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慢慢都到了，一羣服飾華貴的夫人們圍著小圓桌，坐著吃茶聊天。小姐們也都找自己悉的人聊在一起，場面很是熱鬧。

歐暖上穿著素薄紗外，領口繡著淡雅的綠萼梅花，裡面月白對襟中，下著一襲淡紫湘水芙蓉，頭上倭墮髻，耳後明月珠，微微一笑，明清爽。這子是李氏特意找一等的繡樓定做，很是緻秀麗，特別在面料、繡花，還有式樣上，費了不心思。

小姐們看著都很喜歡，紛紛問，上這子是哪家繡樓做的，是哪位師傅的手筆，歐暖含笑陪著說話，一一回答。

林元轉頭對歐可笑道：“你這位大姐，可真好人緣。”歐可看著在人羣中說笑的歐暖，角勾起冷笑，道：“的這種本事也算厲害了，連祖母都被矇騙過去了。”

林元搖搖頭，淡淡道：“說起來，上次賞花宴會你沒有去，實在是太可惜了，你姐姐真是大放彩呢！”

歐可穿著玫紅的八寶琉璃暗金子，頭上戴著珊瑚鑲寶的金簪子，看起來彩照人，聽了林元的話，眼睛裡閃過一嫉妒，卻很快掩飾好了，微笑道：“是呀，祖母常常和我提起，要我向姐姐多學學。”

林元掩口笑道：“要我說，這樣討好別人的方法，當真不是一般人學得了呢！”

一旁聽們二人對話的蘇蕓娘輕聲道：“大小姐如今和蓉郡主並稱京都雙璧，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這話雖然是誇歐暖，聽著卻很酸，林元勾起冷笑，雖然不忿歐暖出風頭，卻也看不起蘇蕓娘這樣的商戶之，當下站得遠了些，不想沾到對方上的銅臭味，蘇蕓娘進京以來，這種事都司空見慣了，只是心裡有些委屈，臉上卻還是裝出一副笑臉。

史家三小姐一直對這裡的靜很關注，這時候突然問道：“可兒，你的弟弟呢？怎麼現在都還沒有抱出來，我聽說他從出生起就一直在生病，這是真的嗎？”

歐可一愣，臉頓時有點不好，只是也知道史三小姐是吏部尚書廖遠的嫡，人家爹是歐治的頂頭上司，自己說話當然要小心些，笑道：“因爲弟弟子弱，娘是很帶他出來。”實際上，是一次也沒有過，甚至自己去探，林氏都堅決不讓見人。

史三小姐笑道：“我聽人說，惠安師太說你弟弟是掃把星呢，你們真是膽大，居然還敢將他留在家裡？”

歐可臉一變，“這話史小姐是聽誰說的？”

“這事還需要聽誰說？大家都知道的。”史三小姐繼續說，“哎呀，這樣的命格是百年難得一見呢，可兒你要多小心，千萬別被克著了。”說著，還掩住角笑了。

歐可握了拳頭就要站起來，後的丫頭夏雪一驚，連忙輕聲道：“二小姐，您的子皺了，奴婢幫您理一理！”實際上，是示意不要再說了，千萬不要在這裡鬧出事來。

歐可咬住脣，生地坐了回去，臉上強笑道：“不過是一些不懂事的人嚼舌罷了，史小姐怎麼能相信呢？”

不一會兒，就見林氏從外面走進來，所有人都笑著站起來和打招呼，氣氛一時之間熱烈起來。歐暖看在眼中，微微含笑，眼睛裡卻是冰冷，對林氏低聲道：“娘，祖母子不適，就不出來陪客了，說您要是忙不過來，可以請李姨娘一併照顧。”

林氏看了歐暖一眼，臉上出別有深意的笑容，道：“既然老太太不舒服，也就不要勉強老人家了，至於李姨娘麼，不過是一個妾，難等大雅之堂，還是我自己辛苦一下吧。”說著對衆位夫人小姐道，“戲臺子搭好了，各位一同去稍坐吧。”

