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宴席上,不客人都已經到了,蓉郡主先去了自己的席位,隨後林元馨向歐暖微微一笑,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坐在那裡,自己便去了皇長孫的旁。歐暖遠遠看去,只見到肖衍邊坐著一個眉如翠羽,如白雪,面容秀麗、氣質出衆的人,一枝樣式巧的花釵步搖在烏黑青中閃爍,出人意料的是,竟是全然的素面,臉上半點脂未施。歐暖立刻便認出,這位就是肖衍的正妃周芷君。此刻,靜靜坐在肖衍的旁,衆人便只看到了,足可見其氣質醇雅,容驚人。若說蓉郡主是花園裡豔麗的牡丹,那麼周芷君就像是養在空谷裡的幽蘭,直到嫁給皇長孫,隨之出席各式場合,人們方纔驚呼,原來周家竟有個如此的人兒,卻是藏了那麼多年不別人瞧見,當真是令人驚歎了。
看著林元馨悄悄在周芷君的下首坐了,一副垂頭低首,笑容微斂的模樣,歐暖說不出此時的心到底是喜是悲,只覺茫茫然一片白霧盪滌心中。馨表姐這樣的好的子,一旦嫁皇家卻只能這樣謹慎小心的活著,不敢有一一毫的越禮,甚至要看正妃的臉行事。若是能找個尋常的人家,何至於此……
歐暖正兀自出神,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意外的突然出現在的面前:“歐小姐!”肖清寒的聲音十分驚喜,那模樣倒像是久在旅途中的人突然見到老鄉一樣,十足的熱,讓歐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好,生怕過於冷淡傷了這年輕郡王的心。
“歐小姐,我就知道你這次會來!”肖清寒一副激的模樣,正要說什麼,卻聽到有一道聲音諷刺道:“允郡王,怎麼周王叔不關著你,你好好唸書了嗎。”魯王世子肖漸離十分稔地笑著摟住肖清寒的肩膀,一對飛揚的眉帶了三分桀驁,“怎麼這麼有空跑到歐小姐這裡來獻殷勤!”
肖清寒暗暗撇了撇。什麼獻殷勤?他剛說了一句話這人就來了,他連一句獻殷勤的話都沒說出口呢。上次他接近歐暖就是這人搞破壞,非拉著歐暖去下棋,後來還把肖重華招來了,現在居然又出現了,當真是魂不散。
肖漸離不管他突然下來的臉,英武的相貌帶了幾許笑容:“歐小姐,好久不見。”
這開場白,和肖清寒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歐暖被他們有趣的模樣逗得想笑,終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歐小姐很出門,連這樣的宴會都不常參加呢,平日裡在家中都有什麼消遣。”肖清寒不甘示弱地甩開肖漸離的束縛,認真問道。
歐暖微微一笑,剛要回答,肖漸離笑道:“聽說小姐子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兩年過去,歐暖心口的傷只留下淺淺的痕跡,然而卻不如以前健康,變得畏冷畏寒,所以冬天幾乎是不出門的,歐暖笑道:“不過是一些舊疾,不礙什麼的,勞煩世子擔心了。”
“孩子家不出門也是對的,何況歐小姐馬上就要及笄了,惹來那些沒正形的登徒子可不好。”肖清寒搶著道,“歐小姐還是該先行調養子纔是。我有一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人蔘,最是滋補的。另外,在我京都郊外的別院裡還有溫泉,常浴此泉可益氣補神,養健,護,歐小姐若是有意,可以和令祖母一起過去住一段時日……”
他這個建議一出,肖漸離立刻冷了臉:“允郡王太卑鄙了吧,竟然邀請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去住你的別院,傳出去像話嗎,你該不會是故意在敗壞歐小姐的名聲吧!”
“肖漸離!你說話越來越討厭了,我都說了是請歐老夫人和小姐一起去,我若是別有所圖會這麼做嗎?況且別院空著也是空著,借給歐小姐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是天沒事幹的閒人,你魯王世子可不同,魯王最近不是一連辦了好幾件差事給你嗎?”肖清寒冷笑了一聲道,“你還不去做你的事,我和歐小姐說話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非要在這裡站著,不覺得自己礙眼嗎?”
