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糖醋魚，你可記住了該怎麼做？”蕭玉琢問道。

楊蛋兒立即垂首道來。

孫掌柜訝然看他。

蕭玉琢微微一笑，“你有做菜的天賦，卻了幾分耐心韌。豈不知燒火也是門兒學問麼？怎麼燒能火力持續的更長，能節省柴火，卻又保持鍋灶所需的溫度？幾分火幾分油溫，才能食材最是味？我當年也是跟著我祖母燒了五六年的火，才開始上手做菜呢。”

楊蛋兒震驚看。

景延年也皺眉，狐疑的盯著的臉。

臉面姣白好，睫羽彎彎，微微一笑的時候，眸中盈盈似有流轉。

“娘子也曾燒火啊？”楊蛋兒不信。

“難不我天生就會做飯？”蕭玉琢笑道。

楊蛋兒臉上此時才真正有了愧。

“孫掌柜，把他這個月的月錢結了，打發他回家吧。”蕭玉琢說道。

楊蛋兒一聽，連忙叩頭，“求娘子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吧，小人知錯了！”

他哀求著，眼睛里也含了淚。

孫掌柜看了一眼蕭玉琢的臉，忙板著臉說道：“別廢話了，我跟你去賬房支銀子，你趕收拾了行李回老家！”

“娘子，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小人真的知錯了，便是一直小人燒火，小人也甘愿，求娘子別趕小人走！”楊蛋兒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經歷又相對單純，此時終于繃不住哭了起來。

蕭玉琢卻一直都沒有松口，直到孫掌柜把他拉走。

景延年自始至終都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

竹香看了兩位主子一眼，連忙關門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時候，景延年才緩聲道：“就這麼算了？”

蕭玉琢笑看他一眼，“不過是個孩子，我還真把他送到衙門里去呀？”

“起碼打一頓，他長長記。”景延年冷面說道，“婦人之仁。”

蕭玉琢不以為意，輕聲慢語，“聽那婦人說，小重午很是眷自己的親人，若是將軍不能把他送回我邊，還將軍能時常陪伴著他。將軍今日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吧？”

景延年長吐了一口氣，深深看一眼，起離開聚賢樓。

他走了以后，蕭玉琢也離開了聚賢樓。

但并未回宅子，倒是去曾經的醉鄉樓看了一圈。

醉鄉樓地方不小，裝潢也不差，稍微整修一番，又是富麗堂皇的銷金窟了。

“樓里的姑娘門呢？”蕭玉琢問醉鄉樓的公。

公已經得關三爺派人送來的信兒，知道這位玉娘子，如今是負責醉鄉樓的正主兒，連忙躬回道：“姑娘們要麼在樓上雅間里，要麼在后院兒呢。”

“都出來，我見見。”蕭玉琢道。

竹香和跟著的劉蘭雪嚇了一跳，“娘子見們做什麼？沒得辱沒了娘子份。”

蕭玉琢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樓里的姑娘出來，自的站了三排，頭一排有十來個子，臉上頗有些清高傲慢之氣。

“這是樓里的清倌兒。”公介紹說，“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都是拿手活兒。”

就是賣藝不賣的。

第二排，有二十多個子，姿段兒都不錯，臉上卻態橫生，沒有那些清倌兒的高冷之氣。

“這是紅倌兒。”公笑了笑。

就是賣藝也賣，且以賣為主的。

第三排是著樸素，穿的戴的明顯不如前兩排子的小姑娘們。

“這是樓里的丫鬟，若是將來表現的好，有天賦，也能到前頭來接客，可現在還不行。”公介紹說，“樓里給們請的都有專門教習各種技藝的師父，因著樓里近來歇業，那些師父如今不在樓里。”

蕭玉琢點點頭，“把琴師舞師都請回來，們都勤加練習，便是這些小姑娘們，也都們學習起來。”

公面有喜，“娘子，咱們醉鄉樓是要重新開張了麼？”

聽到醉鄉樓三個字，蕭玉琢的眉頭皺了皺。

這三個字，難免想起當初同水香的不愉快，以及后來水香在驛館之中被生生打死的畫面。

心頭一陣的惡寒，“醉鄉樓這名字不好，你去重新定制塊招牌。”

公微微一愣，“什麼名字？”

蕭玉琢垂眸想了想，“一蓑煙雨任平生，就‘煙雨樓’吧。”

聽聞取這名字，第一排的清倌兒，不由都抬頭看。

一蓑煙雨任平生，表面寫路上遇到大雨，詩人不以為意。但更指人生中的坎坷困難，磨難不如意，詩人也都看淡了，不在意了。

清倌兒有才學，讀過這首詩，也明白詩中意境，不由心有戚戚焉。

公不甚明白，“煙雨樓，這名字聽著不夠喜慶呀？”