歐可挑釁地看了歐暖一眼，首先挽著林氏的胳膊，帶頭出去了，歐暖卻微微一笑，恭順地走在後面，後頭夫人小姐們對視一眼，都說著笑著跟出去。

林氏笑著在棚子裡坐下，這一回老太太不在，理所當然是以主人的份出席。歐可想要坐在邊，林氏卻皺了皺眉，道：“一點兒也不知道禮讓，你大姐今天辛苦了，把這位置讓給吧。”

歐可剛要說話，林氏卻使了個眼，王媽媽笑著上去挽住歐可，輕輕了一把的胳膊，歐可微微一愣，林氏已經笑道：“暖兒，來，過來坐在我邊。”指著邊一張椅子說。

“瞧瞧，人家這娘多疼兒。”

“是啊，歐夫人真是個好心腸的夫人，不是自己親生的兒也這麼護。”

“這可難說哪，你們是不知道……”

旁邊的夫人小姐們臉上都出笑容，互相對了一眼，換著耐人尋味的眼神，竊竊私語個不停。

歐暖笑得很溫，從前就是這樣，每次林氏一開口，外人就覺得對自己很好，爲人很賢惠很大度，當初自己不也是被那出的演技迷了嗎？若非重來一次，真的不知道，林氏這張笑臉是怎麼做出來的，明明那樣仇恨自己……

因爲林元馨再過數月就要出嫁，不便再參與這樣的場合，這一次鎮國侯夫人沈氏並未參加，只是派人送來了賀禮，蔣氏卻因爲林氏的關係，特意帶著一雙兒前來祝賀。這時候看到如此形，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妹妹，你和暖兒真是母深呢，我好羨慕。”

“那也是暖兒懂事，我才這麼疼。”林氏笑著拍拍歐暖的手，滿臉都是慈，說完，又細心地幫歐暖整理了襟，表著實很溫，溫得令人膽戰心驚。

紅玉和梨香都站在後面伺候，紅玉看著林氏對歐暖這麼好，想起之前兩人之間的種種恩怨，越看越覺得上發。夫人顯得很誠懇，像是真心疼大小姐一樣，一舉一都著那麼一種慈。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那些事，紅玉還當真以爲夫人這是想開了，要和大小姐和睦相，但話又說回來，林氏這樣睚眥必報的格，可能嗎？看一眼站在林氏後的王媽媽，見笑著一張臉，眼睛裡卻時時閃著人心驚的芒，紅玉心裡一頓，不由自主轉過臉看了梨香一眼，然而梨香卻像是一直心不在焉，低著頭誰也不看。

紅玉推了一把：“今天客人多，你可警醒著點。”要不是方嬤嬤老病又犯了，菖和文秀特意被留下照顧，也不會到梨香來。雖然梨香到聽暖閣以來，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舉，但是紅玉心裡就是不放心。

梨香是不敢擡頭，因爲每次擡頭，都會看見王媽媽冰冷的目向這邊投過來。

“你怎麼帶著這丫頭！”林氏突然指著梨香問，似乎剛剛發現。歐暖笑道：“這是娘調教出來的丫頭，兒也十分喜歡，這樣的場合讓多跟著，也不至於整日在院子裡頭悶壞了。”

“這丫頭沒給你闖禍吧！”林氏看了梨香一眼，口氣顯得很冷淡。在此之前，曾暗示王媽媽去找梨香，問問現在的況。聽暖閣的形林氏現在也很清楚，梨香老實懂事，聰明伶俐，也不多多舌，這樣的人招主子喜歡，歐暖如今出門經常帶著。

“不會，梨香上次也只是一時糊塗，現在……”歐暖看了梨香一眼，笑道，“算是聽話懂事。”

“那就好，我還怕你嫌棄這丫頭。”林氏不聲地笑了。

戲臺上演的是一出熱鬧的戲，這一回林氏做主，自然不會選那些看著不順心的戲，特地挑了一出珍珠塔，才子佳人，風流繾綣，狀元及第，夫唱婦隨，夫人小姐們就這樣的戲，掌都拍紅了。

