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及孩子的母親，景延年抿沒有說話。

胡大夫扯了扯角，“呵呵，這話是我多問，不過景將軍定然也聽過，孩子是離不開他娘的，特別是這麼小的孩子，莫看他不認識人，也不會人，可邊的人若是突然換了，他不會說，卻是知道。”

景延年摟了懷里的孩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孩子這是思念疾，見到自己的親人就好了。”胡大夫沉聲說道。

景延年怒哼一聲，“我敬胡大夫醫高超，不料竟是庸醫！這麼小的孩子，還會思念疾？說出來不覺可笑？”

胡大夫轉提了藥箱，“將軍既信不過胡某，還是另請高明吧。”

景延年抱著孩子，提步擋住胡大夫去路。

胡大夫看了看他懷中臉面通紅的小娃娃，輕嘆一聲，“可用冷敷，先為孩子退熱，再用車前草頭十水煎服，清肝為主，拿天河水、外勞宮各一炷香的時間，能緩解此癥。但我還是要勸將軍一句……”

景延年面有不悅。

胡大夫抿了抿，什麼都沒說，他放下藥箱，到一旁桌案上提筆留了藥方。

他正離開之時，景延年卻開口道：“你要勸什麼？”

胡大夫停下腳步，胡子，回頭道：“能看出來，將軍是真心疼這孩子，且孩子到了將軍懷中，氣息已經平穩許多，可見這孩子是認得將軍，且眷將軍的。若是將軍真心為他好，且為他找個娘吧。沒娘的孩子無的草。”

胡大夫說完，提著藥箱離開。

景延年看了看那藥方，見藥方下頭還留了一句話。

“此癥或有反復，反復之時，再服兩劑即可。”

景延年皺眉看著懷中孩子。

小重午的臉還漲紅著，小小的眉頭微微蹙在一起，他似乎很不舒服。

閉的眼睛微微在，睡的很不安穩。

“爹爹在呢。”景延年低聲說道。

他親自為小重午用溫巾敷腦門兒退熱，又人煎了藥來。

車前草頭煎出的湯有子苦味兒。

小重午不肯喝。

景延年著心腸，強灌下去。

看著小重午皺在一起，可憐的小臉兒，他自己眼眶先紅了。

好不容易灌下去一碗湯藥，他小重午趴在他肩頭，輕著小重午的脊背。

沒曾想，小重午一張，哇哇的吐了。

剛灌下去的藥，他給吐得干干凈凈。

景延年一怪味兒，后背都了。

小重午角沾著褐的藥，無助的哭。

景延年看著兒子痛苦模樣，表翳的像是要殺人。

一屋子伺候的娘丫鬟，大氣都不敢出。

門外守著的廖長生探進半個腦袋，壯膽小聲道：“王爺何不趁著如今賦閑，前去宛城……”

廖長生話沒說完，一只空碗沖著他的面門就砸了過來。

他連忙把腦袋了回去。

白玉小碗兒砸在院中，嘩啦一聲碎裂渣。

……

聚賢樓的孫掌柜找到劉蘭雪，拖給玉娘子帶個信兒。

蕭玉琢聞訊，帶著丫鬟再次來到聚賢樓。

這次帶來的還有剛剛撰寫冊的“酒樓食案”，里頭詳細記載了現如今能找到的材料，所能烹制的菜肴。

蒸煮炸炒煎鹵燉烤……五花八門，妙齊全。

幾千年來的飲食文化的積淀，本就是個吃貨，加之舌尖上的味期期不落的看下來。

蕭玉琢覺得，書寫大夏飲食的新篇章，應該不問題吧？

“可算把娘子您給盼來了！”見到，孫掌柜很是激，直接請到了雅間里，恭敬客氣。

蕭玉琢微微一笑，“看來我賣給孫掌柜的菜譜，還是有用的。”

