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點頭，道：“依大曆的規矩，的確沒有這個先例。”

太后一下子愣住了，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大公主，目慢慢變得冷下來。說起來，皇帝是一手帶大的，雖然不是的親生兒子，卻一直很恭順，可是近年來……他卻做了很多讓不樂意的事。

大公主舉起茶杯，遮住了脣邊一意味不明的微笑，輕鬆道：“重華，皇祖母是關心你的婚事，只是這孝期未滿，哪怕差一天，都是不能輕易許婚的，不然傳出去人家還以爲你等不及了。當然，男大當婚，大當嫁，真正說起來，蓉郡主今年也有十八了吧，皇祖母，孩兒家青春有限，您可千萬不要耽誤了人家啊！”蓉郡主面上沒有半點不悅，上還是掛著謙恭的笑容，可是心裡頭卻慢慢焦急了起來。太后微微一笑：“從小跟在我邊，辦事妥帖，沉穩大方，我也是一時半刻離不得這孩子，想要多留兩年罷了。”

大公主放下茶杯，反倒嘆了一口氣，“我這幾日倒是聽說一件事，就是不知該不該說。”

皇帝哂笑：“你這孩子，什麼時候開始學著賣關子了？”

大公主的脣角輕揚起的弧度：“京都里人人都傳說，武國公大公子的書房裡，收藏著一幅人圖，那圖中的人兒翩然起舞，形婉轉，妙無比……”

蓉郡主一愣，看著大公主莫測高深的笑容，心中頓時起了不好的預。

果然，皇帝似乎很有興趣，追問道：“哦？陳家的小子必定是收藏著心之人的畫像了，那是誰家的小姐？”

大公主幽幽一笑，看向太后，目似能穿人心，“是蓉郡主。”

肖重華聽在耳中，垂下目，掩住了脣畔的一笑容，那幅畫原本收藏在大公主府裡，陳景睿書房裡的那一幅應當是摹本，只是他收藏那幅畫，爲的是那畫中的人，還是爲了那畫畫的人，誰還能爲他辯白呢？對於歐暖既痛恨又喜的這種的心思，或許連陳景睿自己都無法說清楚。

蓉郡主驚愕擡頭，剛想分辨，正上太后驚怒的面容，頓時低頭，不敢再言語。太后不怒反笑，“怎會是蓉兒？一直在宮裡陪著我，怎麼會輕易讓外面人瞧見？人有相似，或許是別家的小姐也說不定。”

“上一次賞花宴上，我曾請郡主起舞，也許那時候陳公子瞧在眼裡，就了心思呢，更何況窈窕淑，君子好逑，蓉郡主正當妙齡，風姿絕俗，陳公子慕，也是在所難免。”舉眸著蓉郡主輕笑，“陛下，說起來武國公府門第相當，陳家這位公子又是十分的俊朗英武。”看也不看蓉郡主，繼續說下去，“對於有人，皇上是否也該全一段佳話？”那一天的宴會，陳景睿並未到場，他不過是事後得知歐暖有一幅畫作驚豔當場，才讓人蒐羅到而已，這一節，大公主完全避而不談。

蓉郡主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想要說話，可是能說什麼呢？當初氣那明郡王不肯將放在眼中，纔在衆人面前展現才藝，誰知卻落下了這樣的話柄，一時之間痛悔難當，連都開始微微發。

太后強笑道：“這什麼佳話，不過是年人糊塗鬧著玩罷了，真是不懂事，傳出去連蓉兒的清譽也要損的。”

肖重華卻淡淡道：“皇祖父，說起來陳家和蓉郡主還有一段淵源，那天晚上陳小姐特意將自己的馬車讓給了蓉郡主，結果回去的途中遭了匪人，了很大的驚嚇，好在武國公府護衛衆多，沒有出什麼大事。”他輕描淡寫的說著，然而蓉郡主聽來卻是字字驚心。

皇帝原本面上還有些遲疑，這時候聽了這話，頓時點頭道：“這也是一樁緣分，嗯，就將蓉郡主賜婚與陳家這位長公子吧。”

太后臉陡然變了，冷冷地著皇帝、大公主、肖重華，幾乎要進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裡去。但皇帝金口玉言，一旦他說了賜婚，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就算是太后，也不能當衆駁回皇帝的話，想到這裡，手指上戴著的一枚琉璃白玉護甲被生生扼斷在手裡，啪地一聲，零落在地上。

