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被救的歐暖,竟然半點自覺都沒有,等到那邊已經鬧得驚天地了,還閒坐在院子裡看書。
孫寧急匆匆地趕來,看到歐暖一邊吃翡翠桃一邊翻書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幹什麼?”
歐暖揚了揚手裡的書冊,“你沒看見嗎?”
孫寧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你……外面那麼大靜,你還能坐得住?”
歐暖拍了拍上的桃屑,道:“靜大嗎?”
孫寧理所當然地點頭:“可不是,香雪公主要搬去別養傷,董妃娘娘再三挽留呢。”
“哦,”歐暖輕輕嘆了一聲,隨即道,“這和我看不看書有什麼關係?”
“你一向腦袋那麼明,這是傻了嗎?香雪公主不能走,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你讓走了,別人會怎麼看你?會不會以爲你刻薄寡恩,對恩人也這樣容不下?這一回,我覺得董妃沒有做錯,如果真的讓香雪公主走了,連燕王府也要被人詬病的。”
歐暖淡淡笑了一聲,道:“是我要救我了嗎?”
“不是——”孫寧回想,卻是如此,“但好歹是救了你啊。”
歐暖的表很平常,並沒有很激的模樣:“你有沒有想過,在驛館住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失火?失火就算了,哪裡不好暫避,非要到咱們馬車上來?我不怪將殺手引來就算很好了,還用得著謝謝的救命之恩嗎?”
孫寧完全愣住了:“你總不會……懷疑香雪公主是故意的吧?”
故意倒是不會,畢竟慕紅雪還不至於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但歐暖總覺得那批殺手來的太巧合,巧合到不得不起疑心。和肖重華說的是一個可能,而另外一個可能就是,有某些人要藉著這場火和這場刺殺,將慕紅雪送燕王府。這個猜測很大膽,在證實之前,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所以歐暖並不打算對任何人說。這樣一來,慕紅雪是否知道真相,就很難說了。若知道真相卻順水推舟地進來了,那麼的心思也不得不防備,若是不知道,那麼,就只是一個無辜的犧牲者。
不論是哪種可能,歐暖都決定與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管怎麼說,你也該和我一起去看看。”孫寧難得的堅持。
“這是爲什麼?公主不是決定留下來了嗎?”歐暖笑道。
孫寧一愣,這才發現歐暖雖然足不出戶,但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早已瞭若指掌,道:“你怎麼知道留下來了?我剛纔沒有說過吧。”
歐暖輕笑,目中劃過一淡淡的冷:“董妃娘娘這樣賢良大度,自然不會同意讓香雪公主走的。不然這齣戲還怎麼唱下去?”
孫寧面上出不忍之:“暖兒,實話實說,我覺得慕紅雪不是那種心複雜的子,是真的了傷,而且傷的不輕,同時也是真的想走,若是裝腔作勢,也不會弄得傷口都裂開了。”
“傷口裂開了?”歐暖不覺略微吃驚,就聽到孫寧道:“世上有人會爲了博取信任拿自己的開玩笑嗎?暖兒,我覺得你疑心太重了,你若是不信,和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歐暖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吩咐紅玉道:“去取我的披風來。”
歐暖的腦海裡將昨天發生的事串起來,想了一遍又一遍,轉眼已經到了香雪公主暫居的芙蓉閣。因爲公主份,不好將一般的院子撥給居住,董妃特意將燕王府風景最最雅緻的芙蓉閣給了,這芙蓉閣裡面,一年四季都有應景的鮮花盛開,最適合人休養居住。
到了芙蓉閣,丫頭已經等在院子外,見到歐暖立即上前,孫寧道:“傷口惡化的厲害嗎?”
丫頭恭敬地道:“回稟世子妃,陛下命太醫院的院判大人來看診,就在裡頭,詳細形奴婢不清楚。”
歐暖微微一笑,率先掀開簾子進了屋子,牀前,的牀幔已經放了下來,一旁自然有丫頭捧過大迎枕來,一面進幔帳中去,拉出慕紅雪的手,輕輕捲起袖口,出手腕。
董妃滿面憂慮地道:“陳院判,您看這可怎麼好?昨天傷勢還沒有大礙,今天怎麼就一下子嚴重了呢?”