“有用有用！豈止是有用啊！那仙客來如今再也得意不起來了，嘗過聚賢樓飯菜的食客，沒有不口稱贊的！”孫掌柜笑的像朵花兒。

蕭玉琢點了點頭。

“娘子這次來，可曾帶了什麼新的菜式來？”孫掌柜著手，笑問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讓竹香拿出寫的那本菜譜。

孫掌柜一看，眼睛刷的就亮了。

他連忙了角，好似口水不由自主淌了出來。

“這……這是娘子家中食案笈吧？”孫掌柜驚愕問道。

蕭玉琢笑了笑，“多代人積攢出來的智慧，您這麼說，也不錯。”

孫掌柜連連點頭，“怕是幾百年的世家，蘭陵蕭氏才能拿出這樣多的食案笈了吧？”

幾個丫鬟聞言瞪眼，看著那孫掌柜的目不由有些欽佩。

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蕭玉琢卻微微一陣張，“掌柜的見過蘭陵蕭氏的食案笈？”

孫掌柜連忙擺手，“那哪兒能啊！小人何德何能，蕭氏的食案笈，豈能給我看？”

蕭玉琢松了口氣，沒見過就好。

孫掌柜雙眼冒的看著竹香手里的笈，“娘子這笈，打算賣出個什麼價錢？”

蕭玉琢抬了抬手。

竹香立即將書冊收回懷中。

“這笈，我不賣。”蕭玉琢笑道。

孫掌柜微微一愣，“不、不賣？”

是拿出來顯擺的？他艷羨，看得著，吃不著的？

“一下子拿出這麼多來，也是為難娘子，那娘子打算賣幾個菜譜給咱們聚賢樓？”孫掌柜立即笑問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掌柜的誤會了，我這次來，不是賣菜譜的，我是來談合作的。”

孫掌柜微微皺眉，“合作？怎麼個合作法兒？”

“我以這食案笈，要聚賢樓四分紅。”蕭玉琢緩緩說道。

孫掌柜聞言一驚，“這……娘子您開玩笑的吧？”

“不開玩笑，我不但要聚賢樓的四分紅，一旦我之后，聚賢樓有些要改的地方，都得照我的意思來改。”蕭玉琢將話說的毫不客氣。

雖然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

但孫掌柜還是覺得這個年紀不大的娘子，氣勢太足了。

他皺眉，臉上的表已經有些淡了，“娘子，恕孫某人直言，娘子雖然做得一手好菜，但這經營和做菜是兩碼事兒，您會做菜，未必懂這經營之道。”

蕭玉琢笑了笑，忽而起向外走去。

孫掌柜沒想到，脾氣還大，他這麼委婉的表達，人還是說走就走啊？

“娘子留步。”孫掌柜追上前去，“我東家愿買您的菜譜，可給您遠高出上次的價錢。您看怎樣？”

蕭玉琢笑著搖頭，“我說了，我這次來，不賣菜譜。您若是覺得跟我合作，聚賢樓的未來，不能遠勝現在的話，那咱們也就不談了。”

“遠勝現在？娘子好大口氣！”孫掌柜嘆道。

蕭玉琢笑了笑，“我的老家有句話，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孫掌柜微微一愣，“娘子老家何地的？娘子老家是唱戲的？”

蕭玉琢無奈的搖搖頭，提步離開。

丫鬟們在車上愁眉苦臉。

梅香抿抿，“這可怎麼辦？娘子辛辛苦苦的寫了那麼久的食案，那孫掌柜竟然不識貨！”

“是啊，娘子說要活的錢，可他們不肯給娘子分紅怎麼辦？”竹香也皺起眉頭，“要不然，娘子去仙客來試試？”

蕭玉琢微微搖頭。

“娘子寫了這麼久，點燈熬的，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呀？”梅香語氣十分惋惜。

蕭玉琢微微一笑，“誰說我要放棄了？”

“嗯？”梅香立即坐正了子，“娘子還有辦法？”

蕭玉琢挑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這條街上有許多小吃攤呢？”