皇帝當做沒有看到，反而微笑著看向肖重華，“你今天可算進宮了，且隨朕來，上回你擺下的那局棋譜，朕總算解開了。”他看向太后，“母后可還有吩咐麼？”

太后強自按捺著怒意，笑，“也罷，你就隨皇上去吧。”

“是。”肖重華起，微微一笑，跟在皇帝後退出。大公主看了蓉郡主一眼，展一笑，隨之告退。

他們一走，淺淺的笑容自太后臉上褪去，的目逐漸變得深沉，把茶盞擱在一邊，重重拍了一下案幾，沉下臉，猛然喝道：“還不跪下！”

蓉郡主應聲跪倒，一張臉已經是花容失，驚嚇萬分。

“你知錯嗎？”太后冷聲問。

蓉郡主咬住脣，道，“太后，蓉兒知錯。”

太后原本不聲的臉已經變得極爲憤怒，“哀家平日裡怎麼教導你的！你堂堂一個郡主，竟然和那幫輕浮的小姐們一起胡鬧，你可知道從一開始，你就被人利用了！”

蓉郡主心中一驚，深深的垂下頭去，再也不敢多說半句。這一場局，究竟是大公主利用了呢，還是皇上起了疑心，已和大公主聯手對付太后？而明郡王肖重華呢，他在這樣的謀裡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蓉郡主越想越是惱恨，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這下太后的籌謀，自己的心思，全都完了……

“太后，只怕大公主他們是聯起手來……”

太后聽後半天不語，最後無奈地端起茶盞。旁邊的宮慌忙說茶涼了，要替換一碗。太后不聽，一口氣將碗裡的茶水喝乾了。因爲喝得急，嗆了幾下。所有的宮們都嚇了一跳，同時跪下磕頭請罪，太后理也不理，喝了茶，止住了咳，瞅著趴在地下的蓉郡主半天不說話。一方面覺得蓉郡主的話確實有道理，另一方面覺得自己老了，缺當年的決斷，連這種小事也變得猶疑不決。如果當年顧忌一點，強行讓肖重華娶了蓉兒，事何至於鬧今天這樣……

在瞻前顧後之中，被兩個小輩給耍了，終究是棋差一招啊……

從宮中回來後，肖重華去了後宅的一間屋子中，屋子裡供奉著燕王妃的畫像，燕王妃的牌位已經供奉在正宅，這裡不過是他單獨闢下的地方，留給母妃邊最信賴的徐姑姑侍奉。

屋子裡有個小小的團，桌上的木魚、鐘磬，花、香爐、燭臺、無盡燈、供果盤陳設儼然，角落上還有一疊佛經。徐姑姑筆直地跪於團上，神深沉肅穆，手中正在燃燒的香釋放著縷縷清煙。

肖重華慢慢走近來，並沒有打擾徐姑姑，反而看著燕王妃的畫像，拈香，行禮。他跪在拜墊上，雙手合什，喃喃自語：“母妃，我又見到清姨的兒了。很聰明，也很麗，只是您說清姨端莊嫺雅，才氣縱橫，我卻覺得並不像清姨，反倒有些狡猾……”

徐姑姑對明郡王的舉有些發怔，隨即道：“郡王，您見到歐家的小姐了嗎？”

肖重華點點頭，道：“今天在太子府又到了。”

徐姑姑點點頭，眼睛裡不知爲何有了淚：“這孩子從小就沒了親孃照應，王妃在世的時候多次想要看看，卻礙於份不能相見，過世的時候，一直都在說，當年是對不起婉清小姐啊。”

肖重華沒有回答，只是站起來，轉過，看向屋子外面的飛檐高啄，廊腰縵回，正似勾心鬥角、曲折迂迴的人心。他慢慢地、慢慢地道：“姑姑，我答應過母妃要照應清姨的孩子，我會做到的。”

聽暖閣。

方嬤嬤悄悄招手紅玉盛了一碗燕窩湯來，道：“小姐，您剛從太子府回來，一定了，吃點東西吧。”然而歐暖卻著窗外出神，手裡的書頁一直沒有翻，方嬤嬤連了兩句，纔回過神來，輕輕咳了一聲道：“我不。”

方嬤嬤輕嘆一聲，容道：“小姐擔心什麼事，老奴都知道，只是這件事急是急不來的，小姐不如放寬心。”

歐暖淡淡笑道：“嬤嬤，那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爲我憂慮。”說完，低頭微微思索了起來，肖重華應該領會了的意思，但即便如此，這件事也只做了一半，還有另一半，便是陳景睿手裡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