戲臺上唱的正熱鬧，卻突然來了一個福瑞院裡的丫頭，回稟說小爺突然大聲啼哭不止，孃哄不住，請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把臉一沉，惱怒道：“這麼多夫人都在這裡，連個孩子都哄不住還要我親自回去，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丫鬟惶恐地低下頭去不吭聲，林氏臉上出不好意思的神向衆人道：“都是我把這孩子慣壞了，這麼不懂事……”

旁邊的蔣氏笑道：“瞧你說的，這裡坐的也都是客，我們自己招呼自己也就行了，孩子那麼小，你和他置什麼氣呀，快去看看吧！晚上可要記得把孩子抱出來，咱們大家也好看看！”

衆位夫人也紛紛點頭，勸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向歐暖，歐暖眼中劃過一冷意，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端麗：“娘，弟弟既然哭了，您就回去看看吧，這裡有我在，不會出什麼子，再不濟，還有妹妹幫襯著。”

林氏點點頭，目落在歐可上，道：“可兒如今也懂事了，你要多幫著你姐姐一些。”

歐可站起來，順地點點頭，道：“是，娘，您放心吧。”

這邊戲臺上繼續唱著，風流俊俏的書生劉展與知府千金一見鍾，上門求親，卻因爲家道中落而被知府拒之門外，俊俏的書生悲不自勝，無可投，夜宿漁船。小姐們看得很張，夫人們卻說說笑笑，場面很熱鬧，並未因爲林氏的離去而冷場。

林氏走了一盞茶功夫，王媽媽突然過來，上前對著歐暖行了禮，笑道：“大小姐，夫人命奴婢來請大小姐一件事。”

歐暖笑道：“娘有什麼吩咐，王媽媽直管說！”

王媽媽笑道：“夫人去抱小爺，誰知小爺剛喝過，一下子就全吐了，弄髒了夫人的子，要找去年那件同的石榴來換，您也知道，梨香原管著夫人屋裡的裳首飾，的差事由旁的丫頭頂了手。”說著，臉上出幾分不悅，“偏偏這件子當初是收拾的，誰都找不到……想讓過去看看。”

旁邊已經有夫人小姐好奇地看了過來，歐暖角含笑：“原先就是娘屋子裡的，有什麼事娘直接吩咐就好，梨香，你跟王媽媽去吧。”

梨香了歐暖一眼，卻看到溫和的眼神，只是在看來，願大小姐對嚴厲一些，心裡才能好過一點。梨香真心覺得，大小姐這樣聰明，家裡什麼事都瞞不過，不過對方不問，也不敢提……

林氏沒有在照看歐浩，坐在自己的貴妃塌上，等著梨香過來。幾次拿起茶杯又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王媽媽才帶著梨香進來了。

一進門，梨香迎上林氏冰冷的眼神，心頭不由一怔，一下子令想起夫人平日的威嚴，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子帶起一陣抖。

“梨香！”林氏兩眼盯著梨香，沉片刻，突然單刀直地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問題，“你恨我吧？”

“夫人……奴婢不敢，是奴婢做錯了事，纔會被夫人趕出去。”梨香一愣，隨即咬住脣，竭力讓自己維持鎮靜的表。

“你說的可是真的？”林氏平靜地說。

“奴婢絕不敢撒謊騙夫人。”

“要是那天我真把你打死了呢？”

“那也是奴婢自己的錯，絕怪不了夫人。”梨香心裡不斷打鼓，額頭上沁出一片細汗。

“你知道這一點就好，不枉我留你在邊這麼多年。”林氏長長吁了一口氣，口氣和緩了許多。

“梨香！夫人恩典，你在福瑞院這邊的月例銀子照舊，你……懂夫人的意思吧。”王媽媽慢慢地說了一句，就是這一句，讓梨香心裡更加害怕，夫人從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尤其自己是個犯了錯的丫頭……絕不只將大小姐邊的事給知道這麼點事！一定還有別的要求！