“是啊，有時候小吃攤的東西，比大酒樓里還要好吃呢，且在街上吃，也比在酒樓里多了些趣味。”梅香笑道。

“咱們也支個攤子。”蕭玉琢緩聲道。

梅香嚇了一跳，“娘子，就算合作談不，也不用這麼……”

這麼自暴自棄吧？好的酒樓又不止聚賢樓一家？

可蕭玉琢似乎是另有打算。

到劉蘭雪住的那宅子里，教劉蘭雪做蘭州拉面。

劉蘭雪力氣大，雖是第一次做，手上巧勁兒不夠，面條拉的細不均，卻是韌勁兒十足。

竹香不會做飯，但能看得出門道，知道勁兒該怎麼使。

倒是把那面條拉的又細又均勻，漂亮的很。

才練了沒幾次，就超過了蕭玉琢這師父的手藝。

竹香跟蘭雪開玩笑道：“唉，學會了這手藝，日后就算被娘子嫌棄也不死了，在街頭賣個面，都能管飽嘍！”

“去買牛，用牛骨燉湯，在腌制了牛……”蕭玉琢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幾個丫鬟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

蕭玉琢狐疑，“你們怎麼了？”

“娘子，您要殺牛啊？”劉蘭雪瞪眼問道。

蕭玉琢搖頭，“怎麼是我殺牛呢？我只是買些牛，牛骨頭就了，吃不了一整頭牛的。”

“殺牛可是犯王法的呀！會被抓起來的！”劉蘭雪低聲說道。

蕭玉琢皺眉，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

如今的大夏是農耕為主的國家，耕牛是第一生產力，為了保證耕地的勞力，牛不許私自宰殺販賣。

所以說，買頭牛，比買個丫鬟還貴。

想吃牛，唯有那耕地的牛老得不行了，上報衙門，衙門批復了準予宰殺的令文，把牛送到有宰殺許可證的屠戶手中，方能宰殺吃。

難怪在聚賢樓的廚房里沒有瞧見牛。

“罷了，那便用羊骨，豬骨都行，咱們做羊拉面，豬拉面吧！”蕭玉琢退而求其次道。

孫掌柜拒絕了蕭玉琢每兩日。

在聚賢樓和仙客來中間的地段上，便突然支起了一個湯面小攤。

外頭還掛著蘭州拉面的手寫招牌。

先是這頗有風韻的字，吸引了過往的文人。

文人駐足欣賞那“蘭州拉面”幾個蠶頭燕尾一波三折的隸書筆之時，又見那面攤上，一個小娘子將面團得虎虎生風。

待那小娘子好了面團，了一聲“竹姐姐”，便有另一個量細長，面微黑的小娘子，了手腕，揪下一塊面團，摔打著將面團拉長。

面團在手里，像是變戲法一般，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細，層層疊疊，讓人眼花繚。

簡直比變戲法而還好看。

駐足圍觀的人，甚至忍不住拍手起好來。

竹香垂眸一笑，將已經拉好的面條下羊骨湯熬煮。

待面條出鍋，湯清亮如鏡，爛而香，面細又油亮，灑上鮮翠的香菜或是蒜苗，真是香味俱全。

“五文錢一碗，蘭州拉面，各位客請嘗嘗？”劉蘭雪把一碗讓人不住口水橫流的蘭州拉面端上了桌。

這才真是真材實料，香味純正的拉面呢。

“來一碗！”早有人忍不住，坐上了桌，五文錢說貴不貴，也不便宜。

有些吃不起的，只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默默的咽口水。

有個年紀不大的小乞丐，眼睛直勾勾的一只盯著拉面的竹香。

竹香被他盯得不自在，附在蘭雪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蘭雪笑著點頭，立即盛了小半碗拉面到那小乞丐跟前，“姐姐說，漂亮你也不用一直盯著看，給你半碗面嘗嘗，的手藝比的人還漂亮呢！”

