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暖一把抓住紅玉的手，目焦急：“怎麼回事！”

“大爺……大爺的小廝剛纔來報信，說大爺無意之中闖進了獵場，放跑了秦王世子的獵，惹得世子爺大怒，當場就綁起來了！”

歐暖神爲之一變，一旁的方嬤嬤聽了，頓時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大小姐，這可怎麼辦呀！”

歐暖的雙拳死死攥在一起，大腦一刻不停地轉著，沉聲道：“紅玉，你進去將此事稟報給祖母，就說我已經先行趕過去了，讓再想辦法。”

“大小姐，京中早有傳言，秦王世子向來暴戾無，您孤一人可千萬去不得，不如去求大公主！”紅玉急切地道。

歐暖了一眼殿，大公主正閉目聽惠安師太講經，倒是陶姑姑向這裡看過來，歐暖目一凝，迅速回過頭，抓住方嬤嬤的手，低聲道：“方嬤嬤，你去替我向大公主邊的陶姑姑告罪，就說家中有急事，我已先行返回！”

不可以去求大公主！大公主與歐家不過萍水相逢，出援手的可能不大，再者行事強，與秦王一系向來不睦，若是讓爲了自己的弟弟強出頭，從此之後歐家就得與秦王結下仇怨了！最重要的是，現在爵兒的詳細形還不知道，若是貿然請大公主出手，萬一徹底惹怒了秦王世子，爵兒的命可就……而且此行危險，紅玉和方嬤嬤都不可隨行，只有自己親自前往，歐暖不再想下去，飛快地向外走去。

“快！去圍場！”歐暖迅速上了馬車，閨閣千金的儀態一不，心中的焦急卻無法掩飾，讓歐家的車伕嚇了一大跳，只是他從未見過大小姐如此疾言厲的說話，下意識地猛地一鞭子，馬車飛快向前跑去。

秦王世子圍的地方在寧國庵的西北方，面積非常遼闊，約有方圓一二十里，裡面有一半是森林，林中的樹木多半是很高大的喬木，樹蔭極其濃，樹林中有各野，皇孫公子們厭倦了京都裡的宴樂，便會到這裡來散散心，這一點歐暖是知道的，然而今天卻是明郡王出征的大日子，以爲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該在朝，卻沒想到秦王世子竟挑在這樣敏的時機出京！

一路上馬車跑得飛快，一直進廣大的圃，攔查的兵士還沒來得及詢問，車伕便飛快地甩了一鞭子衝了過去，只餘下寥寥黃土飛揚。

當秦王世子那張漂亮的彩漆鐵胎寶弓指向歐爵的時候，突然有一輛馬車衝了進來，一個從馬車裡跌跌撞撞地跳下來，在所有人眨眨眼的瞬間，已經擋在了歐爵的前。

一旁的軍士大聲呵斥：“什麼人！？”

這喝聲驚天地，含著無邊惱怒！

歐暖擡起頭，因爲跑得太急，髮簪不知何時摔斷在地，卻毫顧及不到名門閨秀的儀態，任由狂風吹著的青四散飄揚，拂著的衫獵獵作響。隔著百步的距離，的眼睛，水盈盈地對上了人羣最顯貴的位置……秦王世子肖天燁鬱怒的雙眸。

四目相對！

在這個時刻，歐暖知道自己不能出毫的怯懦之態，燦然一笑。這一笑，很麗，然而這種麗竟掩不住溼潤的雙眼，掩不住從眼中漸漸滾下的兩行淚水。

淚眼中，隔著百步距離，當著幾百人，一眨不眨地著肖天燁。在淚水滾過脣角時，再次衝著肖天燁燦然一笑。笑容還凝滯在臉上，已開了口，大聲道：“求世子饒恕舍弟！”

這幾個字，是一字一字，緩慢地大聲地說出來的。在最後一個字說完時，眼淚從那睜得大大的眼中流出，順著白玉般的面頰，瑩潤的下，緩緩滲襟。有幾滴，更是這麼滾飛揚的塵土間，轉眼便不復見。

這時的歐暖，是絕的，牢牢擋在歐爵前，青飄散，被寒風吹起的襟鼓著風，呼呼飛揚，明明不斷流出淚水，卻強迫自己出笑容，彷彿是凝聚了所有的麗，在一瞬間開出的曇花般燦爛！

只有這一個機會，歐暖告訴自己，一定要抓住，眼淚要流的弱，求饒的聲音要婉轉，臉上的微笑要打人心！

“姐姐！”歐爵的聲音在抖，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魯莽，竟然要自己的姐姐擋在他前，替他擋住所有的傷害，他用力想要推開歐暖，“姐，這是我的事，你快走！”

