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看著歐暖,眼睛裡有苦楚,有不忍,還有無奈。可最終,咬咬脣,生生忍住了所有的言語,只是輕輕地頷首,道:“只要你願意,就留下來陪我吧。”
歐暖看著大公主,掉了自己的眼淚,微笑著說:“好,我以後都陪著母親。”
燕王府。
“世子,您這樣做真的好嗎?”慕紅雪在沒有人的時候,用的依舊是冷靜疏離的稱呼,絕不敢稱肖重華的名字。
肖重華像是聽而不聞,繼續埋頭批著摺子,漠無點點頭,並未看一眼慕紅雪:“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你傷了的心,縱然是爲好,你也該考慮到這樣做的後果,若是以後知道了真相,會怎麼樣呢?”慕紅雪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一邊注意觀察著肖重華的反應。
肖重華手裡的摺子微微地抖了一抖,就連心跳也陡然失去了節律,瞳孔一,雖然臉上仍舊帶著疏離而尊貴的表,但腔中卻頓時漲滿了無奈和酸楚。
他願意爲了放棄一切,他希在他的懷裡,永遠都能開心。
可是,他不得不親手推開,這種痛又有誰能知道?滿心的愧疚如同一把鋼刀,一遍一遍割裂他的心,他卻只能任由心底激起一陣又一陣極痛苦的痙攣,著自己面無表,無於衷。這樣的痛,幾乎是撕心裂肺的。
“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像是在陳述事不關己的話題,他眸中盪漾起冷漠的霾,薄脣微微地一抿,就連語氣也漠然得不像話:“讓賀雨然去照顧的飲食起居,他的醫比宮中的太醫要強,也更能信得過,有他在,不會有事的。”
看到肖重華連臉也沒有一點點的改變,臉上帶著一種令人幾乎無法置信的冰冷,平靜的雙眸中不見一,明知道他是爲了歐暖好,可慕紅雪卻還是不贊同。明明他們兩人是那樣的相,誰也離不開誰,爲什麼非要作出這種決定!而自己呢,從看到歐暖的第一眼開始,就那樣喜歡,因爲的骨子裡,和自己是一樣的人,明知道自己耍詐騙來,卻還是要幫助自己,看似無,其實心底卻是的。像是歐暖那樣聰明溫和一個子,誰忍得下心傷?可是自己,也被討厭了。
“公主有空關心,不如想想下一步怎麼做最好!”肖重華擡頭瞥了他一眼,黑黝深邃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的到底在思量什麼,然後,他便垂下頭繼續披著摺子,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這齣戲,不只是做給高昌和南詔看的,也是做給太子看的,你明白嗎?”
“你在和肖衍做易?”慕紅雪一愣,隨即問道。
“是,我在和他做易。”肖重華淡漠地道,他用自己的行告訴肖衍,他已經對歐暖厭煩了,肖衍若是喜歡歐暖,以後有的是機會。“只是將南詔和高昌的打算告訴了他,我想,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只有讓肖衍相信自己和歐暖的決裂,對方纔會同自己達短暫的合作。這合作可能只有一兩個月,不,或許只有半個月,但,卻是最寶貴的時間!可是這個計劃十分的冒險,若是讓肖衍起了疑心,他會在自己去戰場的這段時間對暖兒手,這樣的話,暖兒就會陷危險之中,可若是讓肖衍相信,自己和暖兒已經徹底沒了可能,那麼肖衍就不會這樣心急。因爲對方想要的,是歐暖的真心。爲了得到的真心,肖衍會付出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前提是,自己不在。最重要的是,在這個計劃中,肖衍一定會在中途有變,他不會希自己再從戰場上平安歸來的,這就是一切的關鍵。肖重華有足夠的信心可以應付肖衍,可是面對肖天燁蓄勢待發的一百萬軍隊,真的能夠全而退嗎?若是不能,他該怎樣讓暖兒傷心?既然如此,不如狠下心腸,將推開!
