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這麼近那麼遠

李閣老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手裏托著茶盞，「娘娘在宮中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如今正是母家要為撐腰的時候，只是……穩妥起見，還是由你去勸說皇上得好。」

季玉深站在地上，他頓了頓，「宮的消息我也聽說了，娘娘對自己的罪行無力否認，皇后藉機威脅皇上秉公置。皇上心中對娘娘還是有的，只是不得不按宮規置。此等況，岳父覺得勸說皇上有用嗎？」

李閣老嘆了一口氣，「老夫何嘗不知？自然不是要讓皇上朝令夕改，不過是讓他儘早恢復娘娘的位分罷了。不過是個區區貴人被嚇唬的小事，降位一個月，至多兩個月也就是了吧？」

一個月，兩個月。

這和朝令夕改，似乎沒有區別。

季玉深不覺得皇上會如此輕易將賢妃複位，他淡淡一笑，「只恐小婿沒這個本事勸服皇上。」

「你有，你當然有。」

李閣老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老夫自然會給皇上上書施，還有老夫的門生。到時候為娘娘開罪的奏摺堆滿案頭，皇上自然不能不顧。可要說到親自去勸皇上，還得你去。」

季玉深沒有開口，只是看著李閣老，目古井無波。

「年輕人難免暴躁，就像小野貓似的需要順捋。你去勸皇上給他臺階下，他才不會覺得自己是被朝臣們迫下此決議的。」

李閣老笑著捋捋鬍鬚，「皇上到底年輕，以為重用你們這些年輕的新科舉子就能把大權握在自己手上。他怎麼不想想，你們名義上是天子門生，實際上多半還是我的門生，哈哈哈……」

季玉深微微頷首，出會意的笑容。

想來當初李閣老一眼相中自己做他的婿，其中也有這個原因吧。

他明知沒有結果，還是笑了笑，「好，我這便去。」

……

「相公。」

走出堂，廊下一婦人迎上來，生得和賢妃有五分相似面孔。

正是李閣老的次李梓月，年方十八，是季玉深的新婚妻子。

與賢妃久經後宮爭鬥，早已練就出波瀾不驚之不同，眼前的子更加年輕單純也更加溫和善，一雙笑眼裏滿是。

季玉深頓了頓，朝迎上去，「你站在這裏等了多久？」

「沒有等，我剛剛過來。」

李梓月地瞞了事實，唯恐讓他擔心，「相公急匆匆的，父親又了什麼事給你辦麼？」

「嗯，我進宮一趟。」

「哦……」

李梓月有些失落，在門外等了這麼久就是想和季玉深說幾句話，不想他又要進宮。

夫妻二人聚離多，心中不免難過。

想到這也是因為皇上重他的緣故，很快又抬起頭笑道：「那相公去罷，早去早回。」

的緒恢復得真快，從來不需要季玉深費心去哄，就能自己好起來。

季玉深微微頷首，「好，你也會去休息吧。」

說罷轉頭朝府外走去。

待他走遠之後，李梓月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二小姐，你怎麼了？」

丫鬟上來給繫上披風，「廊下風大，小姐仔細被風撲了子，還是先回去吧？」

李梓月慢慢跟著往回走，忽然停住腳步，「靜兒，你說姑爺他喜歡我麼？」

「二小姐怎麼說起這話來了？」

丫鬟靜兒抿一笑，「姑爺不喜歡二小姐喜歡誰？別忘了，咱們姑爺是上門婿，就算皇上再重，他也是不能隨意納妾的。」

李梓月搖搖頭，「無關嫁娶的問題，他就算不能納妾也可以喜歡旁的子。我總覺得他心裏好像有別人，他站在我跟前的時候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手在自己跟前比劃了一個弧形，悵然若失。

好像無論怎麼努力，總覺得季玉深心裏有個人佔據了那個位置，本不進去。

以為是季玉深太忙，夫妻兩相不夠所致，可刻意找機會接近他他也總有事要忙。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不想和自己在一。

靜兒想了好一會兒，「可是……姑爺在誰跟前不都是這樣的麼？看起來總是淡淡的，有種疏遠的覺，但是讓人很放心。好像什麼事只要給他辦，就沒有辦不好的！所以老爺才會那麼重姑爺呀，小姐可千萬別多心！」

李梓月不笑道：「你說的對，相公好像就是那樣的。當初我一眼看上他就是喜歡他那個樣子，世獨立，好像這世上的一切都和他毫無干係。」

既然的就是這樣的季玉深，自然要接這樣的季玉深帶來的疏離。

他們才剛剛婚不到半年，還不及，還有很長的時間培養，到時間到了一切就會好的。

靜兒見笑了，忙輕輕推往前走，「好了我的小姐，快別多想了，咱們回去歇著吧！」

李梓月搖頭，「不，我要給相公燉一盅雪蛤，等他從宮裏回來正好能喝。」

主僕兩個說笑著離去，依稀聽到們討論著用什麼燉雪蛤好，聲音越來越遠——

被早秋的風一吹，消散在庭院中。

「皇上，季玉深季大人求見。」

皇上正在書房批摺子，高奇壽進殿通報，不想到皇上這些日子見季玉深見得了。

從前季玉深幾乎總在書房中，陪皇上左右商議朝政，有時候連回寢宮皇上都要他跟著，一邊走一邊還在議事。

這幾日稍有疏遠，大約是為了賢妃——不，是李嬪的事吧？

季玉深到底是李閣老的婿，是賢妃的妹夫，總要避避嫌。

高奇壽心裏想著，瞧瞧抬眼打量皇上面，皇上頭也沒抬，「宣。」

季玉深從殿外進來，仍是一簡單的青布長衫，依稀還是那個尚未高中的寒門子弟，細看才能看出那並非青布而是上好的綢緞。

也是——

如今已有了這般顯赫的份，又是天子近臣朝中紅人，誰還穿便宜的棉布呢？

高奇壽看他一眼，躬退下。

「微臣季玉深參見皇上。」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