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重華舉起了酒杯。
肖重君的目筆直地盯著肖重華,看著那酒杯離他的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只要他喝下這杯酒,叱吒風雲的燕王府世子就會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了,他最羨慕嫉妒也憎恨著的弟弟,將會不復存在!
原本肖重君應當高興的,可不知爲什麼,此刻他心中的悲哀與恐懼達到了極致!
歐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肖重華,難道他明知道這酒裡面有毒也要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不!不能放任他這樣做!立刻擡起手臂就要阻止他,可是有個人比更早了一步!
肖重君“嚯”得一下打掉肖重華手裡的酒杯,驚道:“不要喝!酒裡面有毒!”
也許是用力過猛,那酒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摔得碎!笑桃的面容一下子全變了!
肖重君面慘白,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這酒裡面有毒!有人讓我在這酒裡面下毒,他要你死!”
肖重華臉上沒有一點點的驚訝,甚至於,平靜的過分,他的聲音猶如千斤重:“大哥,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麼,你都永遠是我的大哥!”
肖重君面一震,他擡起頭看著自己的弟弟,眼睛裡佈滿了疚與痛苦,矛盾與掙扎,歐暖在一旁,心臟猛烈地跳,不敢想象肖重華剛纔的心,也完全沒辦法想象!輕聲地道:“大哥,重華什麼都猜到了,卻什麼都不說,你能明白他的心意嗎?”
肖重君一愣,看向歐暖。
歐暖的目中含著淡淡的譴責,讓肖重君覺得無地自容!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的虛弱,彷彿一下子被這景打垮了一樣:“我不是人,我竟然想要害你!重華,你不必將我當做你的大哥,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我原本就不是王妃的親生兒子,更不是你的大哥!我只是一個庶子!是我奪走了屬於你的東西二十多年,現在將一切還給你都是應該的!可我卻心懷怨恨,想要殺死你,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肖重華搖了搖頭,上散發出一種忍的痛苦:“大哥,這一切都不是你造的,更不該由你承擔這樣的罪過!我不會怪你,更不會恨你,我相信背後那個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讓我們兄弟反目爲仇,他才能從中漁利!”說罷,肖重華猛地看向笑桃,瞳孔瞬間,眉宇間威儀攝人,眸中的殺意有如巖漿噴涌,毫無掩飾。
“將拿下!”
他沉聲喝道,在戰場上統帥萬軍的威儀和氣度畢現。
笑桃聞言眸一盛,很有些驚愕,還來不及說話,便有從外面衝進來的侍衛,將五花大綁了起來。
“奴婢冤枉!世子,奴婢做錯了什麼?!”
“你還想喊冤?”歐暖不敢置信地冷笑道:“剛纔你把廚娘支開,鬼鬼崇崇地在酒裡放了末,你當沒有人知道嗎?!”說著,一揮手,立刻有人取來一銀針,驗看酒裡的毒,然而銀針取出來,卻是雪亮的。
這就是無無味不能被銀針驗出來的毒藥了!歐暖冷淡地看了笑桃一眼,道:“讓人帶一隻狗來當場驗看。”
不多時,侍衛便來稟報道:“世子妃,給狗試吃,不過一刻便已經七竅流而死!”
歐暖看著笑桃:“還有什麼話說?!”
笑桃蒼白了臉,道:“奴婢沒有下毒!請世子妃不要冤枉奴婢!”
歐暖冷笑一聲,扔下一個紙包,裡面尚有些殘餘末。
笑桃抖著撿起,失神地喃喃道:“怎麼會?”擡起頭,淒厲道:“奴婢不知道這是什麼!奴婢只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去準備午膳,一定是那兩個廚娘,奴婢是冤枉的啊!世子妃若懷疑奴婢,去找那廚娘對峙好了——”
歐暖看了菖一眼,菖低聲在歐暖耳邊道:“剛纔有人來報,那個廚娘原本被拘起來了,可是就在剛纔,突然七孔流死了。”
歐暖聞言微微一怔,就看向笑桃,卻發現對方的角流出一的得意。看來,一早已經做好了準備,讓那廚娘自盡不過是個幌子,廚娘早已中了毒了,所以本不怕泄!
肖重華淡淡看著笑桃,冷漠地道:“這並不難辦的,軍營裡面用來對付這種人的法子多得是!”
笑桃垂下眼睛,不看肖重華,歐暖看得出來,在竭力制住心的恐懼。想也知道,軍營裡對付叛徒和探的手段多如牛,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就算能住什麼也不說,又能熬多久呢?
“誰派你來的?”