“你懂什麼？一蓑煙雨，人生苦短，這才更提醒人及時行樂，莫虛度，待花無去折那空枝！”一個清倌兒立時沖公呵斥道。

蕭玉琢繃不住一笑，“是這理兒，你去做吧，先去求問三爺，若是三爺愿賜字，就用三爺的字做招牌。若三爺不愿，去挑了好看的字跡就。”

公連忙應了。

蕭玉琢朝那說話的清倌兒點了點頭，轉離開醉鄉樓。

回到宅子并未閑下來，卻是提筆寫起了策劃書。

院本就是掙錢的地方，即便就照著原樣重新經營起來，就穩穩當當的收不菲。

可關三爺說的對，要做，就要跟別人做的不一樣。

是要救樓里的姑娘出火坑的，重新開院，等于還是把們推火坑之中。

是生意人，首先要掙錢。

沒良心的生意人，只顧自己的利益。

有道德有的生意人，卻想的是共贏。

不但要自己掙錢，還要讓這些迫于無奈，淪落風塵的子們也獲得長久的利益。

這才不違背立志提高子社會地位的初衷。

當年芒果臺選秀造星的轟與功，讓記憶猶新。

記得畢業那年的論文，分析的就是選秀節目的利與弊。

可指導老師卻說寫的論文不夠深刻，給駁回，重新選擇論題重寫了。

蕭玉琢一面寫著策劃案，一面想到，如今親自策劃一場選秀，親自全程一下，再回頭寫那篇論文，一定不會被老師說不夠深刻了吧？

不由嘿嘿笑了笑。

卻未發覺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夜已經越來越深了。

“三更了，還不睡麼？”

屋里太靜，只有偶爾提筆蘸墨發出些輕微響，后突然響起的說話聲，把嚇了一跳。

手里的狼毫筆都被啪的扔了。

蕭玉琢轉過頭來一看，只見景延年那張黑沉如墨的俊臉。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將軍知道麼？”

景延年瞇了瞇眼，“我已經站了有一刻鐘了，你沒瞧見我，倒怪我了？”

蕭玉琢看了看一旁的壺，“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我這兒來干什麼？”

景延年輕哼，“你也知道這麼晚了？天都快亮了，你是坐了一夜嗎？”

沒有電腦，手寫還是筆，可不是慢麼？幸而郡主當初的小楷很是不錯，不然還不為難死？

“將軍三更半夜的前來，所為何事啊？”蕭玉琢撿起筆，擱在筆山上，起問道。

景延年抬腳靠近，“都回來這麼幾日了，你怎麼沒回越王府啊？”

蕭玉琢皺了皺眉，“我回不回越王府，跟你有什麼關系？”

景延年輕笑，燈燭的輾轉碾過他眼角眉梢，他臉上生的線條，都變得和起來，“怎麼跟我沒關系？你怎麼說也是我兒的娘親呀。”

“嘁，”蕭玉琢輕嗤一聲，“現在承認我了？”

“我何時不承認過你？”景延年反問道。

“沒娘的孩子像棵草，將軍若是承認我，就當快些把孩子還給我。”蕭玉琢抬眼看著他，“別我們母子都忍分離之苦。”

景延年點點頭，“我把兒子還給你，就他看著娘不眠不休的對案書寫？”

蕭玉琢輕哼一聲。

“又不考功名，你寫的這是什麼？”景延年上前一步。

蕭玉琢想要抬手翻過紙張，不他看到自己的策劃書。

可他作顯然更快，一只手將錮在懷中，另一只手按住桌上的紙，不翻。

他飛快的掃過一遍，臉面更沉了。

“放開我！”蕭玉琢在他懷中掙。

景延年臉黑黑，“你還真打算重開醉鄉樓啊？你的志向就是當個老鴇麼？”

蕭玉琢氣惱，抬腳猛的踩在他腳尖上。

景延年眉頭稍，“別硌得你腳疼。”

蕭玉琢悶聲道：“我就是要當老鴇，也不關你的事！你放開我！”

“點燈熬夜的，我當是有什麼要事，沒曾想，竟是為一個院勞，這般不眠不休的，你是想取悅樓里的，還是想取悅將來的嫖客？”景延年毒舌起來的時候，還真想讓人給他幾個耳。

蕭玉琢恨恨看他，若不是打不過他，定要揍得他滿地找牙。

“將軍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來看我在干什麼？是想取悅我呀？還是想取悅我？”蕭玉琢輕哼一聲，抬著下問道。

皮潔，小巧的下微微一抬，燈燭的在瑩潤的臉頰上流淌。

景延年錮在懷，上淡淡馨香的氣息，不斷的涌他的鼻腔。

抬著小臉兒，這般氣惱又執拗的樣子，無聲著他，瞬間激起了他男人的驕傲，不由的就想把在下，好好的馴服一番，看還敢不敢這般不聽話？

景延年是雷厲風行的人，想到便做。

他忽而彎將蕭玉琢抱起，大步來到床邊。

蕭玉琢下一，上一沉，被他制在床榻上時，立時就懵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麼？”臉上發燙，口齒不靈。

