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表哥盛。”歐暖略微怔了一怔，卻沒多驚喜的表。

林之染著，幽暗的黑眸裡有著複雜難解的亮，與歐暖平靜的表形了強烈對比：“你看來好像並不高興？”

就在說話之間，兩人已在涼亭裡坐下，紅玉奉上茶杯，歐暖就脣淺嘗了一小口，復擡起眸子，的眼睛幾近明的清澈，卻帶著一難以琢磨的緒，擱下手中的杯子後，才淡淡笑道：“表哥，你是個聰明人，其中的玄機與利害關係，還用得著我親口說穿麼？”

“名花易折，樹大招風，所以，你一直是小心謹慎，我也是如此想，卻沒料到你會在賞花宴上那樣出彩。”林之染薄脣微揚，黑眸愈顯幽黯，仍舊保持著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爲了達到目的，總要行非常之手段。”歐暖微微挑起眉，薄脣彎了微笑的弧度，眸子裡銳利的神一閃而逝，淡淡的明亮令人深不安：“你該知道，一味韜養晦，日子絕不會好過。”

“只是這樣一來，歐家就得罪了武國公府。”林之染眼眸幽深地著，那其中彷彿蘊涵著無窮盡的深邃，任誰也無從窺伺他的真意，“你不後悔？”

歐暖卻淡淡說道：“事急從權，當時我別無選擇。”爲了保護爵兒的安全，再選擇一千次一萬次，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將陳蘭馨推出去。

林之染聽罷，思索了片刻，眸轉濃，臉上的笑意頓時又深了幾分：“武國公府不是好得罪的，尤其是那位大爺陳景睿，最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你要有所準備。”

歐暖頷首微笑，臉上的笑容十分激：“多謝表哥提醒。”

紅玉正在思索這簡短的談話中蘊藏了多深意，突然見林之染起，他展眉一笑，一派氣定神閒的姿態，將手中的杯子往石桌上一放，隨即道：“你既心中有數，我便不再多言了，告辭。”他轉就要離開，卻在走出去幾步後突然回，斂了滿臉的笑意，略略擰眉，狹長的丹眼平添了一分如冰的冷凝：“多加小心。”

歐暖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卻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

時匆匆流逝，轉眼又是月餘過去。

“姨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佩兒小心翼翼地道。

李月娥神疲憊地靠在牀上，臉十分蒼白，完全沒有平日裡心裝扮的麗模樣：“老爺又歇在王姨娘的院子裡嗎？”

佩兒膽戰心驚地點點頭，果然見到李月娥的臉更加的不好，“姨娘，您別這樣了，千萬顧著自個兒的子啊……”

“顧著子？我連自己的親生骨都保不住，是顧著子有什麼用？”李姨娘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從孩子沒了那一天起，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回了，真的不願意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曾經心心念念盼著的孩子，竟然就這樣沒有了。

佩兒安道，“您總該好好想一想，姨娘你還年輕呢，夫人卻已經年紀不小了，本耗不起，您早晚能生個小爺出來。”

“生個兒子又怎麼樣，將來連我一聲娘都不行，說起來纔是孩子的嫡母，一個弄不好，孩子甚至都不會認我這個親生母親，除非……”李姨娘雖然沒有說下去，聲音卻越發冷漠，幾乎是寒如冰霜。

佩兒聞言心中一驚，看著李姨娘冷的神，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李月娥臉上的蒼白消褪了下去，慢慢有了一些，對著福瑞院的方向恨聲道：“哼，我吃了一次虧，絕不會第二次栽在手上，這次的帳我自然好生記著，遲早有還回去的一天！”

就在這時，一個丫頭突然闖了進來，撲通往地上一跪：“姨娘，福瑞院那裡傳來消息，聽說是夫人要生了！”

“這怎麼可能！”正想發火的李月娥眼睛一亮，猛地從牀上跳了下來連聲追問，現在還不到九個月，連接生嬤嬤都還沒有請來，這時候要生了不就是早產嗎？

“姨娘，此事千真萬確，如今福瑞院裡都一團了呢！”

“一團？還真會挑選時候生孩子。”李姨娘冷笑了一聲，所謂七活八不活，不到九個月就要生產，還不知道會生出個什麼樣的廢來！害得自己沒了孩子，這個孩子最好也保不住纔好！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當真是林氏的報應！

“姨娘，福瑞院的梨香說，接生嬤嬤還未來，想請姨娘找幾個有經驗的老嬤嬤去那邊陪著夫人。”丫頭繼續說道，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李月娥的臉，卻聽到淡淡笑道：“有經驗的老嬤嬤？”

