是了?
看著高長,闔目小息也能讓偌大的車廂里都是他凜冽氣勢的景延年,蕭玉琢忍不住打了個寒。
算了,多一事不如一事。
景延年心高氣傲,若是傳出這種污言穢語來,他還不得掐死?
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蕭玉琢更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一直到馬車快到府上的時候,他才倏爾睜開眼睛,黑亮眼眸之中,似乎有暗流涌。
“夫人在想什麼?”
他聲音好聽,開口又有微微酒香,似乎要將人都染醉了。
“沒想什麼。”蕭玉琢連忙搖頭。
景延年角輕揚,“以前,你可沒有這般安靜呀?如今倒是越發不聒噪了。”
蕭玉琢微微皺眉,為什麼景延年看的眼神,覺得這麼不安呢?
“因為郎君不喜歡聒噪。”這麼回答,不會出錯吧?
“我喜歡什麼樣子,你便是什麼樣子麼?”景延年目沉沉。
嗯?蕭玉琢心下一頓,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話里有話?
“將軍。”馬車在側門猛然停下。
門房上前稟報,“紀王派了人來代明日啟程的時辰。”
他轉開視線,“告訴管家準備好。”
蕭玉琢松了口氣,腦子里卻猛然間像是有一道,一閃而過。
“門房說什麼?”
景延年抬眼看,“明日啟程的時辰。”
“不是,他說……紀王?”蕭玉琢問道。
景延年笑了笑,“怎麼,夫人又對紀王有興趣?”
蕭玉琢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心中卻豁然明白!
竹香在手心里寫的紀字,不是紀姓!是紀王的紀!
是先為主的以為,十五娘不肯說出那人是誰來,必然是那人份太低,配不上蕭家,所以瞞。
哪里知道不肯說,是因為那人的份對如今的蕭家來講——高不可攀。
蕭玉琢皺著眉頭,一直在思索十五娘與紀王的可能。
連景延年屈尊降貴,親自扶下的馬車都沒在意,更沒發覺景延年竟是拖著的手,兩人并肩一路從垂花門走回了主院。
當發覺之時,他已經坐在了正房的人榻上,悠然的吃著提前讓人備下的蒸酪。
“郎君和紀王很?”蕭玉琢試探的問道。
景延年眼睛都沒抬,“唔,還行。”
“那紀王他……”蕭玉琢遲疑,不知該如何相問。
“紀王有一妃,一側妃,一良娣,通房就不清楚了,尚有一側妃的空缺。”景延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的心思,角含笑的說道,“紀王常被圣上褒贊,說他品俱佳。”
蕭玉琢連忙點頭,滿懷騏驥的看著他,指他能說的更多。
景延年卻停下話音,專注的品嘗緋玉盤中的蒸酪。
“沒了?”蕭玉琢皺眉。
“王府里有多通房姬,這我可不知道。”景延年輕笑搖頭。
“誰問你那些了?”蕭玉琢撇了撇,還真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
景延年卻放下空了的緋玉盤,坐直了子,“明日我要隨紀王去城外明覺寺,紀王會在寺里住一段時日。再如何打聽,都不如親眼相看。”
蕭玉琢一聽,心頭一熱,那是當然了!
景延年笑容頗有深意的看著,“夫人是不是想隨行,以便好生伺候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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