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四十五年，南詔皇帝尤劍南派四十萬軍隊與肖天燁的五十萬人匯合，肖天燁一夜之間奪走大曆十五座城池後突然駐守不出，兩方陷僵持的狀態。一時之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不明白這個叛逆的秦王世子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歐侍郎府。

在書房裡呆了良久，可是歐暖手中的筆遲遲落不下去，紅玉在一旁擔心地著：“小姐，您又在擔心大爺嗎？”

歐爵，足足有兩個月沒有任何的書信回來。

“小姐，您不必擔心的，前方正在打仗，許是大爺的信在路上失了也是常事。”菖難得伶俐地勸說道。

“我知道。”歐暖輕輕寫下了靜心二字的最後一筆，可是心裡卻始終覺得不安。前線正在打仗，音訊不通也是有的，不應該太張，可是——歐爵是用特殊的軍用渠道在和傳遞消息，有可能連這樣的方法都被阻斷了嗎？心中的影越來越大，歐暖卻不能慌，因爲很明白，有時間焦急，還不如想法子託人瞭解一下形。擱下筆，剛要吩咐準備馬車去大公主府，卻看到歐治一臉焦急地踏進門來：“暖兒！肖天燁上了請和書，自願歸還十五座城池，大軍退回南詔境，但是——”

屋子裡的丫頭媽媽們從未看過老爺這樣疾言厲的模樣，頓時呆住了。

歐暖皺眉看著自己的父親，歐治雖然平日裡好糊塗，可是這樣的神，卻還是第一回看見。

“肖天燁要你去做他的王妃！”歐治一口氣說完，聽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怎麼會！他一個臣賊子，憑什麼娶小姐！”方嬤嬤口道。

歐治顧不得呵斥方嬤嬤多，卻回答道：“他現在，已經是南詔的鎮北王了！”

鎮北王——肖天燁手上握著五十萬的大軍，而大曆正位於南詔的北方，南詔皇帝不但收留了大曆的叛臣，還封他爲王侯，這樣的用意，著實是鐵了心要和大曆對著幹了！歐暖不由自主握了手心。

“不行！暖兒怎麼能嫁給那麼一個賊！”就在這時候，院子外頭突然傳來李氏的聲音，張媽媽扶著，滿面怒容地走進來。

“老太太，你以爲我願意啊，誰會願意把暖兒嫁給肖天燁，那分明是……”歐治看到李氏，以雙手捂住臉跌坐在椅子上，憤怒且無奈。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兒，而是可惜這樣好的一顆明珠，太子前兩日宴會上還向他明示，就在這兩天會向陛下請求冊封他的兒爲妃子，將來太子登基，憑藉著歐暖的才貌和地位盛名，極有可能母儀天下！到時候他歐治可就真的是有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了！若是嫁給了肖天燁，就算是王妃好了，可對於自己來說，卻是半點好都沒有的，將來若是兩國戰，自己可就了夾心餅，兩邊都不討好！歐治怎麼可能不痛心疾首呢，這樣好的一個兒啊，若是嫁給太子，那纔是——

李氏見到自己兒子一副神倦怠不忿、氣得臉緋紅的樣子，越加惱怒：“你快說說清楚！嘆氣有什麼用！”

相比較他們兩人氣憤惱怒的模樣，歐暖反而是這個屋子裡最鎮靜的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開口道：“爹爹，皇上怎麼說？太子怎麼說？大臣們怎麼說？”

歐治沉默了半晌搖頭嘆息了一聲：“暖兒，爹爹也不想騙你，大臣們都認爲用一個子去換國家和百姓的平安是天大的好事，太子雖然竭力反對，可是除了他的親信之外，如今一半的大臣都跑到皇宮外頭的大殿門口跪著，要求陛下立刻下旨，送你去和親。若非太子一力彈，恐怕這道旨意，如今早已下來了！我家真是倒黴，怎麼就被這麼個煞星看中了呢！”

“……”歐暖無言，還以爲肖天燁早已想通不會再勉強自己，誰知他卻指名道姓要求自己去和親，這形同於毫不留的迫了，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事發生呢？

李氏心中跟兒子一樣的想法，孫將來能坐上皇后的位置纔是天天燒香拜佛求老天爺保佑的，這冷不丁要被嫁給肖天燁這個臣賊子，簡直是氣的咬碎了一口銀牙。想來想去，道：“還有個大公主呢？暖兒可是的義，怎麼能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跳進火坑啊！”

歐治長嘆一聲：“還用你說！公主早就進宮去了，只是再厲害，還能敵得過衆口鑠金嗎？大家都吵吵嚷嚷著要讓犧牲一個兒去換取國家的和平，肖天燁派使者來說，只要陛下應允，他立刻撤出十五座城池的守軍，並且放回被關押的所有俘虜，停止戰爭，你想想看，現在朝中呼聲這麼大，陛下能視而不見嗎，不要說他看中的是暖兒，哪怕看中了陛下的妃子，也非要送出去不可！”