小乞丐臉上一紅，端著碗就跑了。

小乞丐白得了半碗面，還貪了人家一只碗，一口氣把拉面吃完，倒是編出了個順口溜，直贊這蘭州拉面，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吃了蘭州拉面，連老爺都不想做了。

話雖夸張，卻是宛城更多的人都知道了蘭州拉面的名號。

孫掌柜去看了，瞧見竹香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竹香還白送他一碗拉面，他沒好意思吃。

“掌柜的，小人瞧見那仙客來的掌柜的，去了蘭州拉面的攤位上。”小二跟孫掌柜說道。

孫掌柜抬了抬眼睛，“去吃面的？”

“哪兒啊，我瞧見他給拉面的姑娘遞錢，好大一袋子呢！似乎在討教那拉面的做法！”小二說道。

孫掌柜聞言，立時就坐不住了，他霍然起，“完了完了完了……”

小二撓撓頭，“怎麼就完了？”

“我那日想錯了！我以為我著不低頭，總有得那玉娘子低頭的時候！可玉娘子倘若轉而同仙客來合作，那可怎麼辦？”孫掌柜登時急了，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柜臺后頭，團團直轉。

“你在這兒看著，這事兒我得去找東家，得東家知道的本事！”

孫掌柜說完，把小二抓過來，替自己盯著鋪子，急急忙忙趕了出去。

這日黃昏時候，竹香和蘭雪正在收攤。

孫掌柜一臉焦急的尋了過來，“姑娘，二位姑娘等等！”

蘭雪力氣大，正在搬著一張桌子往牛車上收。

聽聞孫掌柜呼喊，放下桌子回過頭來，“喲，是孫掌柜，您要吃面，等明日吧，今日買完了。”

孫掌柜氣吁吁的擺手，“我不是來吃面的，我有事兒！”

“有事兒也等明日吧，我們要回去了！娘子還在家等著呢。”竹香嘻嘻一笑。

孫掌柜連忙上前幾步，小聲道：“正是有事兒，要請兩位姑娘給娘子帶句話。”

竹香了手，朝他笑了笑，“孫掌柜不是已經拒絕我家娘子了麼？如今又有什麼話說？”

“是我想錯了，”孫掌柜連忙陪著笑臉，“我小看了娘子，以為我聚賢樓了不起，可這世上的酒樓多不勝數，娘子的食案笈卻是獨一無二！”

他說的極小聲，唯恐竹香不買賬，還連連拱手，陪著笑臉。

竹香看這孫掌柜年紀一把，朝自己這小姑娘拱手不絕，有些不好意思。

側躲過他的禮，“誰你當初小看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可厲害著呢！”

“是，是，是孫某人有眼不識泰山，如今孫某人知道錯了，所以特地向娘子來賠不是了！唯恐娘子不愿見我，這才想要求兩位姑娘給娘子帶句話。”孫掌柜說道。

竹香呵呵一笑，“你如今不過是怕我家娘子，把食案賣給仙客來吧？”

孫掌柜被說穿，臉上有些尷尬不好意思。

“好的酒樓又豈止聚賢樓，仙客來？便是比這些酒樓更好的多的酒樓，我家娘子也不是沒見過，不過是瞧著聚賢樓雅致，娘子看了喜歡，這才挑了你家酒樓，你倒還不識趣？”竹香輕哼一聲。

孫掌柜連連賠不是，態度謙恭。

竹香端的差不多了，才轉而問道，“你托我們給娘子帶什麼話？”

“娘子上次談的合作，我已經告訴我家東家了，這種事，我只是個小掌柜做不得主，得我家東家拿主意呀！”孫掌柜說道。

竹香點點頭，“這是理兒。”

“誒，我家東家現在不在宛城，不過如今已經在趕回宛城的路上了，則兩日，多則三日，我家東家必定趕到，到時候還請娘子不計前嫌！能再來一趟聚賢樓！”孫掌柜連連拱手，還塞了荷包給竹香和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