笑桃支吾著不肯說,擡頭看見肖重華森冷的目,心中一陣慄,索把心一橫,低聲道:“奴婢不是任何人派來的,奴婢只是大公子的人。”
“算了,帶下去慢慢審問。”肖重華揮了揮手,目冷峻地盯著護衛,又追加一句,“可以用刑,但要留活口。”
護衛們聽這一聲,頓時快速地撲上去,將笑桃拖了下去。
屋子裡一時沉寂下來,肖重君看著自己的弟弟,聲音有一抖:“你爲什麼不問我?”
wWW• тTk Λn• ¢ Ο 肖重華別過頭,輕聲道:“不必了。大哥,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吧。”說著,他竟然率先站了起來,快步向外走出去。
歐暖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只覺得那影十分的僵,像是傷了一般,心中微微痛楚,臉上的神便也冷漠了兩分:“肖重君,你還看不出來嗎?”
肖重君只是發愣,傻了一般地看著。
歐暖慢慢地開口:“重華本什麼都知道!就算你是人唆使,可是謀害親弟,而且又是已經做了世子的他,你一定會被送到三司去會審!所以他早就知道你的用意,卻一直沒有說破,也只是爲了保全你的面子罷了。他不希你落到這個地步,所以想要將背後之人揪出來,不讓你承擔這個罪過,他不問你,是本不想爲難你,更不想讓你下水!”
肖重君震驚地看著,竟然覺得歐暖的話如同一個掌打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著,卻是一語中的!肖重華若是想要問罪,早已讓人將自己拿下,可是他口口聲聲問的人是笑桃,他是想要把幕後那個人揪出來,好讓自己罪!
“你對他那樣狠毒冷漠,他卻是用一片赤誠之心對待你!肖重君,你好好想一想,他若是真的死了,你又怎能逃罪罰?背後之人正是利用你的這種心思,借你的手來殺他,好坐收漁翁之力!”
肖重君看著歐暖,突然笑了起來,笑的莫名其妙。
歐暖看著他,慢慢擰起了眉頭,以爲聽了自己說的這番話,他要麼惱怒要麼充耳不聞,怎麼會出這樣奇怪的笑容?肖重華爲他遮掩,爲他考慮,難道他就沒有半點的容嗎?
肖重君看著歐暖,笑容越發的奇怪,可是那其中竟然含著一種的悲涼:“歐暖,從你進門開始,我就很不喜歡你。你知道嗎?”
歐暖挑起眉頭看著他,目清亮無比,在靜待他說下去。
肖重君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手心赫然是一灘鮮。歐暖驚訝地看著他,怎麼會吐,莫非他——本就沒有好?“你這是——”
“你猜得不錯,我的確是命不久矣,至多不過十日罷了,你看到的我,不過是強弩之末。”肖重君一直拼命地咳嗽,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都要一起咳出來。歐暖看得越發驚駭,旁邊的紅玉和菖也是無比的驚訝。
“我今日不過是強撐著見你們而已,而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殺了重華。”肖重君竟然微笑起來,這讓他蒼白的臉增添了一的和俊,“歐暖,我要殺我的弟弟,還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你。”
歐暖簡直是難以置信,看著肖重君,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肖重君嗤笑一聲,道:“覺得驚訝嗎?我從小就不好,所以我一直認爲,重華纔是燕王府的希,所以我把自己想做的,想要的一切都寄託在他的上,在我看來,他就是第二個我,那個在現實生活中存在著的替我實現夢想的人!聰明,睿智,冷酷無,堅強無比,像是父王一樣的人,沒有一的瑕疵,近乎完的人!正因爲我對他寄予厚,所以對他也非常的好,甚至於,我無數次違背董妃的希幫助他,幫助他在謀中活下來!縱然我早已知道,他本不是我的親弟弟!可我還是選擇幫助他,因爲他能代替我實現我的夢想,征戰沙場,爲無人能比的英雄!”
歐暖看著肖重君,在提到過去的時候,他蒼白的臉頰浮現出越來越多的笑容,眼睛裡有一種約的興,難以抑的瘋狂。
“他就如同我希的一樣,變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變了所有人的希,他本來應該繼續這樣走下去的,如果沒有遇見你的話。”他看了歐暖一眼,微笑道,“其實這杯酒,我原本是想要讓你喝下去的。”
歐暖皺著眉頭說道:“你真正想要殺的人是我?”
肖重君說道:“沒錯。”
歐暖搖頭道:“你這是爲什麼,我和你無冤無仇,你怎麼反倒更恨我呢?”