眼看著兩人快掐起來,歐暖忙微笑道:“郡王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大夫說我弱,不能擅加進補,那千年人蔘是何等寶,不要白白浪費了。至於別院的溫泉,若是有機會再去吧,多謝您的關心了。”
菖悄悄和紅玉咬耳朵:“他們都在討好小姐啊。”紅玉看一眼,第一次贊同地點了點頭,菖的臉上頓時出憧憬的神。
見歐暖拒絕了,肖清寒面上忍不住出失的神,肖漸離卻大喜過,微笑道:“聽說林妃的祖父,當年的老侯爺一手書法冠絕天下,留下的筆跡中有一本手稿,爲他一生書法之大,是真正的傳世之作,只可惜上次我向侯爺提出要借來一觀,卻得知這本書稿已經不在侯府,我想見也見不到了。”
他說的侯爺,便是林之染了,歐暖不目閃,輕聲問道:“世子說的,是《漢中集》嗎?”
“是,是。”肖漸離觀察歐暖的神,道,“我一直在找,怎麼小姐也看過嗎?”
歐暖點點頭,笑道:“原稿雖已丟失,但我那裡還有一本手抄本,若是世子喜歡,改日我讓爵兒送到府上。”
“這怎麼可以!不行不行!那是小姐心的書稿,我怎能橫刀奪?”肖漸離連連擺手,“還是我登門拜訪吧,正好還有一些書法上的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他不肯收下書稿,反而要主登門,分明就是以此爲藉口,想要登堂室。肖清寒看看況不對,不有些著急,忙道:“我也有這方面的問題要請教歐小姐!”
這話一出口,連歐暖的臉上都出詫異的神。京都誰不知道肖清寒什麼都喜歡,就是討厭讀書寫字,他一時快說錯了,頓時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菖嘿嘿一笑,眉下眼睛閃閃,小心地在紅玉耳邊輕聲道:“允郡王是在說謊呢。”
紅玉:“……”
這邊說的正熱鬧,那邊的肖凌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一貫帶著笑的臉越發從容愜意,他對這一旁的肖天燁道:“你的歐小姐可是十分的歡迎啊,怎麼,你不擔心嗎?”
肖天燁呷了一口酒,“你說什麼笑話,那樣的毒辣險,給我提鞋都不配。”接著,他笑著一指肖凌風邊的貌子,“我瞧你邊的世子妃,就比強幾倍不止。”
肖凌風邊坐著的是他的正妃,武靖公家的嫡長孫趙芳儀,此刻聽到肖天燁說這話,頓時輕笑道:“我怎麼能與歐小姐想比,雖然很出門,卻當真說得上京都數一數二的人了,就連蓉郡主,近年來都有些不及之勢。”
肖凌風不由笑道“你別聽他瞎說,他是看到那兩人去獻殷勤,心裡吃味罷了。”
肖天燁更是笑:“罷了罷了,你既然非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
“天燁,話說回來,要是我的話,寧願選擇溫的子,你這位心上人看起來弱,心腸卻比男人還要堅強,真是一點也不可。”肖凌風的笑容十分促狹。
“太順的人沒有意思,越是這樣烈的子,越是讓人覺得有趣味,難道不是嗎?”
