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當初和韋家人說親的時候,日子他們一拖再拖,如今和紀王議親,倒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這是看不上韋家呀,打韋氏的臉!”韋七郎在韋夫人邊拱火。
“你給我閉吧!”韋夫人怒道,“當初你接了那賤婢進門,就不是打我的臉?”
“我打的可是蕭家的臉。”韋七郎翻了個白眼。
“呵,那蕭家人打的也是你的臉。擺明了蕭家娘子看不上你!”韋夫人氣惱說。
韋七郎皺眉,不知是不是將這話聽進了心里。
竟沒出兩日,就又往家里抬了一房妾室。
倒是把韋夫人氣的不輕。
坊間有流言說,蕭家忙嫁,韋氏忙納妾,兩家這是斗著氣呢。
韋七郎新納這一房妾室,不是良家,是樓里的姑娘,還是個名角兒,小翠的。
許多人說這韋七郎艷福不淺,雖沒能娶到蕭家,卻也是溫香在懷。
不曾想,小翠過門沒出五日,先前被韋七郎親自接進門的那妾室白荷,卻是小產了。
人丁本就不夠興旺,等著抱孫子的韋夫人氣的病了。
“韋七郎可是夠倒霉的。”梅香笑一面給蕭玉琢梳頭,一面說著從小丫鬟口中聽來的八卦。
府中的小丫鬟,旁的不知道,這宅的熱鬧卻是門清。
誰家生孩子了,誰家妻妾相爭了,誰家又添了姬了……買個菜,倒個泔水的功夫,消息都能傳便一個坊了。
“幸而當初沒有看錯白荷。”蕭玉琢點頭,“敢冒這個風險,就是有算的。”
梅香唏噓一陣,“當初并沒有懷子,就敢拿了郡主那一萬貫,鬧上韋家的門去,婢子還以為定要折在那一萬貫上頭。”
蕭玉琢笑了笑,垂眸不語。
“蕭家的事算是落定了……”蕭玉琢眼眸暗沉,話音剛落。
竹香便從外頭急急忙忙的進來,“郡主,喜事!”
“紀王和十五娘的婚事定下了,郡主已經知道了!”梅香笑嘻嘻的說道。
竹香咧著笑,“不是這事兒!還有一件喜事,郡主肯定還不知道!”
梅香瞪大了眼睛,“郎君回來了?”
竹香神一滯。
原本喜氣洋洋的屋子里,霎時氣氛凝滯。
梅香說完就后悔了,膽戰心驚的看了看蕭玉琢的臉。
自從那一晚,娘子將郎君攆走之后,郎君就多日不曾回來過了。
偶爾出現在府里,也不曾過正院,更莫說踏足正房了。
這般晾著郡主的形,比之以前還不如呢……
“不,不是,”竹香撓了撓頭,“是老太爺要回來了!”
一直面無表的蕭玉琢聞言一愣,“你說什麼?”
蕭諄被圣上遠遠的打發到江州去做刺史,這才一個多月,他就敢跑回來?
那還不如當初就不要去呢!
不過依著祖父那種脾,不像是不了苦,會跑回京城的人啊?
“圣上下旨老太爺回來的!”竹香連忙又說道,“圣上說,老太爺雖然前不敬,但耿直之心也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江山社稷。不敬之罪,給他個教訓也就是了,念在他年老又是三朝老臣的份兒上,讓他回京,復原職。”
蕭玉琢倒是全然沒想到。
當初阿娘說圣上看重祖父,并非要一子打死蕭家,還不怎麼相信。
如今可算是知道了,祖父敢在大殿之上就跟圣上嗆聲,那必是有所持的呀?
他當初那麼爽快的離京,獨自趕赴江州赴任,是料定了圣上過不了多久就會召他回來吧?
“好事!”蕭玉琢猛的一拍邊案幾,“天大的好事!”
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整個小臉兒都彩熠熠,一雙眼眸如灑滿鉆石碎芒瀅瀅。
“備車。”蕭玉琢昂首吩咐。
竹香連忙應聲,“長公主也正高興呢,見您回去,定會更開心。”
“去公主府。”蕭玉琢瞇眼說道。
竹香應聲就要退下,退到門口又抬頭道:“長公主在蕭家呀,此時并不在公主府。”
蕭玉琢卻勾著角道,“去南平公主的府上。”
竹香一愣。
梅香愕然扭頭,“郡主要去找誰?”
“從明覺寺回來,許久都沒有見過南平公主了,倒也甚是想念呢!”蕭玉琢笑的像只得意的小狐貍。
幾個丫鬟一直到坐上馬車還是懵懵的。
郡主和南平公主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還想念?
南平公主顯然也沒有想到,蕭玉琢會主來找自己。
站在花廳外頭,看著端坐在花廳里,不慌不忙的抿著茶湯的蕭玉琢,呵的冷笑一聲,“我還當是自己聽錯了,或是們說錯了?”