景延年輕哼一聲，“你說我想干什麼？”

“我……我們還沒……”蕭玉琢被他的作弄得氣吁吁，“我們還沒和好呢！”

景延年太悉的，哪里最為敏，怎樣能舒服，他稔于心。

蕭玉琢在他一雙大手的作之下，立時化作一灘春水，似乎已經服，唯有心里仍有不甘。

“你卑鄙！無恥！小人！”口中罵道。

只是這罵聲綿無力，更像是人間的打罵俏一般。

“你快放開我！”蕭玉琢手推他。

雙手恰按在他健碩的上，這手……這彈……還真人舍不得松開呢……

蕭玉琢覺得自己的理智都要被男給迷了，“你不再攔阻我想做的事，事事支持我，我就你留下。”

景延年悶笑，“現在是你在攔阻我！許久不見，你不想我麼？”

他聲音有些暗啞，更帶著人的磁。

蕭玉琢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臣服投降了。

曾經他給過的歡愉，好似瞬間從里蘇醒過來，抑制不住的蔓延至全。

別過臉來，小聲道：“我才不想你，是你想我了吧？”

景延年一件件下的，拽過被子蓋在兩人上。

“是，”他在耳邊呵氣，“是我想你，很想很想……”

蕭玉琢心頭一暖，眼眸中的最后一拒絕也化開了……

“唔……”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低頭細細的吻著的眉眼，“玉玉，我的玉玉……”

“不是你的！”蕭玉琢呢喃。

景延年一聽就怒了，作也不由變得強勢魯，“那是誰的？！”

蕭玉琢嗯嗯出聲，“是我自己的！”

景延年含住的，放緩作……

……

蕭玉琢醒來的時候，床榻上已經只剩下一個人了。

昨晚的一切，好似一場春夢一般。

只有桌案上燃盡的燈燭，和七八糟躺在那里的策劃案，見證了一切。

蕭玉琢抬手撓頭，不由氣悶，“真是令智昏，想我一世英名怎麼就被他的男所迷了呢？”

蕭玉琢想要起，卻發覺自己腰酸。

景延年難不是太久了麼？簡直狼一般……困倦至極，他還不放過！

“香，香——”蕭玉琢喊了兩聲。

竹香先推開門，“娘子有何吩咐？咦？”

竹香敏銳，似乎發覺了什麼不對勁兒。

蕭玉琢心頭尷尬，臉上發燙，“香過來。”

香也快步到門口，正要進門，竹香卻拉了一把。

“娘子有何吩咐？”竹香站在門外問道。

蕭玉琢抿了抿，“進來說話！”

……

不多時，這小院兒里就多了些藥味兒飄散在空氣里。

嗅起來，微微有些酸苦。

“娘子，您真要喝呀？”香捧著藥，跪坐在蕭玉琢面前。

蕭玉琢重重的點頭，“我如今尚沒有能力保護好重午，倘若再來一個孩子，又該怎麼辦？”

“可是一切都有將軍呢……”香小聲道。

蕭玉琢搖頭，“很多時候我和他的想法有分歧，其一，我不想毫無自保能力，只會淪為他的拖累。其二，我不想在他翻臉無的時候，連立之本都沒有。”

“將軍怎麼會翻臉無……”香嘀咕。

蕭玉琢微微一笑，抬手了香的頭，“人心最善變，只有當你有他也可過，沒他也可過的時候，兩個人的位置才是平等的。”

香重重的點了點頭，垂了垂濃黑的湯，“不熱了，娘子喝吧！”

蕭玉琢輕笑一聲，“不會傷吧？”

“唔，不能常喝，偶爾倒是無礙。”香點頭道。

蕭玉琢咕咚咕咚將藥一飲而盡。

躺到了下午，才又起繼續伏案書寫。

熬了兩個晚上，總算是拿出了一份看起來像模像樣的策劃書。

次日一早，神清氣爽的起來，要去尋關三爺，跟他談談準備如何重開“煙雨樓”，如何將煙雨樓做宛城，乃至大夏最大的青樓之時。

景延年又來了。

瞧見從馬車上下來的景延年，就立時拉下臉來，“大清早的，咱們都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景延年微微一笑，“我以為你想兒子，所以帶他來看看你。”

蕭玉琢聞言一怔。

小婦人抱著重午，從馬車上下來。

蕭玉琢瞧見小重午，臉上立時普照。

上前兩步，慌忙從婦人手中接過小重午。

小重午已經醒了，瞧見便張開沖笑。

蕭玉琢的心，瞬間就被這稚的笑容填滿了。

“瞧你這行頭，是打算出門？”景延年垂眸問道。

蕭玉琢抱著重午，微微一笑，“是啊，我正要去尋關三爺。”

“巧了，我也正要去，不如同行？”景延年輕撇了一眼。

他這麼意味悠長的一個眼神，蕭玉琢心頭一跳，臉上不自覺地又熱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