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地道：“他怎麼——”

接下來就再也沒其他的話可說得出口了。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肖天燁，臉暗淡，頭髮了，鬍子也沒刮，服是破的，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乞丐。一貫像是貴公子一樣的男人，居然如此狼狽，像是剛熬過一場什麼大難似的，都顧不上疑問，自己就已經先七八糟地疚起來了。

想也知道，肖天燁是一定會被歐暖帶回別院的。

清洗完了，肖天燁換上一件玄黑穿金蜀錦，外罩淡墨繡小銀花繚綾長衫，腰繫暗勾玉革帶，看傻了整個別院的丫頭媽媽們。

他坐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向花園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菖和紅玉遠遠看著，菖悄聲說：“小姐真要收留那個人嗎？好像不太好吧——”

“小姐既然這樣打算，咱們做奴婢的就只能遵命了。”紅玉明顯也不贊同歐暖這樣做，可是在菖的面前還是作出姐姐的樣子指點，“你就別管了。”

菖卻還不放棄，悄悄說：“你看他洗完澡換了服，和以前是一模一樣的，會不會又變好了？”

紅玉看著對方沉靜的表，心裡打了個突，這傢伙表如斯深奧令人難以捉磨，莫不是又從瘋了的境界中全而退，恢復那思慮清晰的大惡人了？

肖天燁突然一，菖嚇得摒息。

肖天燁的手掌心了，突然飛出來一隻小麻雀，他看著那隻麻雀飛出很遠很遠，目很憧憬。

“……”菖無言。真有閒逸致啊……

“啊——暖兒——”就在這時候，肖天燁突然看見歐暖，快步向衝過去。

“你去哪兒了，怎麼不見那麼久？我一直找不到你！”肖天燁說。

“我只是去請大夫，離開了一會兒。”肖天燁什麼人都不認得了，偏偏記得自己，歐暖微笑著，也許他的病是有可能恢復的，只要找到合適的大夫。

“暖兒生病了？”肖天燁問。

歐暖搖頭，反問道：“你在找我嗎？”

“嗯，這裡痛。”肖天燁突然將左手到歐暖面前，手心有一道傷口，正在往外流。他睜著有些無辜的眼睛著歐暖，臉上帶著憔悴病容，去了渾然天的囂張氣勢，如今模樣竟落得有些楚楚可憐。

歐暖被這麼一看，心裡不知不覺就覺得疚起來。

手心的傷口不知道是在哪裡傷的，握住他的手，道：“爲什麼又跑，我不是讓你不要跑，乖乖坐在這裡等我的嗎？”

肖天燁只是笑的很可，歐暖的心一下子就了，神也和了許多。

“你們在做什麼？”肖重華突如其來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歐暖一愣，下意識地就鬆開了肖天燁的手。

肖天燁狠狠瞪了肖重華一眼，他聽歐暖說話聽得正高興，拉著的手遂又搭回來。

菖：“……”

紅玉：“……”

肖重華的目發寒，出手就要撥開他的祿山之爪。

“不要！”歐暖連忙喊。肖天燁現在的子像是個孩子，逆了他的鱗就會麻煩無限。

肖重華臉上變了幾變，拖著歐暖便走，肖天燁沒想到他突然這麼做，一時間愣住了，剛要追上去，一左一右出來兩個丫頭，死死拖住他的胳膊。

“小姐給你找大夫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菖這麼說道，對紅玉使了個眼。

“是啊是啊，你坐在這裡等一會兒吧，不然小姐會生氣的哦！”紅玉從善如理地道。

肖重華將歐暖帶回房間裡，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歐暖一愣，不理解他孩子氣的舉：“你這是幹什麼？剛纔還好好的。”

“暖兒，我的眼睛已經好了，我想過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咱們回到京都去看看你的親人，好不好？”

“回去？”歐暖一愣。

“我想過，回去一趟，把事安排好，我們便拋下這一切，帶著孩子四遊覽去，從此以後再也不讓那些麻煩的人找到，咱們好好去過自己的好日子，不理會任何煩心的事。”肖重華低聲道。

“拋……拋下一切？”歐暖懷疑自己聽錯了。肖重華是什麼人，眼睛瞎了都還在批閱奏章，這是瘋了不，居然要丟下一切和四遊覽？是耳朵聽錯了，還是他神經出了問題？或者是，突然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讓他改變了主意？可是——能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他的一切都很順利啊，眼睛好了，朝堂上的事也很好……

“朝堂險惡、權謀紛爭太多，要是現在不走，這個攝政王的位置以後會給咱們帶來更多的麻煩。還不如趁早丟下，反正你表姐邊又有林之染，本不必我們擔心的。”