陳院判並不回答,出手來開始診脈,過了片刻後皺起眉頭道:“想必是擅自挪過了,這種傷勢一定要靜養纔是啊,百日都不可以輕易挪。”
百日?歐暖微微揚起眉頭,看來,這位公主是要長久居住在這裡了。
董妃急忙說:“是,”略微沉間,“這京都裡,誰的醫也比不上您,公主的傷勢還請您多多費心。”
“這是自然的。”陳院判點點頭,過了半刻,他起和丫頭到外屋去寫藥方。董妃也走了過去,問道:“待會兒還要請大人看一看世子的病呢。”
室,丫頭已經將幔帳收起,慕紅雪青半散,倚靠在牀頭,臉蒼白沒有一,然而一雙妙目含煙,脣雖然極淡,一顆淚痣更顯得弱,卻仍有番特別的麗,便是病中西施,也不過如此了。
歐暖嘆了口氣,看看,這纔是真正的人,天下第一人,香雪公主當之無愧了。
丫頭拿了錦杌,歐暖和孫寧坐在牀邊,歐暖見屋子裡溫度不高,便吩咐道:“生了病的人怕冷,多加兩個暖爐來。”
“是。”
慕紅雪忙笑道:“不必費心了,們已經很照顧我了。”
歐暖注意看著,卻見目純淨,一片真誠,不像是作僞。莫非這真的是個單純的姑娘?可是不管單純也好,狡猾也好,都是自己必須防備的人。
雖然如此,歐暖心中竟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憐惜,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男子見了,真是要被迷得失了神智。輕聲道:“公主不必煩擾,需要什麼隨時吩咐一聲。你這傷勢,也是爲了我。”
孫寧心中翻了個白眼,剛纔還說的信誓旦旦,現在見到真人,還不是被打了?現在總算明白,歐暖竟然是個心的人啊。
慕紅雪溫地笑了笑:“郡王妃快別這樣說,那場火突然燒起來,我一時暈了過去,要是我醒著,絕不會讓九哥帶我去馬車那裡躲避,那些殺手說不定是衝著我們來的,反倒連累了你們跟著一起難。”話到此忽然哽住,似乎很是赧。
歐暖沒有想到,慕紅雪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看了一旁的孫寧一眼,孫寧用一副:你看,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歐暖暗暗思忖,難道慕紅雪真的是無辜被牽連嗎?
想到這裡,歐暖笑一笑,“那些事給陛下置就好,公主不必多想,還是早點把病養好纔是最要的。陳院判可是聖上面前最好的一位太醫了。”說著,臉上的笑容變得十分溫和,“這位太醫也說了,百日不能挪,你也不要總想著離開,先養好傷才能走啊。”
見到歐暖也這麼說,慕紅雪臉上也終於出釋然來。
看到這樣的表,歐暖輕輕鬆了口氣,跟慕紅雪呆久了,很難不喜歡,因爲這位公主半點架子也沒有,還生得這樣麗俗,人生不出一半點的厭惡來。可見,長得好的確是很有優勢的。
正在說著,董妃走了進來,看到們正笑著談話,便微笑著道:“暖兒你怎麼來了?”
這話的意思,不能來嗎?還是在變相說來晚了?歐暖笑道:“公主的傷沒有大礙就好,多虧董妃娘娘照顧了,公主正和我說起您呢。”
董妃的笑容很和煦,道:“公主,陳院判剛纔再三叮囑了,你一定要好好養傷,千萬不要再提走的事,就當這燕王府是你的家就是了,你救了暖兒的命,就是我們燕王府的恩人,若是讓你走了,別人會怎麼看暖兒,怎麼看我們?”
慕紅雪的臉皮卻很薄,彷彿不太願意承這樣的大帽子,看了一眼歐暖,笑道:“不,我還要多謝郡王妃呢,若不是你們的馬車正好經過,我和九哥說不準要命喪當場了。”
董妃微笑道:“我們也是巧了。我還擔心公主不習慣這裡的生活,現在好了,你和暖兒這樣投緣,以後你們多親近親近,我也算對得起你母后了。”
聽聽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說慕紅雪要嫁進來一樣,歐暖笑了,笑得很溫和,“董妃娘娘說的是,只是高昌國太遠,皇后娘娘只怕還不知道公主傷的事呢。”
“不,我母后子不好,這件事千萬不要讓知道。”慕紅雪不假思索地回答。
歐暖點點頭,道:“這件事,我會告知九皇子的。”
“多謝你了郡王妃。”慕紅雪出一個笑容。
這樣純淨的笑容,讓歐暖不想起曾經的自己。現在,是真的覺得,是自己原先懷疑的太多,面對慕紅雪,真的很難相信是一個心機深沉的,至,此刻對母后的關懷是出自真心。
這時候,就有個丫頭端杯茶上來。丫頭生的乖巧,眉目中帶著幾分的伶俐,規規矩矩地向們請了安。
孫寧說:“這丫頭百合,董妃娘娘說芙蓉閣里長久無人居住,留下的都是一些打掃的丫頭,笨手笨腳的,怕伺候不好公主,所以特地選了四個丫頭來照顧。這個百合手腳勤快,樣貌也好,公主試試,得用的話,就留在邊。”
歐暖一邊聽孫寧說話,一邊不自覺的,手按到右肩,挲了一會兒,慕紅雪輕聲道:“明郡王妃昨日也傷了嗎?”