蕭玉琢笑著起,“見過南平公主。”
“竟真是你?你是皮了,還是哪筋搭錯了?沒事兒往我這兒跑什麼?”南平公主邁步進了花廳,臉上帶著冷嘲的笑意,說話一點兒都不客氣。
蕭玉琢不以為意,“我記得在寺里的時候,公主曾經勸我要活得瀟灑些。我在家中苦思良久,覺得是被自己以往的想法給桎梏了,這不就來向公主討教了?”
南平公主瞪眼看,驚訝的上都不由得筆直,半晌咧嘿嘿笑了起來。
“你想通了?”
蕭玉琢點頭,“是,我想通了。”
“這才我沒想到呢!比你能來公主府,更我沒想到!”南平公主大手一揮,“你們都出去!”
的婢都退了出去,蕭玉琢邊的丫鬟卻不敢走。
南平公主喜怒無常的,萬一起手來,郡主豈會是的對手?
蕭玉琢卻不慌不忙的對自己的丫鬟點頭,“公主與我有話說,你們下去吧。”
梅香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郡主什麼時候這般信任南平公主了?
腳下生,猶疑不定,是被竹香和香架著胳膊拉出去的。
南平公主瞇眼看著蕭玉琢,“你想從哪兒開始呀?”
蕭玉琢皺眉猶豫片刻,“公主上次說,府上的戲班子里有好些英俊的小生?”
南平哈哈大笑,眉弄眼的看著,“怎麼,不怕你家景將軍掐死你了?”
蕭玉琢垂眸,神清淡,“我祖父就要回京了,他不敢。”
南平一愣,半晌點了點頭,“今日是聽誰說了一耳朵,說父皇還是念著蕭諄的好呢。你這時機掐的也是夠準的?”
抬眼看向蕭玉琢,瞇著眼睛笑了笑。
蕭玉琢胳膊支在矮幾上,半拖著腮笑看,“公主在寺里頭說的好,如今我找上門來了,公主卻又舍不得了?”
“呸,我豈是那小氣的人?”南平狠狠翻一眼,又得意一笑,“說實話,你能求到我面前來,還真我意外。我不是舍不得那幾個小生。不過景將軍的脾氣,你比我清楚,我好不容易養了那麼幾個看得順眼,用的順手的……”
蕭玉琢輕哼一聲,“還是舍不得。”
李淑儀怒拍了案幾,“這怎麼是舍不得?這是惜之心,憐憫之恩,你懂不懂?”
蕭玉琢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著急開口。
“不過你來求我了,我也不能你白跑一趟不是?”李淑儀沖眼,“你果真不怕景將軍?”
蕭玉琢輕笑,“都道南平公主爽快,我卻才知道是這般婆婆媽媽啰啰嗦嗦?”
南平果然不得激將,當即猛拍案幾。
案幾上頭的茶碗都跳了起來,也不知手疼不疼?
“好,你都不怕,我得哪門子的閑心?今晚帶你去個好地方,保證你逍遙快活,樂不思蜀!”南平瞇眼看著蕭玉琢,“你敢是不敢?”
蕭玉琢心頭猛地一跳,“什麼地方?”
“若是不怕景將軍,你就放心大膽的跟我走,什麼都別問!”南平抬著下,輕蔑看,“若是不敢,趁早回去,我只當你今天沒來過。”
蕭玉琢心有猜測,著頭皮走到這一步了,自然沒有現在回去的道理。
“好,多謝南平公主!”起對李淑儀福。
李淑儀哈哈大笑,高興的跟得了什麼便宜似得。
蕭玉琢留在公主府沒走,一直到天漸晚,跟著出門的幾個丫鬟都不安起來。
梅香被另外兩個丫鬟著,到跟前催問了好幾次,何時歸?何時歸?
結果都被蕭玉琢打發到一邊去了。
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要宵了。
梅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香的臉也不好看,忽見蕭玉琢和南平郡主一道起向外走來,還人備好車馬。丫鬟們總算松了一口氣。
卻聽聞蕭玉琢吩咐,“跟著南平公主的馬車走。”
“郡主不回府麼?”梅香腳一,險些摔趴在車轅上。
蕭玉琢微微一笑,“夜甚好,這麼著急回府做什麼?”
梅香一聽這話,只覺心驚跳,著竹香的胳膊說,“我怎麼覺得今晚要發生些不尋常的事兒?”
竹香臉黑,默默無言的點了點頭。
一向沉穩的香,此時都有些慌了神,“只怕不好……”
“你平日里不是最冷靜?快想想主意呀?怎能眼睜睜看著郡主被南平公主往坑里帶?南平公主在長安是什麼樣的名聲?”梅香快哭出來,“郡主的名聲才好了些……”
香飛快的打量了一眼車上坐著的人,“郡主這般臉神,只怕咱們勸不住。”
“那怎麼辦?人去通知郎君?”竹香沉聲問道。
沒等說完,梅香一掌就拍在頭上,“你傻呀,咱們是郡主的陪嫁丫鬟,不論什麼時候都得聽郡主的,去告訴郎君,豈不是背叛郡主……哦,我知道了,當初你被郎君放回來的時候,心就不在郡主這兒了!我說你不忠,你還不服……”
竹香臉頓時更黑,渾氣勢冷如冰霜,“你說什麼?你說誰不忠?”
