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果真被嚇得不輕。

“你知錯了？”蕭玉琢輕抬下問道。

楊氏連連點頭，仿佛嗅到一希的味道。

蕭玉琢勾了勾角，“知錯就好，可我也不能白白被你罵這麼半天吧？”

楊氏猶豫片刻，忽而抬手。

“啪——”的給了自己一個耳。

“是我賤，該掌！我長長記！”楊氏隔著黑紗，慌張說道。

梅香哼了一聲，頗為出氣的覺。

以往郡主被這一個小小村婦兌的七竅生煙，如今也這村婦嘗嘗厲害。

梅香的目落在蕭玉琢背后，郡主究竟是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以往總是欺負在郡主頭上的人，如今都在郡主手里吃了虧。

先是青池，而后是王姨娘，如今連舅夫人都……梅香深吸了口氣，郡主果真是不同了！

長公主也終于可以放心了！

梅香正暗自思量，卻聽蕭玉琢猛的清了清嗓子。

“梅香，位低者見尊者，卻以帷帽遮面，這可屬不敬？”蕭玉琢緩聲問道。

梅香立即站直了子，“實屬不敬！”

楊氏嚇得一抖。

隔著黑紗帷帽瞧打臉，看不見的表，也看不見臉上的掌印子，還真是有些不解氣。

梅香要小丫鬟上前取下楊氏的帷帽。

楊氏卻抬手按住帽檐，說什麼都不讓人。

“別！”蕭玉琢開口，“讓舅母自己取下來。”

小丫鬟退在一旁。

楊氏搖頭不肯，“這帷帽不能取。”

蕭玉琢笑了笑，“取不取，自然全憑舅母的意思，我是不會勉強舅母的。香，再記上一條，楊氏來見郡主，一直以帷帽遮面，不肯真面目示人。”

楊氏一聽就慌了，“這也要呈于大理寺麼？這有什麼錯？”

“舅母覺得沒錯，就沒錯吧。”蕭玉琢輕緩道，“在我這兒舅母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知到了大理石，還是不是如此？”

漫不經心的語氣，卻楊氏更為張。

楊氏僵持了一陣子，忽而抬手將頭上圍帽取了下來。

黑紗拂過的面龐，卻將頭埋的低低的，只差藏到口里去了。

“喲，舅夫人這是怎麼了？”梅香夸張的了一聲。

楊氏連忙抬起手來捂住臉。

蕭玉琢也瞇眼向楊氏臉上去。

楊氏又又怒，忽而松開口，猛的抬起臉來，“看，看吧！我有什麼好怕的？”

蕭玉琢一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梅香竹香想笑，又不能像主子那般笑出聲來，忍得很是辛苦。

楊氏臉上角眼角，都有些紅痕。臉頰上還青紫了一塊。

配著一副滿是怨氣的臉，還真是人……忍不住唏噓。

“舅母適才兩掌，將自己打的這麼狠麼？”蕭玉琢忍住笑，一本正經的問道。

楊氏狠狠翻了一眼，“還不是郡主送的那兩個小妖……”

說完，又忐忑的看了一眼香。

見香沒有筆，正好奇的向打量，才了，“不若郡主將那兩個丫鬟收回來吧，我不要了！我在鄉野莊子上，哪里用得著那麼滴滴的大丫鬟，什麼活兒都不會干……”

“們不會伺候主子麼？”梅香話道。

楊氏狠狠白了梅香一眼，“哼，們會‘伺候’！們倒是把家里的男人伺候的好！”

這話鄙，且楊氏含了怒氣，幾乎是吼出來的。

蕭玉琢挑了挑眉梢沒說話。

楊氏卻越想越生氣，忍不住道，“我以往是對郡主有些不滿，那也是怕你照顧不好年兒！年兒雖說不是我上掉下來的，也是我照顧著看大的，我一片母親一般的心，錯在哪里了？郡主竟要這麼折磨我？”

“舅母說話留心，別風大閃了舌頭，”蕭玉琢笑著說，“我對舅母不好，還給舅母送東西送人，丫鬟伺候舅母？”

說到丫鬟，楊氏的臉更加難看，“就是你送的兩個小妖！勾引夫君！我家郎君原本最是老實憨厚！從來沒那些花花腸子，也沒過歪心思！竟被那兩個小妖勾搭著，說什麼要納妾！他納的什麼妾！莊稼漢還要納妾？”

“舅母，舅舅怎麼說如今也是莊子上的管事，手下可是掌著一莊子的人呢，可不是什麼莊稼漢了。”蕭玉琢抿了口茶湯。

“那就能納妾了？”楊氏怒道。

“這得舅夫人說了算呀。”蕭玉琢輕笑。

楊氏怒怕大，“我說了算？就是我說了不算我才來找你的！他……我不他納妾，說要趕那兩個小妖走，他……竟然跟我手！”

