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了頭烏，藏匿不肯應戰，又有‘天眼’在高空看著。咱們的兵馬還沒能靠近他們呢，他們就跑了，這仗怎麼打？”袁江濤憋氣，拿拳頭砸了下桌案。

李泰好一陣子沒說話，營帳中的將領們也都各個皺眉苦思。

“他們不肯應戰，且有‘天眼’監視，那就利用他們的‘天眼’，得他們來戰！”李泰忽然瞇眼說道。

營中眾人都驚愕看他，“如何得突厥主迎戰？”

次日，軍將們便明白了李泰的計策。

他人在大夏營中立起了一個高高如桅桿一般的柱桿。

桿上掛著一個人。

那桅桿太高，一開始下頭的人都不知道上面那人是誰。

后來才知道，上頭掛著的是個人。

“聽說是突厥公主！”

“正是當今突厥領兵作戰那皇子的親妹子！”

“看到自己的親妹子被掛在桅桿之上，再不來救，也枉為人兄了！”

“丟人不說，突厥人會怎麼看他們的皇子？他若不來救人，只怕突厥人自己就不能服氣！”

……

藍玉正打算同越王告辭回京。

他只是來運送輜重的，越王兵馬掌握了火和戰車的使用方法之后，他就可以回京復命了。

聽聞軍將們的議論，他愕然的抬頭看著那高高的桅桿。

桅桿上懸掛那人，看起來十分瘦弱，風一吹，就在桅桿上搖搖晃晃。

藍玉眼眸一凝，那桅桿上的形，看起來是那般的悉。

他垂在側的手不由握，他快步向主帥營帳行去。

正要求見，忽聽里頭傳來越王的聲音。

“盯著四下，突厥人的‘天眼’看到阿爾被懸掛，定會有靜。”越王聲音沉冷，“倘若突厥人還要做頭烏，就傳言出去，說過一日就要去阿爾上的一件，若全赤，突厥人還不應戰，就要做軍中軍，從將領往下排，夜夜做新娘……”

“將軍——”藍玉忍不住在帳外高呼一聲。

把營帳門口的守衛給嚇了一跳。

“藍將軍怎的不等我等通報就……”

“是藍玉？進來吧！”李泰笑著喚他。

藍玉鐵青著一張臉，進得營帳之中。

“藍將軍何事？”李泰問道。

藍玉看了李泰一眼，言又止。

他適才在帳外聽得清楚，阿爾這名字像一刺扎在他心里。

他認識阿爾很早。

在景延年帶兵抵突厥的時候，他就認識了。

那個時候的阿爾機靈活潑，扮男裝，俏可。

自從得知了他是，看過了穿裝的樣子，便是知道擅長施毒，有時候手法狠厲。

他卻覺得，不過實在宮廷之中被驕縱壞了，本還是可的。

得知嫁給紀王，得知引阿芙蓉，得知想要謀算的是整個大夏的時候……

他覺得沒救了，也告訴自己，那個俏可扮男裝的阿爾，已經徹底的消失了，死了。

可如今再看到，看到被那麼屈辱的懸掛在軍營之中上，再聽到的名字，為何心里還是會悶悶的猶如撕裂之痛呢？

“藍將軍要說什麼？”李泰見他一直不做聲，不由再次問道。

藍玉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末將……末將沒什麼事，只是來向王爺告辭。”

為阿爾求的話，似乎就在邊。

但這是在軍中，是在對抗突厥的前線。

不能說越王心狠，突厥躲藏不肯應戰，每日一所消耗的軍費都是大夏的損失。

李泰點頭，“是該你們回去了，何時起程？”

“呃……”藍玉想立時就走，可心里又不想走。

他猶豫掙扎中，還未說出話來。

忽聽外頭有戰鼓響起。

“有戰事！”軍營外有兵將喊道，“突厥來犯！”

越王立即披上戰袍，抓起長槍，親自往營帳外去。

藍玉正在糾結的話，也不必說出口了。

越王親自率兵迎戰。

突厥騎兵似乎目的很明確，他們想要殺掛在桅桿之上的阿爾。

人死了，大夏兵馬就不能以辱，來威脅突厥應戰了。

發覺突厥人的意圖之后，越王并未放下桅桿上的阿爾，卻是人將阿爾降下一半，并保護在阿爾周圍。

藍玉本來要追隨越王迎戰。

這會兒聽聞軍令，卻是護在桅桿近旁。

他舉目看著桅桿上的阿爾。

阿爾臉蒼白，白的如同上服一般。

低垂著腦袋，眼睛半睜半合，若非風吹，繩索勒得太痛時，偶有掙，懸掛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樣。