“住！你要還認我是你姐姐，就不許再說一個字！”歐暖頭也不回，刻意低聲音道，語氣裡卻沒有半分的驚慌失措，亦沒有一點的弱之態，若是與對峙的那幾百士兵聽見此刻說話的語氣，會覺得與面前這個弱的判若兩人！

“求世子饒恕舍弟！”歐暖又大聲說了一遍。

原本蓄勢待發的軍人們的手都頓住了，明明害怕的要命，明明都流下了眼淚，卻還是死死將自己的弟弟護在後，這樣弱的麗，這樣驚心魄的麗，令這些最馬上馳騁、原上獵，喜歡聽野中箭時的嘶，喜歡看淋淋的殺生壯景的士兵們容，他們不由自主地都向面無表的肖天燁，等待著他的決定。

肖天燁年紀約莫十六七歲，面稍顯蒼白，脣也是極淡，眉宇間似蘊淡淡輕愁，雙目中如有清淺水霧，而臉上神，更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當真是飄然出塵，清雅難言。歐暖一生之中，從未見過男子有這般的貌，然而知道，這個面容俊的秦王世子有多麼的冰冷無，京都裡到流傳著關於他生暴、殘害無辜的傳說，但不能不賭一把，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肖天燁翕了一下角，好像在冷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滲著寒意，脣角微微上彎，鬢邊的一縷髮掠過清雋的眉眼，拂過頰邊，帶給人幾分看似極多實則卻極無的錯覺，他揚聲對邊的侍衛長玄景說：“又來了個狡猾的丫頭！”

他的眼睛裡有孩般清淺的水霧，麗得可以溺下城池，然而說出的話卻冰冷的沒有一人的氣息。歐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沒有打這個男人，但也無妨，至贏得了一緩衝的時機，直起脊背，大聲道：“歐暖代鎮國候府和歐侍郎向秦王世子問安！世子殿下，舍弟年無知，不知殿下在此狩獵，衝撞之請您見諒！”

玄景一愣，不由自主向歐暖，看到那雙溫、麗的大眼睛，這位殺慣了人的侍衛長第一次覺得心裡發，眼裡發熱，他只能低聲道：“世子，屬下聽說歐侍郎家有一位名京都的千金歐暖，是鎮國候府寧老太君的嫡外孫，看來就是了，您是不是……”高擡貴手四個字還沒說出來，肖天燁淡淡了他一眼，玄景不敢再說，低下了頭。

“掌！”

玄景腦門嗡得一下，心裡有說不出的慌，他跪倒在地，自己從很小就陪伴在世子邊，他雖然冷酷無，暴到了極點，然而對自己當衆罰，這還是第一次！

“怎麼？還讓我自個兒手嗎？”肖天燁冷淡的語氣中著威嚴。

玄景自己揮起胳膊，掌接二連三地落在他臉頰上，作越打越重，越打越狠，很快角就見了，臉上青了一大片。

“你服不服？”肖天燁冷聲道。

“屬下罪該萬死，服，服！”玄景一直打一直打，打得整張臉都皮開綻，肖天燁的眼睛裡沒有一容，冷冷道：“滾下去。”

玄景退了下去，別人都不明白他爲什麼捱打，不免都面面相覷，唯有百步之外的歐暖看得分明，突然明白過來，這位秦王世子是個什麼樣的子：他不能容許任何人多言，哪怕是自己親近的屬下！

肖天燁冷冷著歐暖，並不因爲麗的容而有毫的容，聲音如同在冰窟裡：“你的寶貝弟弟放跑了我的野鹿，還說我暴無德，你說我該不該殺他！”

“世子，舍弟不過十歲，經驗尚淺，難免言行失據，至有輕率胡言，請世子寬恕！”

這是不裝弱了？肖天燁的角劃過一興味，淡淡道：“小小年紀就口出狂言，招人笑話，王侯面前，有損皇家威嚴，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殺？”

“意氣之言，不可認真！”歐暖咬牙關，一不讓。

“言須三思，久有古訓！”肖天燁重新舉起了弓箭，對準歐暖。

“他是個人，人必有錯！”歐暖與他目直視，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歐爵在後要走出來，被歐暖一把拉在後。

“人錯失財亡家，君錯失江山而亡天下，他沒有活下來的價值！”肖天燁拉開了弓弦，微微閉上一隻眼。

“不過是一時過失，世子就要誅殺朝廷命獨子，秦王殿下正是廣招賢才之際，世子竟要與鎮國候府爲敵，與吏部侍郎結仇？”歐暖的眼神凌厲，語調耐人尋味。

肖天燁的手指頓了頓，出一個笑容，道：“誰說我殺的是歐侍郎家的兒，我殺的不過是闖進獵場的賊人！”