楊氏說著又氣又心酸，竟然委屈的嗚嗚哭了起來。

蕭玉琢嘆了口氣，不有些不忍了。

原以為楊氏這般暗中加害自己，是個有心計的，兩個丫鬟雖然能給添些堵，卻全然沒想到這般不是對手。

這不過才多久的功夫，景延年的舅舅就能跟了手？

人再怎麼囂張厲害，可到底是靠著男人的，如同攀附在樹上的藤蔓。

“算了，”蕭玉琢搖搖頭，“既然舅母不喜歡那兩個丫鬟……”

“郎君回來了。”門外小廝稟道。

楊氏一聽，蹭的就從地上跳了起來，扭過臉來沖著蕭玉琢冷冷一哼，“年兒回來了，我看你還能把我怎麼樣？”

蕭玉琢未說完的話，停在了口中。

楊氏面得意，“你也嘗嘗被自家的男人修理的滋味！”

蕭玉琢無奈嘆了口氣，剛剛還對楊氏心？真是婦人之仁！

景延年聽聞楊氏來了，未換常服，就直接來到花廳。

楊氏看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年兒呀，你再不回來，郡主就要打死我了呀！”

“紅口白牙的說話，可要憑良心，這里這麼多丫鬟仆婦看著，”梅香瞪眼怒道，“我家郡主你一指頭了嗎？”

楊氏左右看了看，吸吸鼻子說，“，沒我，卻是我自己掌，這是把我的臉往地上踩呀！”

楊氏哭嚎。

見景延年如松柏，昂揚站立，目落在上，卻沒有教訓蕭玉琢的意思。

便坐地大哭，“年兒呀，我養你長大，同你母親，把我的臉面扔在地上也就罷了，這是踩你的臉呀！我的臉不要也就不要了，你為堂堂大將軍，竟這般欺辱你！這是看不起你，看不起你母親呀！欺負你是個沒爹……”

“你說什麼？”景延年忽而開口，打斷楊氏的話。

楊氏“嗝”了一聲，如打了個響亮的嗝，立即轉了話音，“就是看不起你，還說要把我送到大理寺去，這是嫌在家里欺負你不夠，還要將你的臉面丟到大理寺去呀！我就是死，也不能讓將你的臉丟到外頭去！”

楊氏著著，就以頭搶地。

蕭玉琢皺了皺眉，心生不耐，“香，舅母的一言一行可都記錄下來？”

香放下筆，點頭道：“已記錄好。”

“好，送去大理寺。”蕭玉琢冷聲道。

“聽見了沒有？”楊氏立即瞪眼，手拽住景延年的袍，“你聽見了沒有？年兒，你回來了，竟不看在你的臉面上，還要如此待我？本沒有把你放在眼里。”

景延年抬眼向蕭玉琢來。

蕭玉琢面容清淡的回著他。

四目相對，空氣里卻一點溫都沒有，劍拔弩張，氣氛僵滯。

丫鬟們都張起來，不是眼看郡主和郎君的關系已經日漸好轉了麼？就連去一趟明覺寺，都不忍夫妻分離？

眼看因為舅夫人，又要將郡主和郎君的關系攪合糟呀？

梅香急的直朝竹香瞪眼。

竹香也急，攥著手，卻沒辦法。

“郡主這樣，就是不懂三綱五常，就是不尊不孝……”楊氏繼續拱火。

“掌。”蕭玉琢卻突然冷喝一聲。

邊丫鬟都是一愣。

郎君沒回來的時候，還沒讓人跟楊氏手呢？

怎麼郎君如今就在眼前站著，卻強的要起手來？

這樣原本占理，不是也不占理了麼？郎君本來不氣，心里偏向，這會兒這般強，也要偏向舅夫人了吧？

丫鬟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梅香甚至忍不住，在蕭玉琢邊跪坐下來，輕輕拽了拽的袖子。

“竹香，楊氏適才說我什麼？”蕭玉琢收斂了笑意，冷聲問道。

竹香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郡主，又飛快的了一眼景延年，這兩個人的臉，一個比一個難看啊。

“說……說……郡主……”

“說我不忠不孝？說我不懂三綱五常？”蕭玉琢冷哼一聲，“我就讓知道知道，什麼是三綱五常，還不手？”

竹香不敢。

自然不怕楊氏，可郎君就在這兒看著，這麼一掌下去，郎君和郡主剛剛和緩了的關系，是不是就要被一掌全打碎了？

“我邊的丫鬟都不聽我的吩咐，是要我親自手麼？”蕭玉琢的目落在竹香上。

竹香子一震，連忙起來到楊氏面前，了下手掌，揚手——啪！

一聲脆響。

楊氏幾乎被打蒙了。

竹香是打小練功夫的，這一掌，自認沒用多大勁兒。

可楊氏本就“彩”的臉，卻微微腫了起來。

楊氏還沒回過神來。

啪——又是一耳。

左右兩邊的臉頰，對稱的火辣辣疼起來。

“年兒……年兒你可看見了？打我！打我的臉啊！年兒！”楊氏抱著景延年的又哭又。

花廳的房頂都要被哭嚎的聲音給掀翻了。

景延年任由抱著，卻是沒看一眼，他的目全然落在蕭玉琢上。

墨染的濃眉微微蹙起，恍如深潭一般的眼睛里，有暗流涌。

“玉玉，”景延年終于開口，“為什麼？”