歐暖一愣,沒想到竟然這樣細心,就笑著道:“不是,只是以前的舊傷口,到了冷天的時候就疼的厲害。”上的舊患每到冬天都會發作,肖重華從軍醫那裡尋了個治舊傷的方子,了幾次之後才漸漸好轉,更何況,早已習慣了這傷口,這樣的疼痛,早就不在意。
慕紅雪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陳院判從世子的院子裡回來了,董妃便請陳院判去了外頭說話,歐暖也起,嚮慕紅雪道:“公主,你好好歇著,明天我再來看你。”
歐暖一站起來,孫寧便也站起來,嚮慕紅雪告辭。
走到小花廳,董妃正和陳院判說話,孫寧不在意地就要走,歐暖卻輕聲道:“既然事關世子的病,大嫂也該聽一聽。”
孫寧冷冷地笑了:“那種表面功夫做來幹什麼?你以爲我和一樣嗎?”
歐暖笑道:“你剛纔還勸我來看公主,怎麼到你就做不到了嗎?”
孫寧一窒,便點了點頭,道:“算你有理,即然這樣,就進去聽聽吧。”說著,率先走了進去。
裡面,董妃命人端茶過來,待陳院判喝了一口茶,董妃開口問,“院判大人,世子的病,還能不能治得好?”
歐暖和孫寧的目就同時落在了陳院判的上,他琢磨了片刻纔開口,“依我看,世子這病,是先天不足纔到這般景,這些年來想必也不了調養。”
歐暖聽著,不由點頭,這些日子親眼看見,燕王府不知道請了多大夫,什麼靈芝人蔘都往這裡送,可是不管肖重君怎麼吃,這病也不見有什麼太大起,只不過是好好壞壞,說不準究竟有沒有效果。
果然,聽見董妃道:“是啊,春夏還好些,只要到了秋冬季節,竟是連牀都起不了。”
陳院判點點頭,“長期的調養,按說無礙的,眼見就開春了,病應該是好轉纔對,偏偏卻加重了,我剛纔看過平日裡用的方子,都是對癥下藥,我想,如今這樣,是世子心緒不寧所造的。要是能常放寬心,儲養氣,這病也就能見好了。”
董妃聽了,心裡頓時生出一邪火,礙著陳院判在,卻不好作,只沉了臉,“原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顆千年靈芝,眼見要除了病,誰知道……”看了歐暖一眼,嘆了口氣,似是悲慼,只是眼睛中卻夾雜著涼薄,“世子是個聰穎的人,難保不爲此傷了心神。”
孫寧一聽,頓時浮現出一種怒意,剛要開口,卻被歐暖一把抓住了手臂,歐暖微笑道:“陳院判說的是,世子的病最忌勞神,思慮太過是要不得的,心高氣盛的人總會有這種病癥,反倒像我們這樣的尋常人,倒是健康得很。”
董妃面上一涼,卻笑道:“院判大人,不知您有什麼治療的法子?”
陳院判道:“我重新開藥,好好吃上幾個月,藥雖然重要,養卻是本,一定照我說的方法養養心,這病也就能好個三。可若是繼續這樣憂思過甚,就不敢保證了。”
歐暖微微一笑,三?這就是說,肖重君的病是不可能痊癒的,不過是勉強吊著一口氣,能活多久,就要看他的命了。陳院判可是宮中的名醫,世代行醫,絕不會看錯的,他都這樣說,肖重君的確是半條命,再看一眼董妃難看的臉,歐暖勾起脣畔,這個後媽做的還真是盡心盡力,那表,半點都掩飾不住憂傷。
董妃將陳院判送出門,又送上表示謝的禮,這才返回來。歐暖見這樣盡心盡力,心中的疑如同迷霧,一層層更深了。
第三天,歐暖去看慕紅雪,對方的氣已經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了,說了一會兒,慕紅雪吩咐旁的丫頭道:“去把比甲取出來。”
丫頭便取了一個托盤來,歐暖一看,是一件亮繡金比甲,上面繡著梅花的花樣,不問:“這是——”
慕紅雪微笑道:“郡主不要小看這件比甲,”示意丫頭翻開比甲的反面,出裡面的襯,解釋道,“這個比甲是雙層的,層是用我們高昌皇室的特殊材料做,中間的空層可以放置一些藥草或者藥膏,若是冬天穿了也比一般的裳保暖。你的肩上有舊傷,用這個是最好的。”
歐暖一愣,片刻後笑著將東西還給,“你也了傷,將來也要用的。”
慕紅雪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還有一件,不礙事的,我在燕王府打擾的時間太長,你若是不肯收下,我心中反而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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