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瑜的眼底泛著銀的淚,好像映出他口中所說的那場噩夢。
這個故事,柳南梔之前也是聽長公主和陸璟瑜大致說過,但是這一次站在陸璟瑜的回憶中,那些畫麵則更加真實起來。
“我知道,被關了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很好奇外麵的世界,所以你趁著下人不注意,翻牆跑了出去。外麵的世界花花綠綠,看上去很好,可是,有太多的人,他們無法接與自己不同的人和事。”
走在街上的陸璟軒太過興,不下心被人掀開了鬥篷,出了他異的雙瞳,引起了路人的圍觀。
他們圍著陸璟軒指指點點,大多數人的態度都是驚恐、惶和不安的。
在這些流言中,年的陸璟軒隻能抱頭逃竄。
但是卻有越來越多的小孩子跟著他,他們罵他是怪,對他拳打腳踢,用石頭砸他,還要把他拖去沉水!
他想跑,想要回家,想要家人的保護!
他抓鬥篷,遮住自己怪般的容貌,卻怎麽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被人打倒在地上,抱著頭,無助地渾抖。
後來,稚卿長公主帶著侍衛趕到,在一個小巷子裏找到了被籮筐蓋住的陸璟軒。他渾是傷,瑟瑟發抖。
稚卿長公主將他帶回陸府,可宗親們說什麽也不肯再收留陸璟軒,怕陸府有“怪”的消息會傳出去,影響整個陸府的名聲。
為此,他們提出,隻能殺了這個孩子,讓他徹底消失!
稚卿長公主豁出命擔保,最終決定,把陸璟軒送走,從此以後,他與陸家再無關聯,才給這個孩子博得了一線生機。
沒想到,那家人隻是看上了陸家的錢財,卻本就不在乎陸璟軒的生死,在戰時,甚至毫不猶豫地拋下了這個年的孩子逃命了。
“從此以後,我們便失去了璟軒的消息。先前,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以為璟軒已經死了!自從我們知道,你並沒有死,而是被卷了戰中,有可能還活著的時候,我們便開始竭盡全力打探你的消息!這段時間以來,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苦嗎?”
陸璟瑜眼裏的淚滴落出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看得出來,提起當年的事,陸璟瑜心裏滿是愧疚和悔恨。
他的目仍舊地盯著百裏璟叡,似乎不管百裏璟叡是不是陸璟軒,今天他都必須說出這番話,哪怕他弟弟已經真的死了,陸璟瑜也要讓九泉之下的弟弟聽到他這番話。
李元青回過頭看著百裏璟叡。
半晌,百裏璟叡才開口說道:“這些話,你該去陸璟軒的墳前說。”
“那你就當我是在對他的墳說話吧。反正,我的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這些話再不說出來的話,可能就沒有機會了。隻是,如果我走了,就隻有娘親孤苦伶仃一個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得住……”
說話間,陸璟瑜深深地看了百裏璟叡一眼。
眾人陷沉默之中。
百裏璟叡沒有回話,徑直越過陸璟瑜離開。
“……”柳南梔了,想要說什麽,可是陸家的事,也不好這樣去。
突然,旁邊的叢林裏飛鑽出來十幾名黑勁裝殺手,紛紛手持利刃衝了過來。
“當心!”
獨孤昊然眼疾手快,拔劍衝了過去,李元青也沒落後,跟著就一步上前,率先跟黑殺手起手來。
雖然不知道這批黑人是誰派來的,不過對方來勢洶洶,殺氣騰騰,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於是柳南梔他們一行人也趕上去幫忙,跟黑人打得難舍難分。
“他們好像是衝百裏帥來的!”
柳南梔觀了一會兒,而且據那些人的招式套路來看,恐怕是南邵人!
“看來,南邵明知道不敵玄冥軍,但又不甘心按照太子的安排,就這麽認輸,白白放過這麽好一個/侵大宛的機會,所以趁著百裏帥落單,派人來襲!隻要玄冥軍群龍無首,南邵諸國就能突破這個關口,趁著大宛,將整個國家攪得天翻地覆!”
這個太子為了爭權奪利,竟然搞出這麽多事來,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出賣,實在是該死!
兩方人馬在道旁打得生死難料,對方也都是手不凡之人,打下來也都傷筋骨的。
在混戰中,陸璟瑜險些被殺手刺中。
竟然是百裏璟叡一個箭步上前,替他挑開殺手。誰知道陸璟瑜反而轉過來,趁著百裏璟叡不備,一把揭開他臉上的麵。
百裏璟叡本未曾防備陸璟瑜會來這麽一招,猝不及防的被摘掉了麵,出麵龐。
“……璟軒!”