不知爲什麼，一旁的佩兒聽見李姨娘這樣輕的說話，心裡卻猛地一跳。

李月娥頓了頓，臉上爲難道：“夫人生產是何等的大事，一早吩咐過不必我們過問，現在來問我要人，唉，我一時也沒有準備呀，也罷，你去找孫媽媽樑媽媽衛媽媽三位，讓們去福瑞院陪著夫人吧。”林氏生多疑，生怕將接生嬤嬤接進府裡來，其他人會藉機手腳，所以連到底找了什麼人都沒有告訴他們，只等著生產前十日再將人接進府來，恐怕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次竟然會早產！

那丫頭急匆匆地去了，李姨娘起，坐到銅鏡跟前，對著鏡子裡的人兒出一個笑容，眼淡淡一瞥，輕聲對佩兒道：“找人去提醒那些懂生產的媽媽，讓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是。”佩兒匆匆出去了，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就回來道，“姨娘，都辦妥了。”

“做得很好。”李姨娘玉手輕輕戴上一支金簪，又回頭對佩兒道：“還不快來幫我梳妝打扮，我要去探夫人，這麼重要的時刻，我這個做姨娘的一定要陪著才行……希好好順產，母子平安。”李姨娘一字一句說的字正腔圓，然而話裡頭卻含著一種令人心的怨毒，讓佩兒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孫媽媽樑媽媽衛媽媽三位得了吩咐，趕到福瑞院門口，王媽媽卻不肯讓們進去，在府裡好歹呆了十年，知道這三個人是下手最沒輕沒重的，夫人正是關鍵的時候，怎麼能讓這樣手腳的媽媽進門？回頭吩咐梨香和其他丫頭守好了門戶並且趕去生火燒水，自己則急匆匆地去找歐治。

王媽媽幾乎是一路快跑纔到玉熙院門口，氣吁吁，用力擡起手打門，裡頭沒反應，乾脆力拍門，門終於開了，掌著風燈出來的是玉熙院管事劉媽媽，看了王媽媽一眼，隨即反手關上門。

劉媽媽笑道：“是王媽媽？喲，這麼晚了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王媽媽急切道：“我有急事要見老爺！”

劉媽媽臉上出爲難的神道：“這可不行，老爺今天不舒服，王姨娘吩咐下來，誰也不能打擾，這會兒人八睡得正香呢！我可擔不起這個干係！”

王媽媽的臉上出焦急的神，道：“夫人就要生了，總得請老爺去啊！”

劉媽媽愣了愣，聲音帶了三分遲疑：“王媽媽，這個……我也做不了主啊！”

這時候，大門被打開了，王杏邊的丫頭碧璽披著外走了出來，一看是王媽媽，立刻皺起了眉頭，滿臉不悅。打量了一眼王媽媽，問道：“媽媽有什麼事兒啊，都三更半夜了呀！”

王媽媽一看是這個丫頭，頓時心裡一沉，碧璽是王杏邊的丫頭，自己好幾次藉機會整治過，只怕會有意爲難，不讓自己見到歐治，當下賠笑道：“碧璽姑娘，我們夫人要生了，快請老爺出來吧！”

碧璽皺眉道：“老爺今兒個在外飲宴剛剛回來，鬧騰了半宿，好不容易纔睡著，我可不敢去。王媽媽，您還是回去，請夫人忍一晚上吧！”

王媽媽聞言大怒道：“你這是什麼話！那是生孩子，忍得了嗎？”

碧璽冷冷道：“非挑著深更半夜生孩子，活該找不到人！”王媽媽怒氣衝衝地道：“你……你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夫人是什麼份，也是你能排揎的？連傳個話都不肯，當心夫人將來活活了你的皮！”

碧璽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骨，突然害怕起來，看著王媽媽定定的不說話，王媽媽一把推開就往裡頭闖，就在這時候，卻聽見廊下有人冷哼一聲道：“老爺正不舒服，誰敢大呼小的，全都趕出去！”

那是王杏的聲音，有了老爺寵的姨娘撐腰，誰還會在乎一個失寵夫人邊的狗子呢？碧璽使了個眼，劉媽媽起心腸，將王媽媽一把推了出去，重重關上了門板！

眼看著門關上了，王媽媽悲憤而沮喪，恨不得一腳將門踹開大鬧一場，卻又不敢再耽擱時間，匆匆往壽安堂的方向去了。

“要生了？”李氏聽著愣住。

“是啊！”張媽媽低聲道，“夫人邊的王媽媽一路衝進來，說要見您，奴才攔也攔不住……”

李氏聽得皺起眉頭，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輾了起來，片刻後還是覺得心中難安，乾脆站了起來，“這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可怎麼好……”一邊口中念著，一邊心中求祖宗保佑他們歐家逢兇化吉！

壽安堂門口，王媽媽被攔在外面，不管不顧地大聲哭訴著，聲音遠遠傳來，這裡邊李氏聽得心煩意，呵斥道：“趕出去。”