慕紅雪嘆了一口氣,要讓肖衍取信,可是沒那麼容易的,轉,輕輕離開了書房。
肖重華終於放下了手中摺子,發現自己本一頁都沒翻過去。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知道,只想要知道在公主府好不好。然而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想,只會讓他越來越分神,這無論是於他還是於,都是一場災難。已經不想再見到他了,甚至不想聽到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他已經爲深惡痛絕的人。可是,只要能保住歐暖,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太瞭解,也太懂得,知道該怎麼做,最能讓心寒、最能讓心痛、最能讓心死……
當他的懷已不再安全,他別無選擇,只能狠下心,用盡所有方式,得離開。
肖重華握雙拳,表森冷,平安無事就好,而他,還有一場惡戰要打。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歐暖搬回大公主府的事,甚至,當皇帝嚴厲斥責肖重華不該冷落嫡妻的時候,他竟然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毫不在意地轉就走,於是,京都貴人們中很快便有了新的爭論。之前本就因著香雪公主的貌十分震的人們,如今更是鬧得如同一鍋粥。現在大公主府、將軍府,甚至於鎮國侯府,爲了歐暖幾乎都和肖重華撕破了臉。這樣一來,朝中的局勢也就變得微妙起來,因爲大多數人雖然覺得歐暖不允許肖重華納妾是霸道了些,可人家也是有強後臺的,有個公主母親,將軍弟弟,再加上一個太子側妃的表姐,一個鎮國侯的表哥,總的說來,任是誰也不敢得罪這樣背景的妻子,再加上肖重華誰不好選擇,偏偏選擇了一個高昌國的公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貴婦們表面對慕紅雪客客氣氣,暗地裡沒給使絆子,誰都不喜歡這個異國人,縱然際手段驚人也是無用。而在男人們看來,肖重華做的過分了點,誰都喜歡人,但誰也不會爲了一個人不顧利益和立場拋棄嫡妻的,這是很爲人所不齒的。在這一片質疑聲音中,肖重華卻一意孤行,最奇怪的是,一直在朝堂上與他很不對盤的太子,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他這一邊,支持他的行爲。聯想到肖衍對歐暖傾心的傳言,衆人便不由得沉默了,大家約猜測,太子這樣的舉,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不管怎樣,流言與輿論的力量是相當強大的,原本睿智的肖重華,不過數日之間,便被醜化了一個拋棄正妻,無無義的男人。
紅玉端著食盒走進屋子,“小姐,公主派人送來了補的湯藥。”
“可我還吃不下。”歐暖皺皺眉頭,許是因爲有了孩子的緣故,開始嘔吐,不僅是進食,就連喝水都會想吐。
“這樣不行啊,小姐今天什麼都沒吃。”
“我只是沒有胃口。”
“不行,公主說了,您多都得吃一些,不然子會更虛弱下去的。”紅玉將食盒裡金燕窩端了出來,“汝娘也是這樣叮囑的,說請小姐一定要喝下去。”
歐暖不再拒絕,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湊到脣邊,卻還是食不下咽。
聞著食的香氣,才喝了一小口甜湯,甚至連燕窩都還沒吞下肚,那種悉的覺,再度涌了上來,酸的,從胃部竄出。只來得及推開碗,接著就彎下,難的開始嘔著,嘔出了那口東西,空虛的胃部,還不肯放過,一陣陣的痙攣,著嘔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平息下來。
紅玉守在一旁,滿臉擔憂,急著遞上巾:“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歐暖搖搖頭,道:“不必了,太醫都來看過兩回,也沒別的法子。”倒不是故意想不開什麼的,實在是這個孩子太鬧騰,簡直是鬧得沒法安枕,的確是太醫都愁死了。大公主的病這兩日倒是好了,來來回回地喊太醫,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反倒更多人指責肖重華拋棄懷孕的嫡妻了,歐暖知道大公主是想要讓肖重華擡不起頭來,只是太瞭解對方,肖重華不是那樣會在意別人眼的人。當初他能頂住那麼多的力死活不肯納妾,今天自然也不會在意旁人的眼。
“那奴婢扶著小姐出去走走。”
孩子已經四個月了,自己應該多走走,孩子才能健康的長。歐暖點點頭,剛走到花園裡,卻看到了一個人,紅玉和菖頓時嚇得不知所措,盯著歐暖的臉,面十分張。
本以爲不會再面,可終究還是遇上了。
歐暖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大公主想方設法讓他們再見面,是想要撮合他們吧。
他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有意等著還是無意間經過,卻也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而,便也就裝作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與他肩而過,如同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知爲什麼,卻分明看見,他變得很消瘦,眼眸更深不見底,令人看不猜不。
然而,這樣的見面不止是一次,接連三天發生兩次。歐暖並不知道肖重華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只是覺得,不想看見這個人而已,甚至不願意去猜測,他爲什麼不帶一個護衛,突然出現在公主府。
