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重重的點頭，“娘子一步一步，終于要做到了。”

“但是現在，你必須站在我的前面，廣源商會還沒有真正壯大之前，我不能……”搖了搖頭，“不能面。”

梁生皺眉看，“娘子適才，瞧見了誰？”

“先不提他，聚會就要開始，梁郎君請代替我下去，把我的想法告訴眾人，聯合起更多的商人，共同發展，也便于對抗未知的變數。”蕭玉琢說道。

眾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

梁生問道：“娘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蕭玉琢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把商會在梁掌柜手里，日后梁掌柜就是商會的會長，沒有人知道‘玉娘子’是何許人也。”

“若小人背叛娘子，娘子的一切籌謀努力，都打了水漂了！”梁生沉聲說道。

蕭玉琢點頭，臉上仍掛著微笑，“我知道。”

“娘子就不怕，自己所做一切，到頭來，卻是為旁人鋪了輝煌之路？”梁生又強調了一遍。

屋里的氣氛已經變的有些凝滯了。

眾人的目都落在蕭玉琢和梁生之間。

蕭玉琢垂眸笑了笑，“我相信梁掌柜。”

又是這句話！

當初要建立五芳齋，在最為窘迫的時候，拿出所有的銀錢來，毫不遲疑的給他！

說了，“我相信你。”

如今，在他手里的，已經不僅僅是所有的銀錢。

給他的是所有的心！所有的努力！

這一切甚至是的人生理想，家命……

都這樣到他手里，只有一句，“我相信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梁生心頭，卻有千萬斤的重量。

梁生背了背子。

眾人看不見他的神，只見他轉過來的時候，眼眶略有些潤。

士為知己者死。

無論多錢財，都買不來這樣毫無遲疑的信任。

梁生很想問一句，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信我？當初我們不過萍水相逢，甚是在那樣的風月場中……

若沒有蕭玉琢，便沒有今日梁生。

他梁生不過是手握一家消息靈通，在長安城略有些地位的勾欄院……

便是與眾多世家門閥的子弟，有著牽扯不清的關系又怎樣？

便是義父乃是圣上邊最得寵的紅人又怎樣？

雖沒有人敢招惹，但也沒有人真正從心里看得起他們。

如今，完全不一樣了。

梁生閉了閉眼睛，長久沉默之后，深深對蕭玉琢拱手行禮。

一禮至底，這是大禮。

屋里的氣氛都變得肅穆起來。

站了這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一點兒聲音。

梁生間微，他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時間差不多了，梁掌柜快去吧。”蕭玉琢笑道。

梁生拱了拱手。

帶著幾個掌柜和管事兒下去了。

蕭玉琢劉蘭雪和陳曦月也都跟了下去。

竹香，梅香和香，則跟在邊，趁著前頭正在同梁生打招呼的熱鬧之際。

主仆四人，悄悄從后門離開了聚鮮樓。

蕭玉琢坐上馬車，才拍著口松了口氣。

梅香眼中還有些失落和憾，“娘子……梁郎君他會不會有一日……”

“他怎麼會來宛城？還混跡在商賈之中？”蕭玉琢打斷了梅香的話。

馬車里沉默下來。

梅香狐疑的看看竹香，又向蕭玉琢，“娘子到底瞧見了誰？連樓都不肯下了？”

“是大老爺，”竹香說道，“蕭家大老爺！”

馬車里立時安靜下來。

梅香瞪大了眼睛，“蕭家大老爺？他不是閣學士麼？他不在圣上邊伺候著，跑到宛城來，扮作個商戶干什麼？”

“難道是圣上已經懷疑了？”竹香瞪眼問道。

梅香舒了口氣，“難怪娘子不肯下去，既然這里頭能混進來蕭家大老爺，不知道還會混進來什麼人？說不定就有圣上的爪牙！”

“如今商會還沒有結大的氣候，被圣上給察覺了是娘子在謀事！說不定就給……”竹香剛說了一半兒，就挨了梅香一爪子。

跟梅香瞪眼。

香卻拽住們兩個，“娘子正在想事呢，你們兩個就不能安靜點兒？”

三個丫鬟著格外沉默的蕭玉琢，“娘子，可有何想法？”

“也許不是圣上的意思。”蕭玉琢緩緩說道，“但小心為上，商會勢力壯大之前，我不能面。若壯大之后，梁生背叛，那就只當我看錯了人，該我此磨難。”

竹香梅香兩丫鬟抿著，不知說什麼是好。

香倒是臉輕松，“一個人的人脈，地位，錢財這些都有可能被掠奪，唯有一個人的能力，任何人都搶不走。娘子一步步走來，憑的是娘子的能力、膽識、眼界。這種東西，旁人怎麼可能奪得去？”

蕭玉琢瞇眼輕笑，“去越王府。”

