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現在局勢很復雜麼？”蕭玉琢問道。

梁生輕咳，“表面看起來，是風平浪靜的。”

蕭玉琢眉頭微蹙。

“小人這次回京，注意到信德柜房以后，專門人細細的打聽留意了。”梁生低了聲音說道，“信德柜房同娘子當初投資建設不同，信德在屯糧食和絹帛。”

糧食和絹帛，那就是吃穿的本了？

囤積這兩樣，那是穩穩當當的營生。

不管什麼時候，這世上都不能缺了糧食，不能了穿的。

溫飽是最基礎的基礎了。

可和平年代，收富足的時候，屯糧食布匹，雖然穩當，卻賺不了大錢。

唯有到了戰或是災荒的時候，糧食布匹才會比金子更貴重。

倘若這信德柜房的來頭不簡單，那他這般囤積的行為，就更不簡單了。

蕭玉琢莫名的有種危機的意識。

只盼著自己是太敏，想多了。

“娘子下一步，有何打算？是不是也要將聚財寶開到長安，趁著現在信德柜房聲勢還未浩大之時，在長安城也占據一席之地？”梁生緩緩問道。

蕭玉琢立時搖頭，“不，反其道而行之。”

梁生微微一愣。

“要擴大聚財寶柜房的規模，在各地建立分號。特別是邊境之地，如今不是在與突厥通商麼？在西域，南境，北地，都開設聚財寶柜房的分號。”蕭玉琢說說著，恰好走到一間廂房的門口。

廂房的門大開著。

里頭放了好幾張坐榻矮幾，還掛著筆架，擺著硯臺宣紙。

“這是？”蕭玉琢指了指那房間。

“娘子請進，這是曦月和香商量事務之。”梅香連忙說道。

蕭玉琢得這辦公室。

在一張矮幾后頭坐下，提筆想要蘸墨。

卻見硯臺里的墨都已經干涸了。

梅香連忙道：“婢子去打水來。”

梁生卻忽從懷中拿出一只致的長匣子，“這是此次回來宛城，給娘子準備的薄禮。剛才只顧談及經營之事，忘了送給娘子。”

梅香接過那匣子，在蕭玉琢面前打開。

里邊整齊的擺著數如筆一樣長短的碳條，碳條的一頭被磨圓的錐形，碳上頭裹了層凈白的布條。

“這是？”蕭玉琢詫異的看著匣子里一的碳條。

“這是炭筆。偶然聽說娘子上次在為煙雨樓的活做策劃的時候，寫了許多的字，提筆間，累的手腕疼，所以一直想著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夠讓人寫字之時稍微輕松些的。”梁生緩緩說道。

筆筆尖，寫字還好，寫字多的時候，手腕卻是架的很疼。

蕭玉琢不曾在外頭說過這事兒，怎麼說蕭家也是書香門第不是？

沒想到丫鬟一句話，梁生卻能記了這麼久，還真弄來了質筆。

“因試了多次，不是太，就是顯不好，耽擱許久才能呈給娘子。”梁生微笑頷首。

蕭玉琢輕嘆一聲，“梁掌柜太有心了。”

梅香拿過匣子里的一支筆，在紙上畫了畫，“呀！不比墨顯差呢！也是這般的黑亮！”

梁生笑了笑，“娘子適才說，要盡快建立起聚財寶柜房的分號？”

蕭玉琢點了點頭，梅香也拿了一只炭筆給梁生。

自己也拿了一只，坐在桌案后頭。

梅香在家里“開會”養了好習慣，自己也好奇的了跟炭筆，坐在一旁，鋪了紙，準備做會議記錄。m.166xs.cc

“一旦大夏有什麼戰災荒，經濟民生就會到巨大的沖擊。如果聚財寶柜房不住這個沖擊，沒有穩定的經濟基礎，票券立時就會變泡沫。”蕭玉琢沉聲說道。

清代的紅頂商人胡墉就是前車之鑒。

“到時候聚財寶柜房的儲戶們如果都要取糧取錢，各地僚競提存款，群起敲詐勒索，聚財寶立時就要崩盤。拿不出來，儲戶們也會遭巨大損失。

為了聚財寶柜房的穩定，也為了儲戶們的利益。我們必須保證，自己經濟的發展能夠承住戰的傾軋。”

梁生皺眉，細細思量了一陣子，“娘子的意思是，多地開設分號，戰不可能遍及全地，即便一兩個地方遭損失，其他地方的分號，也能夠定力支援，以穩定整個大的局面？”

蕭玉琢連連點頭，“這也是我說要在邊境開設分號的原因，一是方便同外邦客商的經濟往來，二是即便大夏局勢，我們的經濟也不至于一下子全垮了。”

梁生沉思良久，拱手看向蕭玉琢，“娘子真真是深謀遠慮了！”

他只是說了長安城周遭出現了“信德柜房”囤布匹糧食，娘子就能思慮到這麼多，真是讓他這男子都自愧不如。

蕭玉琢這會兒卻在想越王那些讓費解，且有些心驚的行為。

“只是在宛城開設聚財寶的時候，也算是有基礎，且恰逢上煙雨樓的活，所以聚財寶站穩腳跟的速度極快。若是在別的地方，想要迅速的站穩，只怕不容易。”梁生說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這話不錯，但現在也有一個大好的時機呀？當今圣上不是鼓勵商賈，鼓勵邊貿麼？”

