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難民營的事回到王府，夜已經完全降下來了。

柳南梔剛進大門，就瞧見沐欽行匆匆地往外走。

“沐管家！”柳南梔住他，“這麽晚了，這雨眼看要下大了，還要出去呢？”

沐欽隻顧埋頭走路，差點撞上柳南梔，趕忙退後拱手行禮：“王妃娘娘，老奴正準備去街上買點枸杞和大棗呢。王爺今日忙累了一整天，這雨天氣，糧倉裏也冷，老奴想讓下人給王爺熬點紅豆大棗湯，給王爺驅寒除。這不，剛發現府裏沒有枸杞和大棗了，想著這會兒出去，興許運氣好，能遇上還沒關門的鋪子。”

“這種事，給下人去做不就好了？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柳南梔笑道。

“這街上的鋪麵，老奴著呢，怕是給下人，躁躁的耽擱了時辰，可就趕不上了。”沐欽解釋道。

這會兒已經接近宵時間，方才柳南梔一路回來，也看見大部分鋪麵已經開始關門或者是在準備關門了。

“隻怕沐管家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柳南梔說著，想起了什麽似的，“對了，你若隻是想給王爺準備宵夜，我那兒還有桂圓紅棗枸杞黑米粥呢，也不必這麽麻煩非得去外麵跑一趟。”

“哦？若當真如此，那老奴倒也能撿個便宜了！”沐欽也不跟柳南梔虛偽客套，拱手謝過，“那就麻煩王妃娘娘了。”

“行。我一會兒讓人熱了之後，就給王爺送過去。”柳南梔說道。

沐欽弓著子，拿眼角餘瞥著柳南梔，笑瞇瞇地退下了。

“小姐，你有沒有覺得沐管家的態度怪怪的？”兒湊上來，看著沐欽離開的影，對柳南梔說道。

“哦？”

“咱們以前在王府呆的時間雖然不多，可沐管家作為王爺邊的紅人，對咱們的態度說不上疏遠，可也絕對不親近呀。”兒說道。

柳南梔聳了聳肩：“沐管家是個特別會察言觀、事圓的人，他以往對我們不遠不近，是因為他知道北慕辰不喜歡我們，但他是王府的管家，而我是一府的王妃，他對我需保持禮節。如今，北慕辰與我的關係稍有緩和，他自然也沒必要跟我們劍拔弩張的。”

兒點點頭：“說起來，這段時間王爺對小姐的態度，似乎真有些不同了，那天在前院，王爺還……”

“咳！”柳南梔瞪了兒一眼，知道說的是什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兒吐了吐舌頭。

“娘娘，沐管家那邊還等著我們的黑米粥呢。”雨桐一邊忍住笑，一邊上前來替兩人解圍。

“趕走吧！”柳南梔一臉不自然，趕逃之夭夭。

回到薇落苑，便將書房裏那碗沒過的黑米粥騰出來，用小鍋重新熱了，又讓雨桐去剝了幾顆核桃備好，一起送到南院去。

……

王府南院。

雨聲在臥房外連綿不絕，了巳時，雨也越下越大了。

門大開著，沐欽便徑直走進去，瞧見北慕辰正倚在塌上看著手裏的折子，不皺起眉頭：“王爺，你都忙了一整天了，怎麽還不肯歇著？老奴不讓你去書房，不就是想讓你休息一會兒，你怎麽還把折子帶回臥房了呢？”

“你不是上街去了嗎？”被抓了個正著的北慕辰出一尷尬的神。

沐欽拉著臉盯著北慕辰：“您可就盼著我上街一整晚不回來吧？”

他方才還覺得奇怪，怎麽王爺今兒個回來突然想起要喝紅棗湯，原來就是想著法要把他支走！若不是到王妃折了回來，他倒是還沒想這一點呢！

“……”北慕辰用手指撓了撓額頭，“我就隨便看看，反正這會兒閑著也沒事……”

“王爺，你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合過眼了，再這樣熬下去，就算你這子是鐵打的也不住啊！那難民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沐欽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混。人家那些高都是不把平民的命當命，自家主子倒好，反過來了，為了災民的問題，整日整夜地不眠不休，他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所以今天特別勒令了北慕辰回府以後不許去書房，沒想到這家夥還把折子給帶了回來！

看著沐欽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北慕辰也隻能示：“行，本王不看了，行了吧？您老也消消氣，這把歲數了，生氣可是會長白頭發的！”說著便將折子放到一邊。

沐欽的臉拉得更長了。

“我要是哪天頭發全白了，鐵定是你氣的！”

話剛說完，墨影便疾步走了進來，對北慕辰拱手一拜：“王爺，那日郊外刺殺王妃娘娘的事，屬下查到了些眉目。”

“查到了？”北慕辰正要追問，卻聽沐管家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北慕辰止住話頭，給墨影遞著眼。

“啊？”墨影愣了一下，終於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又很快明白過來，王爺這是讓沐管家給“管製”了。要不是看北慕辰沉著臉，墨影差點就要笑出來了。

“王爺，事關王妃娘娘的安危和南境問題！屬下需要王爺的指示，才能做下一步行。”

聽墨影這麽說，沐管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北慕辰，確認他們不是在串供，於是微微歎了口氣。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已經讓步了。