肖凌風大笑道:“看看,才三兩句話你就餡了。說到底,你遲遲拖著不肯娶正妃,還不承認是在等麼?不是我要開你的玩笑,只怕這位歐小姐心裡主意大得很,未必看得上你秦王世子呢!”說完,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正座上一眼,肖天燁也順著他的眼神去,竟見到肖衍的目也淡淡著歐暖所在的方向,似乎很是注意。
肖天燁垂下眼睛,喝了一口酒,才慢慢道:“是不會看上肖衍的。”只這樣說了一句,便暗暗轉頭,強行抑制住不自要看向歐暖的目,的酒只覺得一片涼意,什麼滋味也品不出來。
正在這時候,明郡王肖重華穿一襲暗紫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長玉立,神朗朗,緩緩從外面走進來,在明亮的日頭之下十分奪目,一下子就引來無數的目。
席上的錢香玉目輕輕一轉,盯著他,面上似有無限癡惘,目移也移不開半分。
崔幽若清脆笑了一聲,纖細白皙的手指握著一柄象牙骨的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輕聲道:“明郡王當真是俊得天下有,難怪錢小姐你看呆了。”
錢香玉回過神來,立刻紅了臉,旁邊的小姐們紛紛竊笑起來。
徐明熙亦笑:“錢小姐倒真是率真的很。”這裡看重明郡王的孩子多了,卻沒有誰像這樣沒規矩地盯著一個男人猛瞧的,心裡這樣想著,口中暗暗道,“聽說有一次明郡王去赴宴,錢小姐當衆彈奏呢,這可真是出自一片赤誠之心了。”
崔幽若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耳邊的翠玉柳葉墜子輕輕晃了晃,隨即笑著用絹子掩住了脣邊的笑容,道:“錢小姐真是癡呢……”
錢香玉冷哼一聲,不以爲意。
就在這時候,皇長孫肖衍拍了拍手,宴會開始。
一個懷抱著一個琵琶,從簾子後面走出來,輕輕坐在繡凳上。歐暖向過去,卻只能看見纖細的手指輕輕撥著琴絃,便聽見水華音從的指下緩緩流淌而出,那琵琶曲悠遠清朗,嫋嫋搖曳,令人心醉。
單說琵琶,彈得並沒有多麼高妙,可是當展開歌之時,卻似吹過荷塘的微風,清新婉轉,十分聽,有一種敲晶破玉之,讓人聽到的時候,彷彿全上下每一個孔全舒展了開來,溫溫涼涼說不出的舒服愜意。歐暖凝神細細聽去,只覺得生平從未聽過如此妙的聲音。
“是京都最紅的歌妙音,聽聞連教坊司的伶人都比不上呢!”
崔幽若悄聲和歐暖說,歐暖聞言點了點頭,道,“歌聲的確非同凡響。”
就在這時候,只聽見錢香玉低呼一聲道:“你們快看!”
對面的席位上,一名男子竟失魂落魄,不顧禮儀地站起來,連筷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只管朝那做妙音的歌直勾勾看。
衆人都吃驚的向他看去,歐暖只看了一眼,便認出此人就是曹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方邊坐著的華服人,果真是一雲霞水紋凌波襉的林元。
妙音的曲子彈奏完了,站起來行禮,曹榮突然跌跌撞撞就要向走過去,林元突然面難看地拉了他一把,他這才猛地站住,臉上出猶豫不定的神。
肖衍看了曹榮一眼,淡淡笑道:“曹公子這是怎麼了?”
曹榮看了一眼那妙音姑娘,臉上出期期艾艾的神,妙音也含脈脈地看了曹榮一眼,但在看到林元冰冷的臉時,臉刷的白了。
看到這形,肖衍笑了笑,道:“曹公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曹榮一狠心,大聲道:“這位妙音姑娘是我的相好,我早該娶做妾的,可惜夫人不準,這才讓一直無著落,今日正好請皇長孫全!”
這話一說,林元臉立刻紅的要滴出來,只覺得難堪無比,早就知道自己嫁的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卻沒想到他本就不是個人!在這樣的場合居然說得出這種無恥的話,他要害變全京都的笑柄!
肖衍是知道鎮國侯府的糾紛的,有心替林元馨出氣,便笑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貴夫人怎麼能不許呢?大曆朝哪條律令上有這樣的規矩了?”
堂下一陣鬨堂大笑,男賓門笑曹榮無能,賓們則紛紛掩住了脣邊的嘲笑,林元從來都是扯高氣揚的,最後竟然嫁給了這樣的丈夫,當衆跟歌眉來眼去不說,還在衆人面前不給妻子留一點餘地,真是丟盡了林元的臉面。
林元冷冷道:“殿下有所不知,這做妙音的子可是賤籍,我怎麼能任由夫君娶這樣的子進門?”
