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找原因
這次,張溪是真沒法攔了。
按照今天訓練宣讀的懲罰措施,今天在場的八十位什長確實都犯了“練怠惰”之罪,每人杖五下,這是軍法,不可能因爲人多就減免,否則日後軍法就沒有威嚴了。
軍中可不存在法不責衆的說法。
張溪可以攔著不讓張飛鞭,是因爲鞭笞士卒不是軍法,軍中將士也不認可這是軍法,只會以爲張飛是暴躁泄私憤。
當時可能不會說什麼,但私下肯定會抱怨。
但張溪真的攔不住張飛實行軍法。
雖然說軍法應該是軍正率領的士卒來執行,可一軍主將要親自行軍法,你也說不出什麼來。
張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順帶祈禱那幾位倒黴什長好運。
有一說一,你讓軍正執行軍法,這五杖下來,也許會很疼,但還不至於破皮或者淤,也不耽誤第二天的生活。
可你要讓張飛打著五杖,還是氣頭上的張飛.張溪已經能想到這幾個倒黴什長的下場了.
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校場上已經哀嚎聲四起了。
一開始,張溪還有些不忍心看,想著要不要勸勸張飛別這麼衝這年月打壞了,傷口可不容易好,要是染了就真的完了。
但是吧,張溪看著看著,才發現張飛這個黑廝,其實並不是無腦之徒。
這貨親自手打的,都是自己部曲中的那三十個什長,普通士卒的什長,他藉口打累了,讓軍正去執法了。
張溪突然有所明悟——這黑廝該不會就是打自己人狠,然後藉此殺儆猴,警示三軍吧?!
如果是這樣,倒也不是說不過去,畢竟是自家部曲,自然是賞賜第一,待遇第一背個黑鍋也說得過去嘛。
怪不得這黑廝打完了人,還會把人留在邊,這黑廝不覺得自己是在鞭笞士卒,只認爲是自己人合起夥來演了一場戲。
就是這場戲演的有點疼主要是士卒比較疼。
這事兒,雖然說的過去,但依然也是不太好。
士卒也是人,就算是自家部曲,雖然伱給的多,但大家在戰場上也是真的拼命啊。
這要是戰場上拼命還不夠,戰場下還要時不時的捱打,那你給再多的賞賜,大家心裡還是會不痛快的這黑廝看著也不像那種會私下收買人心的人,所以最後纔會被自己的部將刺殺吧。
這事兒,張溪琢磨著,一會兒還得跟張飛說道說道。
經過這幾天跟張飛的相,張溪也算是看明白,這個張飛,真不是某些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脾氣暴躁到沒腦子的蠢貨。
張飛很率直沒錯,但不是分不清好壞,也不是不懂得學習,相反,這傢伙其實很善於觀察,也聽的進去別人的諫言。
這纔是張溪認爲自己可以跟張飛說道說道的原因。
真要是個“李逵”式的張飛,張溪絕對不會多一句話。
張飛似乎真的是打累了,又或者是看著校場上的那幫子士卒實在氣不過,直接拉著張溪回他的軍帳中去了。
而一回到軍帳,張飛立刻跟變了跟人似的,對張溪說道,“元長,你說說,怎的我麾下士卒,連一個時辰的站立都堅持不下來呢?!”
這個問題,張飛實在是不解了很久。
如果說沒有驗過也就罷了,可張飛真的自己站過,他真不覺得難啊,怎麼士卒就堅持不下來呢?!
而這個問題,張溪一開始也沒多想,張飛這麼一問,這纔開始覺得不正常。
也是,真要說素質的話,張飛麾下的士卒也許良莠不齊,但總來說也不差了,更別說張飛的那些部曲們,每個都不會比現代人的質差。
可他們還是沒有堅持下來.這是爲什麼?!