梁生凝眸，微微點頭。

“各地的商賈都想要抓住這個時機，買賣來往十分頻繁。我們若是在此時建立商會，可以組織起有保障的商隊，讓他們出門不必帶繁重的銅錢，或是兌換不便的飛錢，聚財寶柜房的票券使用自然會大歡迎。”蕭玉琢說道。

“再有，可以和當地的府或是世家門閥來合作，聚財寶柜房可以讓出一大半利潤來。”

梁生聞言微微一愣，“娘子這般謀劃，卻要讓出大半利潤來，豈不是有些不劃算麼？”

蕭玉琢微微一笑，“若是制圖眼前的一點利潤，不肯謀求雙贏之策，聚財寶柜房，只怕要局限于宛城了。倘若一旦有，聚財寶頃刻之間就會垮掉。”

梅香在一旁聽得專注，聽到這兒，不由自主的開口道。

“但若是讓出了大半的利潤，卻是將各地的勢力，門閥都綁在了一起，一旦聚財寶柜房哪里了沖擊，那就是牽一發而全的事兒，各地的勢力都會不由得捆在一起。”

蕭玉琢點頭，認真道：“正是此意，雖讓出了利潤，但獲得了更大的穩定。倘若只開在一個地方，全部的利潤是一百，與開在十個地方，每個地方的利潤是三十，哪個利潤更多呢？”

梅香連連點頭，“這都已經不是利潤多寡的問題了，開在一個地方，就像這一炭筆一樣，一旦有沖擊，啪的就斷了。十炭筆綁在一起，只怕就不那麼容易折斷了！”

“孺子可教。”蕭玉琢看著梅香輕笑。

梁生頷首，“只是娘子要廣開聚財寶，咱們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壯大如今的益文武館，更顯得尤為重要。”

蕭玉琢嗯了一聲，“城南的八百多畝地，正在建設，只是現在文武館的名氣還不夠大，生源不是很多……”

屋子里安靜了片刻。

蕭玉琢笑了笑，“也不用急，先走走邊貿的路子，先在貿易頻繁的地方，開著一兩家分號積累經驗。”

梁生拱手應了。

梅香將自己記錄的幾點呈給蕭玉琢看。

蕭玉琢點了頭，又呈給梁生看。

“這炭筆還真是方便呢！不用去蘸取墨而停下來耽誤時間，就騰出了功夫整理思路。”梅香笑道，“放在匣子里還能隨攜帶，隨用隨取！”

梁生得了褒贊，微笑頷首。

“多謝梁掌柜了。”蕭玉琢也道謝道。

“難怪像蘭雪那麼大大咧咧的姑娘，都覺得梁郎君細致周到！”梅香笑的眉眼彎彎。

梁生謙遜道：“這筆可還有什麼不適之？小人也好再加改進，若是能大批量的做出來，倒是可方便天下學子了。”

“哈哈哈！”門口傳來一陣不和諧的笑聲。

屋里三人都猛地抬眼，往門口看去。

卻見景延年抱著小重午站在門口。

他逆而站，三人瞧不清他臉上神，卻是不難看出他上的沉郁之氣。

梅香臉上的笑容，立時就嚇得沒影了。

“細致周到，真好……”景延年盯著蕭玉琢手上握著的炭筆，眼神凌厲，“梁掌柜不但心細周到，而且思路活泛，能想到制作這炭筆，還能想到為天下學子謀方便。也難怪我家夫人，倚重梁掌柜。”

景延年這話說的怪氣。

蕭玉琢臉尷尬。

梁生卻微微一笑，拱手朝景延年行禮，“承蒙王爺夸贊。小人得娘子賞識信任，自當對娘子之事盡心盡力。”

景延年呵的笑了一聲，“盡心盡力！”

四個字在他齒間，輾轉碾磨，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為娘子手下掌柜，小人所做都是理當，是本分。”梁生笑的從容，好似看不到景延年已經暴怒的渾黑氣。

但他懷中的小重午卻是覺察了爹爹的怒氣，他的懷抱似乎都不如先前溫暖舒適了。

小重午掙扎著要從他懷里下來。

景延年皺眉。

小小的子在他懷中不停地蠕。

他彎將兒子放下，原以為他會撲進他娘的懷里。

沒想到這家伙邁著自己的小短兒，跌跌撞撞的走向離他較近的梁生。

抓著梁生潔白的袍，笑瞇瞇的仰臉朝他。

梁生連忙半蹲半跪在他跟前，手要抱他。

景延年黑著臉上前一步，一把將兒子又給提溜回自己的懷里來。

小重午在他懷中掙了幾下，見景延年黑沉沉的臉。

他撇撇想哭。

梁生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塊凈白和的璞玉，遞給小重午。

那璞玉尚未經過雕琢，不過是磨得很潔潤，有小重午的拳頭那麼大。

小重午的視線立即被這泛著沁潤和芒，圓滾滾的璞玉吸引了。

他手就要拿。

景延年卻皺眉退了一步，“梁掌柜好大方！”

蕭玉琢微微皺眉，對景延年這態度，有些不滿。

梁生輕笑，“當給小郎君一見面禮，是禮數罷了。”

“他不過是個娃娃，梁掌柜的見面禮，卻送和氏之璧？不覺得太貴重了麼？”景延年從鼻子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