林元馨一直沉默不語,這時候看了肖衍一眼,淡淡笑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倒要爲曹家姐夫說個,姐姐既然擔心這個子的份有辱門第,殿下不如銷了的賤籍,賜進曹家爲妾,豈不是兩全其?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歐暖微微一笑,暗地裡搖頭,誰說馨表姐不知道怎麼欺負人來著,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肖衍喜道:“這個主意好。”
那一邊,林元猛地站了起來,似是要當衆發怒的模樣,卻終究不敢,只能生生忍下來,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
然而這時候,一旁的周芷君卻淡淡道:“殿下是一片好意,我也爲曹公子高興。不過,林妃所言,我覺得有些不妥。”
肖衍一愣,不由自主道:“有什麼不妥之,你說說看。”
周芷君道:“妙音姑娘的出,無論如何總是有些不面。剛纔林妃說要銷了的賤籍,這樣便能名正言順地侍奉曹公子,哪怕做一個奴婢,對來說已是有的恩典,這原是件極好的事。但若是直接讓爲妾,曹夫人如今又不同意,這一來殿下的好意豈不影響了他們一對和的夫妻。最重要的是,這天下總有貴爲正妻賤爲妾室的道理,什麼樣的份就該在什麼樣的地位上,切不可一時高興不顧天下的綱常,給旁人開一個不好的先例。我說得魯莽,殿下恕罪。”
這幾句話,明裡是在說妙音姑娘,實際上卻是在說林元馨,提醒只是一名側妃,時時刻刻都不要忘記自己的份!歐暖聽到,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看了林元馨一眼,只見到林元馨的一雙眸微微含了朦朧的淚意,低下了頭去。
一個念頭方未轉完,肖衍已經笑道:“芷君說得對,既然如此,就削去去的賤籍,至於以後爲婢爲妾……”他看了林元馨一眼,微微一笑,“就由曹公子自己決定吧。”
曹榮得意地坐下,林元整個人都似乎僵了,原本驕傲的神慢慢變得頹敗,下意識地向遠去,正好撞進歐暖平靜無波的眼睛裡,不由得心中微微一,低聲音對曹榮道:“你若是允我一件事,我就答應你,讓妙音進門。”
曹榮一愣,頓時出詫異的神,他順著的目朝對面看去,卻看到容清麗俗的歐暖,一張臉上頓時變得憤怒起來,就是那個子,害的他以爲林元是個傾國傾城的大人,千方百計才求來了賜婚,卻在掀開蓋頭的那一刻,發現一切都是一場騙局,自己娶進門的哪裡是什麼大人,分明是個母夜叉!想到這裡,他不瞇起眼睛,狠狠著歐暖,道:“你要做什麼,我都配合你!”
林元著恍若一無所知的歐暖,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冷酷,這兩年來,一直在找機會報復,今天……當是最好的時機,想到這裡,冷笑了一聲,道:“待會兒你一切都聽我的吩咐……”
客們繼續飲宴,男賓們按照慣例下場比賽箭,一試手。
歐爵向歐暖微微一笑,便起下臺,挽弓試了試弦力,隨即從箭壺裡出三支長箭,銜了兩支用牙咬住,舒臂張弓,啪啪啪三箭連發。崔幽若探起頭,往靶上一看,驚道:“三箭均中紅心!”
衆人一時之間都出驚異的目,當年不公子都去參加過歐家的宴會,大家都還記得歐爵一副拉不開弓的蠢樣子,誰也想不到不過短短兩年,他的弓箭之竟然有如此突飛猛進的變化。
徐明熙亦不覺讚歎:“歐爺年紀小小,竟有這樣的箭,真人刮目相看。”
錢香玉慢條斯理飲了一盅酒,如眼中有一尖刻的冷意,“只可惜出平平,比皇孫貴胄差的遠矣。”說罷有意無意的看了歐暖一眼。
歐暖本沒有將的嘲諷放在心上,只盯著場下的歐爵看,對人羣的歡呼渾然不覺,看到歐爵飛箭離弦,向著遠鮮豔的紅心刺去。
“中的!”每一聲高唱過後,那飛揚的箭尖就在的心上,帶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喜。
衆人的目都集中在年紀小小卻極爲出的歐爵上,誰也沒有看到,這時候一個人搭起長箭,拉開弓弦,只聽到“嗖”地一聲,弓箭如同流星一般,氣勢洶洶地直奔歐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