“阿爾……”藍玉在桅桿下頭。

阿爾充耳不聞。

藍玉微微皺眉。

前線喊殺之聲，連軍營之中都能聽得清楚，遠沙塵滾滾嘶喊之聲，放火的砰砰聲，只人心頭發。

阿爾卻如未曾聽見一般，不曾抬頭看上一眼。

昔日那個活潑伶俐的小娘子，此時卻那般如死人掉在桅桿之上，在風中晃晃悠悠。

激戰一直持續了一日一夜。

日次朝東升之時。

忽而傳來突厥投降的消息。

阿爾就那麼晃晃悠悠的在桅桿上吊了一日一夜。

突厥舉白旗，派使臣前來投降。

阿爾這才被人從桅桿上放了下來。

被放下來的時候藍玉就在近旁，他瞧見阿爾干裂，臉上毫無神采。

一雙眼目枯槁無神，恍如失了心魄。

再不是那個靈的小娘子了。

突厥舉白旗之時，士氣已經消沉了。

突厥使臣表示，愿以歲幣換取和平，并換回阿爾公主。

越王同突厥征戰良久，最終大獲全勝。

大夏軍中上下都在慶賀得勝之時，阿爾被收拾好，準予突厥使臣帶回突厥軍中。

藍玉就站在一旁目送。

阿爾面如古井無波，大夏的勝利與無關，突厥的敗兵也與無關，好似生死都與無關了。

坐在四下氣的馬車上，就要出了大夏軍營之時，忽然回頭，看了藍玉一眼。

那一雙眼睛暮暮沉沉的。

可藍玉卻立時手道，“停車。”

車子停下，阿爾消瘦的手趴在車窗上，“藍將軍……”

藍玉提步上前，“你……想說什麼？或者……想我帶話給什麼人？”

阿爾搖了搖頭，“我在桅桿上掛著的時候，你是不是了我？”

藍玉微微皺眉，半晌，他頷首道，“是。”

“你為什麼我？”阿爾聲音嘶啞的問。

藍玉抬頭，深深看。

暮暮沉沉的眼眸之中，似乎升騰起一點點星，一點點亮堂。

“因為……”藍玉只覺口干舌燥，“因為我……”

阿爾向窗外探著子，“因為什麼？藍將軍，因為什麼？”

聲音略有些急切。

藍玉蠕蠕，尚未說出話來。

突然有破空聲傳來。

讓人猝不及防的“噗——”地一聲。

藍玉愕然抬頭。

只見一只羽箭，從阿爾的左太貫穿而，右太上出一小截尖銳的箭頭。

阿爾還睜著眼，甚至眼眸向上瞟了瞟，似乎要看看貫穿自己腦殼的東西是什麼。

羽箭的尾部微微。

鮮紅的順著的額角涌了出來。

甚至還有些白的漿狀和鮮一起涌出。

藍玉忽覺胃部痛……他眼目赤紅，彎狂吐。

阿爾想要手腦殼上穿過那東西。

可的手指抬到一半，便垂落下去，整個人轟然倒進車。

藍玉視線模糊，半晌才抬頭看去。

只見一突厥人，手握長弓，后跟著數名親衛隨從。

適才的箭矢，正是從這人的弓上出。

突厥使臣，連忙翻下馬，向箭那人跪拜叩首，“見過大皇子……”

藍玉盯著那人。

大皇子，阿爾的親兄長。

最終沒有死在大夏人手上，卻是死在了親兄長的箭下。

且還是用這種殘忍的方式……

“早已不是我突厥公主了，死也不必葬在我突厥境。”說完，大皇子沉著臉，兜馬離開。

越王在同突厥簽署議和條約。

藍玉沒有急著返回長安。

他把阿爾的尸從馬車上搬了下來。

幾個幾個兵卒想要上前幫忙的，“這般連突厥人都厭棄的突厥公主，怎配藍將軍親自手？”

藍玉卻躲開旁人的手，“我來吧。”

他把阿爾抱一片樹林之中，沒旁人幫忙，他親自挖了一方大坑。

他將阿爾放進那坑中，閉目咬牙，將腦殼上的羽箭給拔了出來。

他將阿爾埋在山林之中。

只有一個小土包，連塊墓碑都沒有。

沒有棺木，沒有牌位。

或許，連突厥皇族家譜上，也會被除名……

像是從不曾來這世間走一遭一般。

“若是知道今日結果，你當初還會那麼不擇手段嗎？”藍玉站在阿爾的墳包前頭，低聲問道。

回應他的，只有山林中嗚嗚的風聲。

越王得勝，舉國歡慶。

越王凱旋，還沒到長安，長安不論是王公大臣，還是平民百姓都興的準備迎接這勝利之師。

圣上此時正坐在進殿之上，著恢宏的殿門，著殿外漢白玉氣派的宮道，默默地出神。

圣上邊伺候之人，沒有一個敢作聲的。

圣上如今的心思當真是不好猜。

越王得勝，圣上應當是最高興的吧？卻不見他臉上有笑意。

大臣們都來恭賀圣上，說圣上生了個好兒子，說越王有乃父之風。

這不是也順帶在拍圣上的馬屁麼？

可圣上臉上卻沉沉的，似乎并沒有多心。

大臣們還說，長安的小娘子們編撰了歌舞，贊揚越王。

待越王回到長安，百姓們必定是載歌載舞夾道歡迎。

可圣上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然后就開始發呆。

“圣上，茶湯……”圣上邊的小太監奉上茶湯，弓著子等了半晌了，也不見圣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