只要人一死，肖天燁大可以推說是歐暖姐弟自己闖進了獵場，被兵士無意之中殺，縱然真要結仇，他也毫不畏懼！

“縱然舍弟千錯萬錯，世子爺也不可以在今日殺他！”歐暖的聲音清亮有力，帶著一種咄咄人的氣勢，原本的弱一掃而空！的上本就不存在弱這種東西，一切都只是用來矇蔽對方的假象，既然弱沒有用，就換一種方式！

“哦，有何不可？”肖天燁擡起眉，歪了歪頭，神比孩還要天真，眼底的殘酷卻一表無疑。

“今天是太祖孝貞顯皇后的祭日，世子要在這樣的日子狩獵也就算了，但你真的要殺人嗎？”

肖天燁的眉頭終於凝了一個結，側頭問：“這丫頭說誰？”一直靜靜觀這一幕的謀士何周策馬上來，恭敬道：“世子，是太祖的孝貞顯皇后。”

果然如他所料，肖天燁顯得非常意外，因爲這種對先人的祭祈非常繁雜，全都由宗人府屬下的禮司通知有關部門。太祖的孝貞顯皇后不過是他第一任皇后，還是死後追封的，的祭日算不上什麼大事，因此肖天燁對此不知道一點兒也不奇怪。

“日子沒錯吧？”肖天燁心中不由一。

還不等何週迴答，歐暖已經揚聲道：“寧國庵的佛堂裡供著大曆皇室列祖列宗二十位皇后主子的神像，歐暖都記著日子呢，敢問世子殿下，要在這樣的日子裡殺人嗎？您份尊貴，什麼時候想要置我們姐弟，歐暖都悉聽尊便，但若是將來有心人追究起來，問您是蔑視孝貞顯皇后，還是蔑視太祖爺，您該如何回答！”

何周是秦王邊的出謀士，一直伴隨世子邊，這時候他聽了歐暖的話立刻皺起眉頭，道：“世子，此二人不可殺。”

“哦？”

“世子，且不提太祖皇后祭日一事，剛纔提到了寧國庵，據屬下所知，今日長公主殿下也駕臨寧國庵，更有不貴族眷伴駕，這位歐小姐只怕是……”

肖天燁臉上卻出一微笑，道：“與我何干？”

何周噎了一下，他素來知道這位世子爺鬧起來不顧一切的壞脾氣，趕勸道：“王爺正值用人之際，他們畢竟是吏部侍郎的家眷，又與鎮國候府有瓜葛，若是因一時之氣殺了人，被大公主抓住了把柄反倒不，依屬下看，不如做個順水人放了他們，回去也好和王爺代。”

肖天燁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何周幾乎以爲自己勸說功，卻聽到這位主子淡淡道：“這倒是提醒我了，好玩的法子多得是，也不只殺人這一種。”

何周心中暗暗苦，心道這位歐大小姐太聰明，反倒激起了世子爺的征服，這回真是闖了大禍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周圍除了寒風的聲音外，這幾百個士兵竟然無一聲咳嗽，死一般的寂靜，肖天燁的聲音，聽在歐暖耳裡，卻已宛如雷鳴。

歐暖握了拳頭，道：“世子想怎麼樣？”

肖天燁嘆了口氣，道：“猜不出的……你們永遠猜不出的。”這低沉而冷漠的語聲中，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懾人之力。

歐暖盯著他的眼睛，從前聽說過肖天燁暴無的傳言，但在看來，傳言只是傳言，如今卻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因爲此刻只覺得那雙人的眼睛竟全不像是人類的眼睛，沒有一正常人應有的。

簡直像是毒蛇、野與妖魔的混合。

肖天燁笑道：“我一向喜歡聰明人，你很好，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歐暖冷冷道：“多謝世子誇獎。”

肖天燁冷冷道：“只可惜你做出的事卻都是傻事。”

歐暖挑眉向他，半點也沒有驚慌的神，甚至連心中涌現出的厭惡也都藏的很好，肖天燁揚聲道：“任何要和我作對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白癡。因爲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人！”

肖天燁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歐暖，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看著一個人，不，還不算是個人呢，不過是個。

歐暖的臉上卻全無懼，目中也全無恐懼，有的只是冷嘲與堅定。

大聲道：“世子既然討厭聰明人，就請對著我來，饒過舍弟！歐暖激不盡！”

肖天燁縱聲大笑道：“真了不起，你爲了你弟弟竟真的能不顧生死，後面那個小孩，你倒是個幸福的人。”

歐爵攥了雙拳，脣都咬出了，他這時候才明白，自己爲姐姐招惹了一個怎樣的大麻煩，這個肖天燁，分明是個瘋子！竟然不顧厲害關係，一意孤行要殺了自己！他不由自主大聲喊道：“肖天燁，你有本事殺了我，放過我姐姐！”

肖天燁道：“晚了，是自己送上門的。不過，殺人也是種遊戲，我若是這樣殺了你們，豈非就變得無趣之極。”

歐暖忽然一笑，道：“你當真的殺了我們，你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