雖然百裏璟叡反應極快地轉過頭,想要掩飾自己的真容,但陸璟瑜還是看到了他的臉。
百裏璟叡試圖手擋住臉,可是對麵殺手眾多,他本顧不過來,很快便陷了混戰中,來不及再擋臉。
“你這人怎麽這樣?”李元青目睹了這一幕,指著陸璟瑜吼道。
不過當前的形勢由不得他們訌,隻能先應付眼前的殺手。
還好柳南梔他們這邊略勝一籌,估計對方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高手在百裏璟叡邊,加之後來百裏璟叡留在外/圍的衛隊意識到不對勁,過來救帥。
殺手們敗下陣來,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李元青急忙走到百裏璟叡旁邊,試圖擋住自家主子,不過他比百裏璟叡矮半個頭,不管怎麽擋都擋不住百裏璟叡的眼睛。
那雙像狼一樣的琥珀雙眸。
眾人見狀,麵麵相覷,許是都被這樣一雙眼睛給震住了。
“麵拿來!”李元青向陸璟瑜出手,想要去奪那張麵,但陸璟瑜側躲開了。李元青急了,有點氣惱:“你這個人到底想怎麽樣?你怎麽能做這麽無禮的事?你……”
百裏璟叡手拍了下李元青的肩膀。
李元青回過頭,看著自家主子,抿了抿。
反正大家已經看到了,再掩飾反而顯得太過矯。
“你就是璟軒!”陸璟瑜一下子衝了上去,“玉佩呢?你的玉佩呢?”
他好像瘋了一樣在百裏璟叡上索著,百裏璟叡竟然隻是靜靜地站著,並沒有反抗,而陸璟瑜當真在百裏璟叡的腰/帶裏出半枚屬於陸璟軒的玉佩!
所有的證據都集中在了一起,百裏璟叡看著陸璟瑜手裏的玉佩,一時無言。
“這雙眼睛……”獨孤昊然忍不住呢喃。
“真好看。”
柳南梔接過獨孤昊然的話,目地盯著百裏璟叡。
或許是柳南梔這句話說得太過突然,而且出人意外,反倒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大家都把目轉向了。
頓了頓,柳南梔皺起眉頭,似乎回憶起什麽。
“這句話,我好像什麽時候說過。”
百裏璟叡扭過頭,看著柳南梔,那雙琥珀的眼眸在冬日的下泛著淡淡的金芒。
看著他的眼神,柳南梔心頭突地一跳,腦海裏白駒過隙一般掠過許多畫麵。
那是在很多年前,在宓都熙熙攘攘的大街岔口,剛剛喪母的柳南梔躲在小巷子裏獨自哀泣,卻看見一個被人追打的男孩,將男孩拉進了巷子裏,躲開那些人的追打。
他們兩個人肩並肩蹲在巷子裏,誰也不敢出聲,直到那些追趕的人跑遠了。
柳南梔回過頭,看見一雙著驚恐的眼眸,那是從未見過的眼睛,有著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金瞳仁。
男孩驚恐地想要擋住自己的眼睛,卻聽見眼前的小丫頭驚歎說:“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娘親的寶石一樣。”
那一刻,男孩的手僵在半空中,愣愣地看著柳南梔。
……
回憶洶湧襲來,一下子全都串起來了。
“是你?你是那個小男孩,也是陸璟軒!”柳南梔頓時睜大了眼睛。
百裏璟叡不置可否地輕聲說道:“我說過,我認識你的時間,遠比你以為的要早。”
原來是這樣。
柳南梔看了一眼陸璟瑜,看來,兄弟之間果然有一種不可磨滅的聯係,否則,僅憑這麽一點證據,本沒辦法確定百裏璟叡就是陸璟軒。
“你既然真的是陸璟軒,為什麽卻一直都不肯承認,還要說自己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陸大哥為了找你,費了多心力?還不顧自己的,一路南下,顛簸流離,差點支撐不住……”心酒忍不住出麵為陸璟瑜抱不平。
心酒不忍看陸璟瑜如此折騰自己,李元青當然也不願意被人這麽指責他家主子,立馬而出幫百裏璟叡反駁:“他們陸家當年是怎麽對待帥的,他們自己心裏清楚!那樣的家,誰願意跟他們有關係?你們可知道,當初主帥從死人堆裏出帥的時候,他渾是傷,流著,奄奄一息,得隻剩皮包骨頭了!陸家給他的,隻有刻薄和辱!如今他有所就了,你們就來尋人了?憑什麽你們找人,我們就得認?”
“可當年那些事,並不是陸大哥他能左右的,他也就比你家主子大了那麽幾歲而已,那會兒他在陸家哪能說得上話?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嫌棄過二爺,在他心裏,他們一直都是親兄弟,就算二爺要恨,也不該恨陸大哥吧?”心酒不服氣。
“別說了。”陸璟瑜對心酒搖了搖頭。
“陸大哥……”
“不怪他。當年那些事……”陸璟瑜垂下眼眸,眼神愈發黯淡。
“當年那些事,怎麽也怪不到你頭上!你不要再自責了!”心酒竭力勸說道。
陸璟瑜看向百裏璟叡,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充滿了愧疚。
這時,柳南梔開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百裏帥應該不是出於恨,才對陸當家的瞞自己的份,反而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的親人,這恰恰說明在他心裏,是把陸當家的當他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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