思來想去,張溪只能把這事兒歸於思想。
這年月的士兵,不管是不是部曲,他們打仗從來都是給別人打仗。
主君對我好,對我有恩,那我就在戰場上努力作戰。
主君對我不好,我當兵就是混口飯吃,那在戰場上我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這種事兒很常見,而且持續了近千年,並且還會再持續一千多年,一直到後世出現一羣兔子,徹底改變了這一狀態。
張溪沒本事給這個時代人來上思想課,這個不現實,這個年代的人也不理解張飛,劉備這些個地主階級更不可能支持張溪。
不當場以妖言衆的名義宰了他都算好的了。
所以吧,張溪只能告訴張飛,這是士卒毅力不足的現。
“以往軍士作戰,只憑氣之勇,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便是此理!”張溪想著說辭,對張飛說道,“今練亦是如此,軍姿之事,三將軍親經歷過,當知道開始一刻鐘最爲難熬,大多士卒便是在此時放棄堅持,臨陣退,卻不知只需熬過此一刻鐘,之後便可獲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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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半文不白的話,又讓張飛對著張溪翻了個白眼,但話的容,張飛卻聽懂了。
然後張飛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跟張溪說的那樣,大部分士卒堅持不下去都是在開始的一刻鐘裡面,相反,越是到後面,堅持不下去的人越。
再回想自己以往征戰,有些時候不是自己打不贏,往往是在兩軍戰的關鍵時刻,自家士卒先頂不住潰散而逃,這才導致整個戰鬥功虧一簣.如果當時能堅持住哪怕一刻鐘的時間,恐怕潰散而逃的就是敵軍了。
這年月作戰,只要不是到真正武裝到牙齒的銳,大部分戰鬥,都是在比***誰的軍隊更爛而已。
張飛越想越覺得張溪說的有理,越想越覺得這個站軍姿的訓練方式是對的如果士卒能在這時候增加一點意志力,以後上了戰場,肯定比對面的敵人要來的能堅持。
有時候勝負可能就在這堅持的一瞬間。
“元長所言甚是但今日之狀,早晚傳遍諸營,恐爲諸營恥笑,待後日練時又如此,如之奈何”張飛詢問道。
今天這個狀態實在是太丟人了,難道後天還要來這麼一回?!
沒人看到也就罷了,但今天這個陣仗這麼大,估計晚上這場軍中笑話就能傳到其他營裡去,明天整個劉備軍都會知道,他張三爺帳中軍士,連站立一個時辰都做不到。
這要是後天再來這麼一回,那他老張的老臉就算徹底丟沒了。
張溪對此能怎麼說,只能笑笑,然後安張飛,說道,“後日練,當還按原樣來,軍中無兒戲,不可擅自更改章程。再者,將軍可知“知恥而後勇”?!”
“啥?!”張飛撓撓頭,一臉的不解。
張溪也被張飛的反應給楞了一下。
這不對吧,你張飛不是豪族出嘛,《禮記》的話你都不知道?!
但仔細想了想,好像這還真的不能怪張飛。
這年月的人讀書難的,書籍的流傳並不廣泛,有些書甚至被世家視若珍寶,外人本無緣一見。
而且這年月的書也都深奧的,比如一部《左傳》二爺就讀了一輩子。有些人皓首窮經的,也只能研究一部書,實在沒有太多的經歷。
比如一輩子專《禮記》的人,你冷不丁的跟他說一個來自《詩經》的典故,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因爲他很有可能就沒有讀過《詩經》。
所以這年代的鄭玄牛啊,因爲他讀了當世大部分的儒家經典,並且還都做了註解.全國就出了這麼一個牛人,可想而知有多難。
因此,張飛既然不知道,張溪也沒有瞧不起的意思,而是開始跟張飛解釋。
“昔年吳越兵,越國兵敗。越王勾踐吳宮爲奴。勾踐未曾放棄,知恥而有勇,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終於國家富足,軍隊壯,一舉滅掉吳國。此爲“知恥而後勇”。”張溪先說典故,然後再對張飛說道,“今日之事傳於諸營,卻也並非壞事今日之辱,稍加引導,便是後日之勇也。”
張飛聽了,默默點頭,沒說話。
張溪卻繼續說道,“再者,今日軍中將士未能堅持一刻鐘,大多爲自不願堅持之故,並非真的無法堅持,若得知諸營恥笑,爲雪前恥,當不會有人輕易放棄.如此,何須擔心再有後日之辱?!”
說白了,這幫大頭兵素質不差,今天這麼多人堅持不了,純粹是那幫人不想堅持。
訓練嘛,走走過場得了,幹嘛那麼拼命啊。
尤其是張飛的那些部曲們,這幫人的素質絕對沒問題,沒堅持下來的人就是想懶。
這些人並沒有什麼“練時多流汗,戰時流”的覺悟,他們就是吃糧當兵,當兵吃糧,戰場上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有這種思想的人不,甚至張飛的部曲裡也大多是這種想法。
現在真正要做的,就是糾正這幫傢伙們的這種想法。
練兵,真不是練給長看的,而是練給自己保命用的。
得讓這羣混蛋們知道這點才行。
張溪琢磨著這個事兒,對著依然還有點不放心的張飛說道,“三將軍要是還不放心,溪還有一法.後日不如請二將軍,趙將軍麾下小校等,親來我營參觀”
“參觀?!卻是隻請小校?!”張飛擡眼看看張溪,想了一想,然後明白了。
你要請關羽趙雲來參觀,這幫大頭兵雖然會重視,但也不會有多大的。
畢竟階級不同。
但你要是請軍中小校來參觀大家都是平級的,以後打仗還可能在一個鍋裡吃飯呢,這要是當場丟人了,呵呵,這是一輩子的被人嘲笑的問題。
所以說啊,這幫文人嗯嗯,壞的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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