第二天,賀雨然出現在了公主府,自請爲歐暖診治,可歐暖卻連面也不曾見,便回絕了。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診治,更不需要和肖重華有關的一切人。
直到,有一天的傍晚,他終於擋住了的去路。
“暖兒。”他垂著頭,低低地喚了一聲。
歐暖的臉很平淡,幾乎看不出毫的緒:“世子,借過。”掩在長袖下的手攥拳頭握得死,可是聲音裡帶著一疏離和冷意,沒有毫的。
那刻意生分的語言在此時此刻,無疑是在肖重華備煎熬的心裡火上澆油。他靜靜地看著,五臟六腑攪了一團,如無數的刀子攢鑽。他只想將攬懷裡抱,得再無一間隙。
可是,他卻不能。
“暖兒——”他的心絃難以抑而悽地搏著,從懷著取出一支珠釵,“這是你的。”
赫然是那顆鮫人淚。原本是送給魯王妃的禮,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
“我的?”歐暖神漠然,表始終是冷淡的,波瀾不興,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緒起伏,只是在看見珠釵時,細細的秀眉不經意地微微一跳,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晃,揚起脣角,笑容冷漠,“世子,你我既然毫無瓜葛,這東西便不再屬於我了。”
聽著一字一頓,毫無的描述,他不知該要如何辯解,也沒有一句反駁。然而,他還是將珠釵遞到的面前,“不,這是屬於你的。”
並不理會,就要越過他離去。
見不肯收下,肖重華握了手,卻非常堅持:“暖兒,這是屬於你的!”
歐暖只是微笑,但這冰冷的笑容猶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種凍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蓋在眼睫之下,沒有讓他窺見分毫:“我不想看到這顆鮫人淚,每次看到我就會想起你是如何背叛我、辱我的。”隨著那一個又一個字從脣裡出,便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緒,到了最後,眼神裡全都是深切地恨意,就連那最後的話語也尖銳得不可思議:“你還在怕我將一切告訴別人嗎?我不會的!爵兒那裡只會以爲我們一直在演戲,他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肖重華不說話,全無反應,只是那麼僵直地站立著,覺得口浸了刀刃翻剮,隨著輕輕翕的脣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尖銳疼痛著。
的懷疑,令他無地自容。在的面前,他已經了一個不可原諒的人,甚至於,卑劣齷齪。
後面的紅玉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掉下了眼淚,是知道一切的,可是卻什麼都不能說,說了的話,世子的心就會白費了。
歐暖極力用一種淡然的神去面對他,“這珠釵,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祝福你和香雪公主白頭偕老。”說到白頭偕老的時候,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中有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冷漠。
然而,他卻執意地將那珠釵遞給了一旁的紅玉:“替你們小姐收起來!”
看到他這樣,歐暖只覺得異常諷刺,竟然上前一步,一把奪過那珠釵,將它狠狠地擲在地上——極其清脆鏗然的聲響之後,用來鑲嵌珍珠的玉在地上生生碎了好幾塊。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從他旁走了過去。
紅玉完全不敢去看肖重華臉上的表,他就這麼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一不地看著地上那碎了幾塊的珠釵。
賀雨然終究還是留了下來,他邊只帶著一個整日低頭垂目的侍從,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藥箱,因爲是大公主允許他留下的,歐暖也不能多說什麼,可卻有權力不理睬他,當他不存在。這是遷怒,可歐暖卻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很快,京都就炸開了鍋。肖重華在酒後爲了慕紅雪與太子大打出手,皇帝然大怒,將他囚在燕王府裡反省思過,不僅是他,連太子也被嚴厲申斥,一時京都人人震驚,沒想到這位公主竟然還是個紅禍水,讓大曆朝的兩個貴人爲反目仇,徹底決裂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肖重華被關押在燕王府閉門思過的時候,當天晚上,他便和歐爵分赴兩地,他去了南邊,而讓歐爵去了東面。南詔在南邊,高昌在東邊,肖重華很清楚,南詔的一百萬軍隊由肖天燁統領,就算自己用慕紅雪迷了高昌人,讓他們期待於慕紅雪,可是肖天燁不是傻子,他絕不會相信的。所以南詔比高昌要危險得多。不止如此,他爲了保護歐爵,甚至將這一個月來籌備的軍糧四分之三都讓給了對方。他知道,這對於他率領的部隊並不公平,但他不想讓歐暖傷心,自己本已經爲了憎恨的人,最重要的人便只剩下了歐爵,他不希,讓失去這最後一個重要的人。
到了邊境,肖重華手中只有自己的三十萬軍隊,還有原本邊境的駐軍十萬,他最需要解決的便是這麼多人的糧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