“對了。”林氏若有所悟，定定著梨香，“今天，我是要讓你幫著做一件事。”

“夫人請吩咐！”梨香低下頭。

“王媽媽，你去和說。”林氏沉了一會兒說。王媽媽立刻到梨香的耳邊，認真說了幾句話。

梨香一聽，頓時臉煞白，如同篩糠一樣不停地在地上磕頭，“奴婢不敢，求夫人饒命，求夫人饒命。”

王媽媽冷笑一聲，“你是從夫人這裡出去的，還真以爲大小姐把你當自己人哪？不爲夫人做事，你想怎麼著！”

梨香渾一，“奴婢……奴婢……”

林氏著梨香，眉眼之間都是凌厲：“你想清楚了再回答，這機會我可只給一次。”

那一邊的戲臺上已經是第五折的間歇，戲子們去臺後做準備，夫人小姐們熱鬧地坐在一起說話談心，歐暖站起來，請蔣氏代爲招待客人，自己則向諸人告罪後離開了院子，這個時辰，要去查看馬上要送過來的點心糕點。

蘇夫人看了一眼，立刻對蘇蕓娘使了個眼，蘇蕓娘會意，對邊的小丫頭揮了揮手，那個小丫頭便飛快地離去了。

自從老太太信了天煞孤星的事，就命人在花園裡養了很多小，廊下裝了一排的鳥籠，裡面大多是畫眉、喜鵲這樣的吉祥鳥，歐治爲了討好老太太，特意命人從遠方運來了兩隻珍珠，後來覺得單薄，又弄來了很多兔子養在花園裡。旁人看著新鮮，歐暖卻知道，這些都是老太太用來“擋煞”的。

走過花園走廊的時候，歐暖猛然間聞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撲鼻而來，夾雜著一陌生男子的氣息，不由得駐足，低聲對紅玉道：“還是走別的路吧。”說著便要回，卻不料走廊拐角有一個男子突然攔住了的去路。

紅玉慌忙擋在歐暖前，呵斥道：“大膽！誰這樣無禮？”

來人墨發玉冠，一潑墨山水白縐紗袍，袍角繡著一朵橫枝的蒼梅，整個人著一清新淡雅的味道，風姿十分妙，令人一見之下，便是無法移開眼睛。歐暖卻對他的這般形貌悉無比，反而沒有覺，只是心中異常厭惡。

蘇玉樓微笑道：“歐小姐怎麼一見到我就躲？我生得面目可憎嗎？還是玉樓什麼時候得罪了小姐，才讓小姐對我這樣討厭？”

歐暖若秋水般的眸子輕漾了一下，掩住了眼底的憎惡：“公子說笑，歐暖不敢。”

蘇玉樓見說得冷淡，不由怔住。

“我只是想請小姐幫個忙而已……”蘇玉樓抿了抿角，臉上的笑容帶了一溫，使得他看起來更加的讓人心，“我路過草叢的時候，看到這隻兔子好像傷了，小姐可不可以幫個忙……”

“兔子？”歐暖看了一眼他的懷中，果然抱著一隻渾雪白，還在瑟瑟發抖的兔子。

“它的不小心傷了。”蘇玉樓將兔子舉起來給看，臉上帶了一赧然，“我是男子，從來沒做過包紮的活……”換了任何一個年輕的小姐，看到這樣傷的兔子都要起一點憐之意，歐暖卻只是微微一笑，道：“紅玉，去把兔子抱回來，找個丫頭包紮一下。”

蘇玉樓只覺這微笑淡如清風，讓他不知在何，心裡又是一跳。不由自主想到，明明對人這樣冷淡，他怎麼竟也如此著迷……

蘇玉樓從小生在富貴之家，一舉一，別人都是呵護備至，又天生長相俊秀，對自己當然是十分自信。然而歐暖這樣對待他，他只覺得心裡空的，連往日的信心都似乎沒有了……他出手攔住紅玉，不肯將兔子出去，反而定定盯著歐暖道：“歐小姐，你厭惡到不願意與我多說一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