蕭玉琢聞言哼笑一聲，“楊氏進門就開始罵我，用詞鄙，言語污穢。我若不教訓，日后這院子里的主母也是做不下去了。”

景延年饒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既是如此——宅后院，自然該玉玉說了算。”

楊氏瞪眼，原以為景延年是要替出頭，為做主。

卻見他說了兩句話之后，便抱著肩膀站著不了，全然沒有要修理蕭玉琢的意思。

回味他的話音，“怎麼說？年兒，你這是要看著打我，不管不顧了？”

景延年沒，沒做聲。

“嗷……我不活了呀，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孩子呀！我對他比對我親兒子都好的孩子呀！如今當了將軍了，娶了郡主了！倒是忘了娘了啊！我還活著干什麼？我一頭撞死在他面前算了！”楊氏哭起來，直震得耳朵都嗡嗡發疼。

楊氏一再提及養之恩，景延年的面也清冷下來。

“年兒你不孝啊……當年若不是我……”

“舅母，”景延年終于低頭看著抱在自己上的婦人，開口道，“不如我將青池也給大理寺？”

楊氏聞言一怔，愕然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青池已經招認了，誰指使，都做了什麼事。我聽了難以置信，只怕說的都是假話，攀誣了我一直認為是我至親之人。”景延年濯濯清朗的面孔上沒有一多余的表，“不如將送大理寺審問，不怕不說實話。”

楊氏登時臉煞白。

僵的轉過脖子，看了蕭玉琢一眼，又遲緩的抬頭看著景延年，“你……知道了……”

景延年點點頭，“念及您的養之恩……”

他話沒說完。

楊氏卻嚇得不輕，回手來，連他的袍都不敢再。

景延年站起，目落在蕭玉琢上，“后院自然是主母當家做主的地方，玉玉做得一切的主。”

說完，他竟轉負手而去。

楊氏臉慘白，額上冒著汗，萎頓在地。

梅香“哈”的笑了一聲，拳掌的上前，“以往作威作福，還老想著欺負郡主？得意了吧？”

楊氏嚇得渾止不住的哆嗦。

“竹香，把扶起來，這一掌我早就想給了！”梅香哼道。

“算了。”蕭玉琢卻懶懶的擺手，“送舅母回去吧。”

梅香和竹香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看向蕭玉琢。

就連躺在地上的楊氏都全然沒想到，原以為景延年將扔在這里不管了，蕭玉琢可算是得意了，定會往死里打。

若沒有景延年這依靠了，郡主只怕就算是把打得半死，也拿郡主沒辦法呀？

可郡主剛才說什麼？

蕭玉琢幾人或詫異，或驚愕的視線，不耐煩的揮揮手，“趕走。”

梅香剛挽起的袖子都垂落下來，抬頭和竹香對視一眼。

兩人起小丫鬟將楊氏扶了出去。

“的帷帽，再給備輛馬車將送回去。”蕭玉琢吩咐道，“送到莊子上，見一見那兩丫鬟，們莫要太過分。”

梅香機械的點著頭，木木的應了。

走出門外去吩咐時，腦子里還未轉過彎兒來。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香皺起了眉頭，眼眸中盡是擔憂。

“還拿著那東西做什麼？”蕭玉琢抬頭看了香一眼。

香頷首應道，“婢子這就扔了它。”

郡主本沒打算送什麼大理寺，前前后后不過是嚇唬楊氏而已。

竹香湊到香邊，拽了拽的袖子，“看明白了？”

香嗯了一聲。

“那你跟我分析分析？”竹香附耳小聲問道，“我怎麼越看越迷糊？”

香皺了眉頭，卻是抿著，沒說話。

蕭玉琢又在庭院里逛了好一陣子，分明心不在焉，卻像是躲著什麼一樣，不肯回到正院。

眼看天越來越晚，各廊下都掌了燈，暮鼓聲遠遠傳來。

才不不慢的回了正院正房。

卻有那站如松，坐如鐘的人，正在正房之中，神安穩的等著。

蕭玉琢眉頭輕蹙，“郎君今日不忙啊？”

“玉玉以往都是嫌我太忙，如今倒盼著我更忙些？”景延年抬眼看。

蕭玉琢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沒有接話。

“可出了氣了？”景延年緩聲問道。

蕭玉琢輕哼一聲，“郎君走了，就沒意思了。”

“如此看來，玉玉不是在舅母上有氣，是生我的氣呢？”景延年笑道。

蕭玉琢沒有坐到他邊，卻是在一旁跪坐下來，“擺飯吧。”

景延年眉梢微挑，目沉沉的落在上。

他張了張，明覺寺袁天師門外聽到的話，卻忽然又灌耳中。

他神黯然下去，閉上了。

兩人安靜了用了晚膳，食不言，只聽杯盤偶爾相撞的清脆響聲。

飯畢，蕭玉琢一面慢騰騰的用茶水漱口，一面用眼角余打量景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