歐暖冷笑，肖天燁可是叛臣，他們卻迫不及待將自己送到對方懷裡去，毫的臉面都不要，卻不想想一旦人到手後，肖天燁若是再度翻臉無怎麼辦？用一個子的一生幸福去換取短暫的和平，只怕他們還覺得十分劃算吧！

歐治還是不甘心，站起來道：“算了，我再走一趟太子府吧，看看殿下能不能解救這趟危局！”

歐暖冷眼看他，卻也知道他並非爲自己擔心，而是覺得將自己嫁給太子更有利益，不由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將當了什麼呢？不過是能夠用來換的工。不管是太子，肖天燁，甚至於自己的親生父親和，本都沒有將當一個活生生的人看！淡淡地看著面焦灼的歐治和李氏，別開了眼睛，道：“如此，就有勞爹爹了。”

歐治立刻就出門了，一直到晚上纔回來。這一回，卻是喜氣洋洋的進來。

歐暖看著他，他微微收斂了面上的喜，長嘆一聲，道：“暖兒，你也不要怪我們，但凡有辦法誰能嚥下這樣的窩囊氣？陛下已經被的沒了辦法，太子不同意，便有史跑到太子府門前撞了柱子，說是太子貪不顧天下百姓的安，我剛到太子府，凳子還沒坐熱，陛下就宣了我進宮，之以，曉之以理！我們如果再不點頭，讓肖天燁直接再攻下幾座城池，還不知道要死多的百姓，拆散多的家庭，我雖然捨不得你嫁過去，可也不能害了他們啊……唉……”歐治表面上憤恨無奈的說道。

然而歐暖卻從他的神之中，看到了些微抑制不住的喜悅。

“其實那個肖天燁長得倒是俊的，外人說是臣賊子，實際上也是正經王孫，再加上現在南詔皇帝又給了他封地和封號，手底下還有五十萬軍隊，聽說無數名門閨秀眼想高攀呢，你嫁過去倒也不辱沒我們家……”歐治看了看眉頭皺、很是氣憤的方嬤嬤，和一臉鄙夷的側轉了頭的紅玉，彷彿沒察覺，輕笑著說道。

他心裡早已琢磨過，其實肖天燁倒也算是個不錯的人選，南詔皇帝要把雲羅公主嫁給他，他卻都沒肯鬆口，那雲羅公主也是天下聞名的人，說不定比自己的兒還要麗三分！可是肖天燁寧肯冒著怒南詔皇帝的風險，也要娶歐暖，這算是在天下人面前承認歐府上的兒賽過雲羅公主了！對自己來說，皇帝一定會覺得歐家損失了一個兒，很是不好意思，將來的補償一定不，而對於歐暖，也是眼睜睜的榮華富貴，又有什麼好想的呢？

李氏卻還是固執己見：“什麼？！你這個爹說的什麼話！難道真要讓暖兒嫁給他嗎？不行！”斬釘截鐵的道：“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強搶嗎？明天暖兒你就去找太子，讓他幫著你再求，天下還有沒有道理了？”

求？老太太這是讓去找太子獻，只要進了太子府，大臣們又怎麼好著太子將人出來呢？現在看來，這其實是一個釜底薪的好法子，只是對於歐暖來說，願一輩子不嫁人，也不願意和肖衍在一起，不是因爲林元馨，更因爲肖衍是一個心狠手辣不顧代價的男人，今天他喜歡，就是寶貝，明天他厭煩了，就會和其他人一樣被棄之不顧，到時候他若是將送出去換取和平，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能夠選擇，歐暖願選擇其他人，可是按照目前的局勢，京都能夠庇護的人只剩下了一個肖重華，然而他還在千里之外的戰場上，現在只怕也被肖天燁弄得焦頭爛額。肖天燁這個人，做人任，打仗也不按照常理出牌。肖重華的權力又被魯王徹底架空，現在本騰不出手來管京都的事……

一切簡直就像是設計好的。

歐暖的臉慢慢地變得冰冷，肖天燁，你這是一步步著我走你的陷阱。

一時之間，歐治和李氏都看向歐暖，屋子裡寂靜無聲，空氣膠凝得似乎化不開，因爲這屋子裡的主子們臉都不好看，聽暖閣瀰漫著一種莫名的涼。

歐暖想了想，慢慢道：“爹爹，祖母，我先去拜見一下母親吧。”下午的時候就想要出門，可是大公主卻進宮去了，現在想必已經回來，必須見到大公主，才能瞭解實際的形，看看還有何種法子可以想。

李氏點了點頭，歐治愣了愣也沒有說話，倒是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姨娘囁嚅道“恐怕大小姐出不去，剛纔外頭來了很多的士兵，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歐暖一怔，隨後頓住了腳步，良久後慢慢回頭，看著歐治，嘆了口氣：“爹爹，你要升了吧。”說完轉走出了前廳，向後面的小樓走去，歐治連忙示意一旁的紅玉跟過去：“快去，好好服侍小姐，對了，千萬別讓小姐想不開，刀子剪子也都收起來”