“可……攝政王的位置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歐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我心甘願。”

“可……可我……”歐暖心裡不是擔心別的，而是不想現在離開這裡，不能丟下孩子一樣的肖天燁，這樣一輩子都會於心不安的。

看出了的心思，肖重華啞聲：“你總是這樣，把別人當自己的責任，那個人跟我們沒有關係的是不是？你越是顧著他，我便越不安。喜歡一個人，是很可怕的事。要爲生、爲死、爲牽腸掛肚一輩子。這些我都不怕，可是我——”他緩緩地道：“這兩天每當你對他笑，我便痛苦，每當你和他說話，我的心便悶得慌。他對你好一點，你便向著他，可我對你好，你卻並不放在心上，他現在變這樣，你還是向著他。”

“他這回真的病得厲害。但我只是關心他，全無其它。”歐暖不由笑了，怎麼會不知道肖重華的不安，“我欠了他很多，也結下了很深的仇，可我本沒辦法怪他，他和你一樣，其實都對我好，卻用錯了方法，就像是個孩子一樣。所以重華，我們留下他好不好，如果他以後康復了固然好，若是不能康復，我們就一輩子把他當作好朋友，讓他下半生都能開心的過日子。”

肖重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好……你讓我留著他，我便不會趕走他……只要是你希的，我都會答應你……”

歐暖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可是，他不能留在這裡，我會派人將他送到更好的地方，在那裡安排大夫和人照顧他。”

歐暖皺眉，怎麼發現和肖重華說不通了呢，明明說過希肖天燁能夠留下來養病，一直到他康復爲止的，可是肖重華卻故意忽略了一樣。

看著他，認真道：“我剛纔明明說的很清楚，我要留著他。”

肖重華黑的瞳孔能夠清晰地看見歐暖的倒影，他沒有想到一向順的會如此固執，“我不想看見他在你邊。”

“我說了，他一定要留下來養病，直到他康復，能夠好好生活爲止。”

“我明天就派人送他走。”肖重華卻突然冰冷地道，這三年來他在這裡一直都很小心，還從未如此堅決過。“你若執意要留下他，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你不保證發生什麼事？你要在我眼前殺了肖天燁嗎？”歐暖的眼睛微微地瞇起來。

“如果我的妻子非要留下一個我的敵，那不排除這種可能。”肖重華很認真地回答。

一般人在生氣的時候說的話都是有點不經過仔細思考的，相對而言，肖重華則總是異常冷靜，他的話都是經過大腦縝思維的，也就是說，即便是在發怒的時候，他說出來的話基本從來不曾反悔。所以這一次他說出來的話，歐暖聽了頓時覺得掉冰窟中，整個人從頭到腳完全愣住了。肖重華這樣寬宏大度的人突然說這樣的話，他是瘋了不？

說到底，歐暖不理解肖家人的佔有慾，這是的失誤，沒想到一件很簡單的事，竟然會弄得這樣複雜。若是錦玉食就能治好肖天燁的病，肯定會的答應肖重華將他送走，可偏偏不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歐暖覺得，肖天燁突然的發瘋和自己有關，他剛醒過來總是到跑還會打人，可是等看到自己就一下子安靜下來了，變得像是個乖孩子，相信，只要時間長了，肖天燁會越來越好，總有一天能夠恢復健康。

不能丟下他不管，哪怕是看在奄奄一息的時候，肖天燁無數次救過的份上。

“既然意見不同，那就不必多說了。”歐暖看著肖重華，斬釘截鐵道，“我剛纔說過，這別院是我的，攝政王若是不滿意我的決定，就請便吧！”

歐暖說完，摔了簾子回了室。

肖重華呆呆愣在那裡，一時間氣焰全消，他惶然看著簾子，又惶然地看看四周，不明白爲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他只是想要把肖天燁送走而已，並不是要傷害他。他說過，會請好大夫來醫治他，並且派人保護他。

爲什麼會這樣……

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突然覺得傷心。因爲竟然爲了肖天燁，要趕他走。

說請便，肖重華理解的意思，就是要他走的意思。

爲什麼？他做錯什麼了，不就是吃醋嗎？

六年前發生的比今天這事惡劣多倍的事，歐暖都原諒他了，說話也沒有這樣冷冰冰的。

現在卻說請便……

口揪著疼，肖重華很後悔，特別後悔。他不是後悔他讓肖天燁住進了別院，他是後悔他以前不該丟下暖兒，整整六年，早都讓人心冷了吧。

他早就知道暖兒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那麼他了……三年前見面的時候，的眼神分明說明已經絕了，即使後來還願意和自己在一起，也肯定不會像以前那麼認真了。雖然還是包容，雖然還是微笑，但是總覺得哪一天就會拋棄自己。雖然還像以前一樣溫，以前一樣照顧，以前一樣護，可是畢竟再也不會是全心全意的了。