肖重君悽然一笑,說道:“怪只怪你在他的心中太重要,怪只怪他太你,讓他失去了常,甚至失去了冷靜的判斷能力。我記得你們婚不久的有天晚上,我見他站在廊上,神極爲落寞,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個樣子,當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問他怎麼回事,他竟是不答我,後來他說他心神大,他說你不肯他,他說你心裡有別人。那一個月之中,向來冷靜睿智的他大變,下令暗衛一個月之殺了七十二個收賄賂的員。數日之,將七座城池的叛將殺的乾乾淨淨,並且忽然下令掃,言明三月之,就須得臣服,否則一律殺無赦。這不是他的格,他總是會冷靜理智地判斷形勢,那些人都是勸服比殺掉好,可他卻全都殺掉了,這本是因爲他爲你變得失去了常,不能對你發的怒氣全都轉到了別人的上!”
這些話,歐暖只聽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沒有想到,肖重華會這樣被影響,因爲他在的面前,向來是強大的不需要顧慮的,可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他竟然如此自苦!若非肖重君今天說出來,決計不會相信!
忽然問道:“你就是因爲這個,所以很怨恨我?我們之間的事,你有什麼資格管!”
肖重君沉默不語,歐暖說道:“你這人,心這般狹隘,做人毫無分寸,這二十年的飯也是白吃了,爲了這種理由就要一直在心中嫉恨嗎?說到底,你不是爲了重華,不過是爲了你自己!”
肖重君聽這麼說,卻也沒有發火,只說道:“我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做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而且我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歐暖說道:“嗯,還有一個原因是你自己沒有人,見不得別人兩相悅。”生氣肖重君的刻薄寡恩,所以說話也是沒有半分留。
肖重君冷笑:“一個人要想真正的無,一定要遠離劫,之一字,傷人最深。我這一生,從來沒有上過誰,所以我一生都能夠恣意妄爲。肖重華遇到你,他就不可能爲那至尊位置上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變得愚蠢!變得平庸!所以我甘願毀掉他!”
歐暖嘆道:“肖重君,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你所謂的至尊之位,說的是皇位嗎?我不妨告訴你,重華從來都不想做皇帝,他和你不一樣,半點都不一樣!你看起來是個好好的人,可是你心智不全,走極端,你的想法還不如一個十歲的孩子,偏執到了極點,不過是一行走罷了。”
肖重君臉變得蒼白無比,說道:“你說什麼!”
歐暖微微一笑,嘆道:“你自以爲很聰明,萬事都已看破,其實是一事都不曾看破,只是藉著董妃給你的權力地位,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明明有麗的妻子卻不珍惜,好端端讓上了別人,恨不得將你置於死地。明明有世子地位卻不努力,將虛無飄渺的希寄託在別人的上最終落個一場空。明明有親生的母親,你卻爲了名利地位願稱呼爲側妃。明明有敬重你的弟弟,你願被人利用作了殺他的利。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那行走四個字,你正是當得起。”
肖重君被罵的完全呆住。
歐暖繼續說道:“我今日言盡於此。你要怎麼做,都隨便你吧!”
歐暖走了很久,肖重君都一不的坐在那裡,像是完全死去了一般,毫無生氣。
歐暖進了臥房,卻看到肖重華默然坐著,不知想些什麼,想來也是,被看作是親哥哥的人下毒,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歐暖嘆了口氣,走到雕花鏤空的窗戶前面,輕輕將窗戶推開,外面傳來花兒的清香和院子裡的小鳥聲,空氣也一下子清新起來。
歐暖輕輕走到肖重華邊,發間的步搖微微作響,淡紫的衫子被吹得到了上,麗的面容帶上了一層溫。
肖重華擡起頭,那雙冷漠卻專注的眸子裡,滿滿都是落寞。
歐暖將他的頭抱懷裡,道:“不要難過。”
肖重華靜靜伏在前,歐暖無意識地像是安一個傷心的孩子一樣,低聲道:“不管什麼時候,都有我在你邊,所以,不要難過。”
“嗯。”
不知過了多久,肖重華才終於恢復了往日的神,他站起,輕輕吻了的髮鬢一下,“暖兒,謝謝你,一直陪在我邊。”
歐暖嘆了口氣,半開玩笑半認真:“要是你日日這樣失常,我可要被你嚇死了,明知道那酒裡面有毒,竟然也敢喝下去,你是想要我們母子沒有人照顧嗎?”
肖重華渾一震,目突然變得複雜起來,慢慢地道:“嚇著你了嗎?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歐暖只是看著他笑:“你以前總是怪我遇到事不肯和你商量,可是今天又是誰不跟我說一聲就做出這種冒險的舉?明知道人家要殺你卻還送上門去不說,竟然知道那酒裡面有毒也能面不改地喝下去。我知道,你在賭你大哥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可你這樣的賭注下的太大了,若是他孤注一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