紅玉和菖對視一眼，答應一聲，轉匆匆跟了上去。

李氏盯著歐治，爲了剛纔歐暖那句話心中十分的疑：“你升了？”

歐治被的眼神看的心中有點忐忑，背上發寒，臉上卻笑道：“是，兒子如今是中書省正一品的左丞了！”

李姨娘驚喜地哎呀了一聲，待看到老太太的臉，立刻閉上了。

從四品到正一品，真真是連跳三級，別人最起碼要二十年！可是歐治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到了，李氏很明白，這是皇帝對於歐家的補償！的心思百轉千回，衡量了一下整件事的利弊，終究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任命都下來了，這門婚事只怕是再也推不掉了！而歐暖，幾乎可以說是被自己的親爹給賣掉了！李氏心中斟酌了半天，看著歐治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罷了，與其指將來的富貴，還不如眼前的職來的實在！既然是和親了，那麼嫁妝什麼的都會有皇家準備，跟咱們也就沒關係了！張媽媽，扶我回去吧！”

歐治和李姨娘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鬆了一口氣的神。對於李姨娘而言，歐暖遠嫁這件事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如果歐暖將來嫁給太子或者任何一位親王，地位都會超一般人，萬一將來對歐家的事還是指手畫腳的，那麼就算自己肚子裡的是個兒子，歐家的財產還是不到自己！不如現在這樣，雖然是嫁給肖天燁這個鎮北王，可那是千里之外了，歐暖再也不可能威脅到自己！李姨娘越想越開心，臉上不由自主出喜。

半夜裡，大公主從宮中疲憊地離開，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歐府，府外的士兵只是負責看守歐暖，卻也不敢攔著。一路來不及休息，急匆匆進了聽暖閣。一進門，便看見歐暖坐在桌子前，靜靜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有些發怔。

大公主還是急匆匆的脾氣，了一聲：“暖兒！”

歐暖看見，先是一愣，隨後被大公主攬進了懷裡，突然被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歐暖沒有說話，眼睛先紅了：“母親……”

“這幫殺千刀的，自己沒有本事，居然拿你這麼一個小姑娘去換！別害怕，跟我走，我立刻帶你離開這裡！我倒要看看，誰敢攔著我！”大公主疾言厲地說道，一雙峨眉高高飛揚，滿臉都是憤怒。

然而歐暖卻搖了搖頭，大公主對自己這樣好，自己又怎麼能無緣無故連累呢？更何況自己若是一走了之，歐爵又該怎麼辦？還有鎮國候府的老太君……他們都是的親人，哪怕陛下看在林元馨的面子上不罰他們，可自己又能跑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始終是逃不的，更何況，肖天燁分明是擺好了一個巨大的籠子，算準了會鑽進去，又怎麼會讓逃出生天……這可不是與人勾心鬥角，是兩國之間的紛爭。

“母親，一切已定局了，是不是？”歐暖臉上不見一慌張，坐在椅子上，脣角含著笑問。

“我再三請求，可是陛下都不同意，甚至還用先皇來我，說與其用數不盡的鮮去換，只能犧牲你了！”大公主幽幽嘆了一聲，出白如水蔥似的五指：“暖兒，不要害怕，母親會保護你。”

歐暖的眼睛閃爍著水銀般人的澤，印著對方眸子中自己的倒影。

“母親，謝謝你，就連我的爹爹和祖母，跟我有著緣，卻都不肯爲我多說一句話。”

“不只是我。”大公主笑容凝了一凝，低下頭去：“我進宮，鎮國侯也是在四奔走，還有你表姐，也是日夜不安……就算你那無無意的爹和祖母不管你，你還有我們。”

“是，我還有你們。”歐暖眼睛裡微微含了淚，輕輕一笑，那淚卻消失了。起離開大公主的懷抱，慣用的琴就在一旁的小幾上，起長長的流雲袖，指尖在尾弦上輕輕一挑。

琴絃發出輕微的響，大公主只覺得自己的心也猛然跟著。在心底的悲傷失彷徨連著扯了起來，憤怒翻江倒海般要衝破閘口。

“暖兒！”大公主再也忍不住，知道歐暖也是強作鎮定，不由搶上一步，高聲一，一把抓住歐暖，大哭不止。這是好不容易纔抓住的溫暖啊！失去夫君，再失去親生兒，孤孤單單地過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個兒承歡膝下，現在卻要離開那麼遠！貴爲公主，卻無計可施！爲什麼！爲什麼沒有辦法留下自己的兒呢！

“母親，不要爲我難過，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本該最傷心的歐暖，卻輕聲地安著大公主。

陶姑姑在一旁輕輕拭著眼淚，大公主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陛下平日裡那樣懦弱的一個人，卻不肯改變主意，或許，今日那個撞柱子死薦的大臣，斷了陛下的最後一神經！

大公主咬牙，清晰地道：“暖兒，聽我的話，你逃吧！”

逃走？歐暖稍稍失神，半晌才幽幽嘆氣，聲道：“母親，我不能走，因爲他一早已經設好了這個圈套，我只怕——爵兒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