自己該怎麼辦啊？他已經完全不敢再自己做決定，也在學著一切都讓暖兒知道，認認真真討歡心，但是即便如此，還是難免會犯錯吧。

肖重華總算明白了什麼束手無策，他對著歐暖的冷漠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任口疼得難。

暖兒，是不是我再怎麼努力，你都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喜歡我了，所以我只要做錯一點點，你就不想要我了？

肖重華看著那道簾子，握的雙手微微發抖。

其實，肖重華真的想太多了。剛纔歐暖說的話，只是下定決心，非要留下肖天燁不可，哪怕是激怒肖重華。而且可以肯定，肖重華絕不會就這樣離開。

歐暖當然是很清楚，肖重華就是吃醋而已。覺得自己這次的態度真的有點過分，有什麼事好好說就是，這樣幸福平靜的日子，不值得爲了點小事鬧脾氣。

但是肖天燁的事，讓歐暖覺得無論如何此事自己雖然有不妥之，但是絕對不該先低頭，一定要等到他自己明白不可能扭轉的決定爲止。

就這樣。

男人是不能捧著寶貝著的，不然三天就要上房揭瓦了，歐暖在常年的夫妻生活中，會到了這一點。往往是讓步，他就得寸進尺，一旦強起來，他必須要退讓！很快整理了心之後，歐暖坐在房間裡面神清氣爽地看書，看困了就睡了，完全不知道外面肖重華被一句話嚇壞了。

紅玉和菖剛剛走到門外，外頭的小丫頭就將事告訴們了，兩人對視一眼，心道肖天燁果然給歐暖惹麻煩了。

“不過，小姐好氣啊，攝政王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呢！”

“是啊，攝政王就坐在外面發呆，可憐的。”

“對對，娘好威風呢！一兇，爹都不敢說話了！”

小丫頭們唧唧喳喳的，突然旁邊冒出來一句稚的音，大家嚇了一跳，卻看到念兒忽閃著大眼睛，嘻嘻笑著從柱子後頭走出來，一臉的古靈怪。

紅玉和菖對視一眼，嘆息，這就是一降一啊。

正在這時候，肖重華突然從外室走出來，看見這一堆人站在門口卻也不在意：“王妃不舒服，你們不要去打擾。”說完，他快步向外走去，不知幹什麼去了。

“什麼不舒服，分明是生氣了嘛！”念兒突然冒出來一句。

其他人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這三年來還沒看到王爺和王妃鬧過脾氣呢，都是和和氣氣甜甜的，這個肖天燁可真是行啊，一來就鬧個天翻地覆的！

歐暖正在看書，突然看見簾子一，還以爲是肖重華進來了，正把臉一沉。

“我在流，手在痛。”突然，一張俊俏的臉，將滲出鮮的手心傷遞到歐暖面前，眼裡小小閃爍的那東西，做期待。

歐暖一愣，隨即失笑，肖天燁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肖天燁嘟著靠了過來。

“怎麼了？”再差那麼一分便要親上的距離，歐暖連忙退開，卻被他抱個滿懷。

歐暖心頭一慌，立刻道：“快鬆開我！”

出乎意料的，肖天燁雖然委屈，還真乖乖將歐暖放到牀上。

歐暖放了心，突然站起來快步向外頭走去，肖天燁以爲生氣了，立刻慌張地跟著跑出去。後來他才發現歐暖人去取來藥膏，小心翼翼地替他抹上，再慢慢地幫他綁上白的布條。

肖天燁有些高興，一直都盯著手上的白布看。

就在這時候，肖重華進來了，剛纔看到這個人，暖兒丟下他突然跑掉，肖天燁發現自己很不喜歡眼前這個傢伙。

然而對方卻也同時到他的敵意，烏黑冰冷的眸子直盯住他。

肖天燁突然一窒。

誰的聲音在腦海裡迴盪著，低聲傾訴著，不肯散去。“暖兒，暖兒，你在哪裡，你爲什麼不在我邊，我這樣你啊，他有哪裡比我好，你說啊，哪裡比我好……”眼前一黑，帶起暈眩，沒有鑽心之疼，卻他萬分難。

他知道，那說話之人，是他自己。

他在追問誰？即便瘋癲也不能忘的，深植骨當中，最深的意。

記不起更多東西，但這片段已令他幾乎不過氣，肖天燁蹲下了子抱著自己的頭，歐暖連忙攔在他面前，對面站著的人也在瞬間，將殺意抿滅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