“老太太……”張媽媽覺得這樣做顯得有些不近人，然而看到李氏突然沉下臉，便不敢再多言一句，快步出去吩咐人將王媽媽架出去。

王媽媽被趕出了壽安堂，只覺得陣陣絕，老爺薄，老太太冷酷，這家裡本沒有一個人靠得住！看著黑沉沉的天一眼，咬咬牙，這些人不行，就不必求了，直接去找家中那些有接生經驗的媽媽們！夫人的積威還在，不怕們敢不從！

一邊想著，一邊掉了額頭上急出來的冷汗，迅速地向下人們住的院子去了。

“趙媽媽、李媽媽呢？”

“們都放了假，早就出園子了。”小丫鬟回答道，眼神閃爍。王媽媽纔不信，怎麼這麼巧放了假！

“那周旺媳婦兒呢！”

“被李姨娘差遣出去了，說是去爲夫人請香，祈禱生個白胖的爺。”小丫鬟回答的很溜，像是一早準備好的答案。

“還有黃大嬸！”王媽媽抓住的袖子，像是最後一株稻草。

“夫家剛剛有人去世，老太太怕不吉利衝撞了夫人肚子裡的小爺，早就遣出去了。”小丫鬟低下頭，掩住了眸子裡的冷意。

怎麼可能！家中有經驗的接生媽媽不是放了假就是被差遣出去做事，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一定是李姨娘在從中作梗！王媽媽拍著脯後悔不已，夫人啊夫人，早已經跟你說過，忍得一時之氣，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卻非要在風尖浪口上害了李姨娘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恨了你啊！

林氏早產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聽暖閣，歐暖微微皺眉，“不是還有一個月嗎，怎麼會這麼早？”

“誰說不是呢！接生嬤嬤都還沒請進府來呢！突然就說要生了！”方嬤嬤道：“聽說王媽媽已經去請了老爺和老太太，卻都沒人理會，又跑去找那些有經驗的媽媽們，誰知一個也不曾找到，現在許是回福瑞院去了……”

林氏突如其來的早產，歐暖總覺得和壽安堂裡那位慈眉善目的祖母李氏不了關係……這件事，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大小姐，這回夫人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方嬤嬤的臉上閃過一快意，還記得當初林婉清躺在病牀上的時候，老爺和林婉如是如何深意重、溫纏綿的，原來的夫人就是活生生被他們兩個無恥的人氣死，如今門庭冷落、無人問津的竟變了林婉如，當真是風水流轉。

“紅玉。”歐暖思忖了片刻，卻輕聲道，“替我更，隨我去壽安堂吧。”

“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關起門來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不知道嗎？爲什麼要跑到壽安堂去？紅玉有些驚訝。

歐暖淡淡笑了笑：“娘半夜生產，我這個做兒的，總是要盡一份力的。”

“大小姐，您要勸老太太去看？爲什麼呀，難道您忘記了當初是怎麼對待你和大爺的？”方嬤嬤不敢置信地驚呼。

這自然是有原因的，歐暖的臉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笑容，帶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冷意……

歐暖進了壽安堂，李氏的口氣與方嬤嬤如出一轍：“你讓我去看？”對於這件事，的心比歐暖還要複雜，考慮的方面也多得多。李氏瞪圓了眼睛：“要不是，咱們家會鬧騰得眼下這個樣子？”

“唉，娘也是爲了歐家添香火呀……”

“什麼香火，帶給咱們家的本是個災星！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可兒的不會瘸，你和爵兒也不會遇襲，我的頭也不會每天疼得這麼厲害……”

李氏顯然把一切不好的事都與林氏腹中的孩子聯繫在了一起，歐暖麗的臉上閃過一同，輕道：“聽說王媽媽到求，卻四壁，孫聽了，著實有些心酸。”

“那活該！往日裡真是爭寵有、固寵有方，不知整死了多人，現在沒人肯幫忙，足見平日爲人惡毒、引人怨恨！”李氏對林氏的惡達到極點，一說到，話就非常尖刻，充滿了鄙夷。

“祖母，您還是在忌憚天煞孤星嗎？”歐暖沉思片刻，才輕聲問道。

“不如此。”李氏搖搖頭，攥了手中的佛珠，彷彿只有這樣才能保持心平氣和，頓了頓，回頭認真地看定歐暖的眼睛：“那你的意思呢？真要我過去看？”

歐暖的口氣有一惋惜：“孫尚無定見，只是祖母和爹爹是家裡的主子，娘生產這樣的大事，若是你們都不在場……”

李氏的眉頭一揚：“接生嬤嬤很快就到了，李姨娘也已經派了有經驗的媽媽們守著，這也就足夠了，還非要我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