“好了,”香皺眉,“都什麼時候了,咱們自己還吵起來?”
馬車上的蕭玉琢垂著眼眸,勾了勾角,“你們先回府去吧,不用陪著我了。”
三個丫鬟一聽這話,連忙爬上馬車,在腳邊跪坐下來,“郡主贖罪,婢子們都是伺候郡主的,哪能撇下郡主獨自回府?”
蕭玉琢微微一笑,垂眸看著三個丫鬟。
梅香皺了皺眉,“郡主贖罪,婢子們不該質疑郡主,郡主要去哪里,婢子們自然就跟去哪里!”
南平公主的馬車了起來。
車夫牽著馬,也緩緩向前。
坐了主仆四人的車架里,一時靜默無聲。
三個丫鬟一個比一個張,為有蕭玉琢臉面含笑。
丫鬟們只覺是有竹,卻不知攢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冒汗。
蕭玉琢心中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可是畢竟要邁出前世都不曾邁出過的一步,對于一個人來說,面對這種事,不張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此時心里的好奇和興,卻是倒了一切。
兩架馬車并不算招搖的來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巷子里。
這會兒夜已濃,坊外的路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車馬。
做生意的人也基本都上了門板歇了業,可這條巷中,卻隨著夜越濃,而越發熱鬧起來。
馬車在巷中一院門外停了下來。
能看出這是后院的后門,門口站了幾個小廝,與一般的小廝不同,這些小廝頗為俊俏。
幾個丫鬟扶著蕭玉琢下了馬車,南平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
行過院門時回頭沖蕭玉琢哈哈一笑,“快來,跟著我,你長長見識!”
梅香子一抖,本是輕扶著蕭玉琢的手卻突然握,“郡主……”
蕭玉琢側臉看。
梅香想勸的話,被一個清冷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竹香左右看去,這后院后門沒掛招牌,巷子陌生,在長安長大,卻似乎并沒有來過這兒。
門口站著的小廝連忙上前,將們一行往里頭請。
竹香只覺得,這幾個小廝一靠近,渾的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要說這些小廝面容生的很好,態度謙恭,聲音也好聽。可就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兒。
“郡主真要進去麼?”一貫沉默的香忽然開口道。
蕭玉琢看了香一眼,“你也要勸我嗎?”
香皺著眉頭,遲疑片刻,將竹香到到一旁,握住蕭玉琢的手,“郡主若心意已決,婢子勸不勸都沒什麼差別,婢子只愿守在郡主邊。”
竹香狐疑的看了一眼,借著小廝們盛相請,眾人腳步聲往院中去的功夫,趴在香耳邊,“你來過這兒啊?”
香狠狠瞪一眼,“我才沒來過!”
竹香被瞪得一臉茫然,“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香眉頭擰了一個疙瘩,“你看看那些小廝?可是正經的小廝?你再想想南平公主會來什麼地方?明白了?”
竹香腳步一頓,歪著頭似在認真思量。
忽而眼目圓瞪,如遭雷擊。
愣神兒的功夫,已經被拋下四五步遠。
眼見蕭玉琢已經跟著南平公主穿過回廊,進了里頭的院子。
竹香張了張,冷汗刷的就冒了出來,“我是去告訴郎君?還是該繼續跟著?”
只覺自己手腳都冒了汗,渾卻冷的只想打。
“梅香說忠心……可究竟怎麼樣才是真正的忠心?”竹香兀自嘀咕了一句,回頭看了看正緩緩關上的院門。
遲疑只有片刻,可在心中似乎已經被煎熬折磨了很久。
“竹香呢?”蕭玉琢的聲音從前頭傳來。
竹香臉面一白,著頭皮收回落在院門上的目,大步追上前去。
南平公主倒是門路,領著們穿廊院繞過假山曲水,直接來到一個大院中獨立的小院子里。
這小院子布置的極為致,花樹小橋自景致,翠竹掩映下,有三間房子,房檐下掛著燈籠和鳥雀。
房中傳來悠揚的笛聲,錚錚琴聲。琴聲和著笛聲,笛聲忽而靈跳躍,琴聲跟著急如流水,笛聲忽而悠長,琴聲跟著綿如帛。
一路跟著的小廝,只到院門口就停了下來。
只有一個年長些的小廝來到南平公主旁,躬笑道:“魏郎今日恰好在呢。”
南平公主揮手他下去,抬眼看著蕭玉琢,微微一笑,“你現在想回去,也許還來得及。”
蕭玉琢淡淡看一眼,抬腳走上小橋,并行在邊。
南平公主忽而手攬住的肩,在耳邊小聲道,“當初你追著景將軍滿長安城的跑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竟有一日,你也會如此的破罐子破摔?”
蕭玉琢輕哼了一聲,“人想不到的事多了,若事事都能想到,那才了不得。”
“他究竟是如何傷了你,竟你看破了這回事兒?”南平臉稍顯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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