竹香梅香，頗有些佩服的看了香一眼，這才轉臉吩咐車夫。

越王知道商會的事兒，這事兒是誰在籌謀，他也有所猜測。

是以這個時候蕭玉琢尋上門來，他大為吃驚。

“宛城不是有商會聚會麼？你怎麼來了我這兒？”李泰笑道。

縱然驚訝，他還是分外熱的。

吩咐仆從上好茶，備茶點。

把秦刺史剛送來的大閘蟹，都催著趕蒸了，好端上來。

“越王爺不必忙了，我只想問你個人。”蕭玉琢沉聲道。

李泰見面不好，連忙收起臉上輕快笑意，“什麼人？你這般鄭重其事？”

“我記得去年端午，重午出生之時，蕭十六娘落在了你的手里？”蕭玉琢問道。

這事兒過去的太久，當時又恰逢難產，疼的要死要活，險些丟了自己的命。

后來僥幸母子俱安，死里逃生。

跟撿回來的命一樣。

哪里還有心思在意蕭十六娘？

這麼一忘，就給真忘了。

今日若不是看見蕭家大伯，扮商戶坐在聚鮮樓，仍舊想不起蕭十六娘這個人來。

李泰緩緩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兒。”

蕭玉琢見他談及十六娘這漫不經心的神，心頭不由有些慌。

“現如今人呢？”

李泰微微笑了笑，“我見靠不住，發了瘋似得要將你在宛城的消息捅出去，只好人看著。”

他微微頓了頓。

蕭玉琢直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更是不好。

“沒想到那般不老實，不守本分，竟還想要從越王府逃出去。險些真給溜走了。”李泰慢騰騰說著。

蕭玉琢微微凝眸，“然后呢？”

“看著一個大活人實在麻煩，整日吵吵嚷嚷的。我嫌麻煩，便把殺了。”李泰說道。

蕭玉琢臉面一凝，“殺了？”

那是一條命啊，何以說著的這麼漫不經心？

李泰點點頭，“自己要從家中跑出來，奔與我。這連私奔都不如，是一廂愿。這樣的子，擱在前朝，那是要浸豬籠的。都是一死，我也不是那麼殘忍不近人，死得不那麼痛苦吧。”

蕭玉琢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泰。

怎麼他還覺得自己仁義良善麼？

李泰迎著蕭玉琢的目，臉很誠摯，沒有半分躲閃。

蕭玉琢在他這樣的目之中，只覺坐立難安。

“經過了這麼多事兒，我以為玉玉你不會再有婦人之仁了。”李泰說道。

蕭玉琢呵的笑了一聲，“大概我這輩子都只能是個婦人了。”

李泰聞言笑了笑，“你是婦人不假，但有些會毀了自己的假仁假義卻要不得。”

蕭玉琢憋了口氣沒做聲。

他繼續說道：“你可能想象我若放了蕭十六娘，或者讓從我手中溜走，會是怎樣的后果？”

蕭玉琢微微皺起眉頭。

“定會將你藏在宛城的事宣揚出去。不管有多人會信，但圣上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人，不論如何，都不會再放心的以為——你是真的死了。還會容的你在宛城，將這些生意做大麼？”李泰問道。

蕭玉琢垂下眼眸。

“唯有如今這樣，才能給你留下息的機會，讓你有時間滿自己的羽翼。”李泰聲音很平靜。

平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蕭玉琢抿了抿，半晌都沒有說話。

李泰笑了笑，“優寡斷，可不像你，玉玉。”

“你真的殺了？”蕭玉琢皺眉道。

李泰點頭，“不信你可搜一搜，越王府不論哪里，你都可以進，可以看。玉玉，越王府沒有你不能踏足的地方。”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深深著蕭玉琢，語氣似乎格外認真。

蕭玉琢心頭一跳，不敢去看他太過幽深的目。

“什麼時候的事兒？”

李泰聞言笑了起來，“既然死，讓你心緒不寧，關于這件事，玉玉還是不要多問了。難道你還想去祭奠不？知道的越多，你心里越難以安定。”

蕭玉琢微微皺眉，“我家大伯來宛城了。”

李泰略微一愣，“蕭家大老爺？”

蕭家大老爺是蕭十六娘的爹，他更是圣上面前的閣大臣。

他來宛城，目的很可能不簡單。

不單單是因為蕭十六娘不見了。

若是蕭十六娘的原因，他早該來了，不至于拖了一年才出現在宛城。

他出現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圣上不放心了……

“多謝玉玉來告訴我。”李泰對蕭玉琢點了點頭。

他略含笑意的臉，幽深的目，蕭玉琢視線相，心頭就是猛地一跳。

連忙起，“你既知道了，我便不久留了。”

“你曾經也是在越王府住過那麼一段時日的，怎麼現在一點都不會想念麼？”李泰見告辭，忽而說道。

蕭玉琢微微皺眉，“不必想念。”

李泰笑了一聲，“你對旁人有仁慈，哪怕曾經算計你害你，恨著你。為何偏偏對我這般冷？玉玉，我對你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