“你剛說南境？難道刺殺王妃的，不是上家的人，而是南境來的人？”北慕辰趕向墨影問道。頓了頓，北慕辰的目變得深沉了起來：“又是南邵人？”

“刺殺王妃娘娘的人，屬下還在追查。不過今天屬下要稟報的，是關於那兩個出手相救的人。”墨影答道。

“你是說那天在郊外出現的神黑人？”北慕辰想起墨影之前的稟報，若不是那個人出手幫忙救下柳南梔，柳南梔已經摔下山坡，非死即傷了。

按照墨影的描述，對方實力極強，不應該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才對。

這樣的人出現在宓都，出現在柳南梔邊，如果是巧合倒也罷了，但若不是，此人接近柳南梔，或者說是接近王府的人，又有什麽目的，不得不讓北慕辰心生忌憚。

墨影點點頭，從懷裏拿出一個香囊：“這是那天王妃娘娘從那人上拿到的香囊，屬下查過了，這香囊裏裝的，大部分是驅蟲的藥草，而且這香囊上的花紋和繡工，都極富南境的特。據屬下查到的線索，可能跟南境的軍隊有關。”

“玄冥鐵甲軍？”北慕辰眸陡然一寒。

沐管家睜大了眼睛，竟忍不住追問：“怎麽會是他們？確定嗎？”

“隻憑一個藥囊，還不能完全確定。屬下也放出飛鴿傳書給我們在南境的人詢問過，這段時間玄冥軍中十分安靜，看似並無異常，不過我們的人打探到，其主帥百裏尋似乎閉關已有小半年，將軍務幾乎全權給其子百裏璟叡理。這不太像是百裏尋的事風格。”墨影答道。

“百裏尋是征戰多年的老將，素以帶兵嚴苛聞名，他突然閉關，的確有點不對勁。”北慕辰琢磨道。

“這玄冥軍常年駐紮南境，為我大宛抵南邵諸國，被稱為西南的‘鐵壁’，幾乎不涉足其他。若是那日在城郊出手的當真是玄冥軍的人，那會不會跟前段時間出現的南邵探子有關？”墨影問道。

“如果連玄冥軍都追到宓都來了，說明這其中必定有什麽大事發生，是我們所不知道的。你咬這條線，看能不能查出更多的線索來。”北慕辰吩咐道。

“是！”

這邊墨影剛剛答道，門外侍衛便來稟報說柳南梔求見。

北慕辰皺起眉頭。

來幹什麽？

可還不等他說話，沐欽竟然忙不迭地替他下令讓柳南梔進來，畢竟這裏不是書房，倒也無所謂，不過沐欽突然對柳南梔這麽狗的態度，當真令北慕辰和墨影都有些“刮目相看”。

就在倆人麵麵相覷時，柳南梔端著一碗黑米粥就進來了。

“聽說王爺忙了一整天，也沒來得及用膳，正好我那邊有點剩下的粥，就給你送過來了。這個時辰讓沐管家出去買什麽大棗、枸杞的，也不怕折騰了他這把老骨頭。”柳南梔說著，把粥放到北慕辰邊的矮桌上。

低頭一看，還有一份折子，不打趣道：“王爺還真是勤政，在臥房裏都不忘研究災呢！”

北慕辰眉頭鎖看著柳南梔：“你是來送東西的，還是想來看本王笑話的？”

“你瞎嗎？”柳南梔癟了癟，示意桌上的黑米粥。

北慕辰拉下臉：“你吃剩下的東西，還好意思拿來送給本王？”

“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我窮！”柳南梔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看著北慕辰的臉都得比外麵的天還可怕了，忍住笑，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滾燙的湯粥，推給北慕辰，“我也是看你為了災民忙活了一整天的份上才特意熱了給你送過來的，你要是不領就算了。”

北慕辰低頭看了一眼黑米粥，目卻落在旁邊瓷盤裏那幾顆剝好的核桃上：“這也是你吃剩下的？”

柳南梔目閃爍了一下。

其實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麽會突然想到要準備核桃呢？

“核桃含的脂肪多，熱量高，本是適合冬天吃的東西，不過這幾日天氣冷，你又時常在外走，吃點核桃是最好的了。這個時節，可不容易吃到品質這麽上乘的核桃，雖然不是應季的，但營養價值還是高的。”

對於北慕辰的問題，隻好不置可否，隻是說了一通核桃的價值。

北慕辰看見柳南梔臉上似乎有一抹不自然的神一閃而過。

腦海裏突然想起以前行軍的時候，每到冬季，柳南梔都會準備許多核桃，每天給他剝上兩顆，可他從來不吃，甚至嫌惡這種稚的討好。

以前的柳南梔，會把關心掛在上，會記得他的每一個喜惡，甚至是小習慣，會在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裏都滿是星星在閃爍……

北慕辰不知不覺了神，直到柳南梔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爺要是嫌棄的話，那我就拿走了。”

說著手去端托盤，卻被北慕辰一把抓住了手。

原本隻是一個下意識的作，可是到柳南梔冰冰涼涼的小手時，北慕辰心頭突然震了一下，有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麻呈線狀穿過心髒。

北慕辰一愣，本該放開柳南梔的手，可五指仿佛不控製一般，微微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