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目前來看，最好的辦法，也只有這樣。

畢竟涉及軍中，有很多事，旁人都不如他悉，所以暗中調查的事，給他來辦，才最為合適。

可是董集的心裏，始終都惦記著分寸二字，儘管和天子走得近，私不錯，可是要將天子暗衛歸在他的麾下，聽他調遣，這種事……

董集呼吸一沉：「將暗衛歸臣調遣之事，臣倒是覺得，大可不必。臣手下也有可用之人，在外暗中調查，也未必就會驚了人，如果臣遇上什麼棘手的事兒，實在應付不來或是解決不了的，再宮回了皇上，皇上派暗衛……」

「朕知道你什麼意思，可是這樣未免太過麻煩，既然朕肯調暗衛給你用，你就安心用你的。」

這事兒是他來之前就已經有了考量的，也想到了董集勢必推辭，但說是商量，他決定了的事兒，也不是那樣好商量反駁的。

這會兒肖宸宇話音落下，就已經站起了來。

董集一怔：「皇上？」

「朕臨出宮之前，暗衛來報，皇后又要夜探慈寧宮，朕心裏總是沒底兒，覺著今夜要出事，這件事跟你代清楚了，朕要趕回宮，防著皇后出事。」他一面說著，人就幾乎已經到了門口去。

董集三兩步追上去，試圖挽留，畢竟軍中的這件事，還有好些細節沒商量明白呢，他怎麼說走就走？

可是話到邊，他就說不出口了。

他從沒見過——肖宸宇是個沉穩的人，尤其是他極之後，為著太后的諸多刁難，還有太后那點子人盡皆知的心思，他便更加沉穩斂，從來就不是個浮躁的人。

可是今夜，他的臉上，分明寫滿了擔憂二字。

喜怒不形於，先帝從小就是這樣教他的，而當年他陪著肖宸宇上書房，聽師傅教導時，也總是聽到這句話。

為天子，上位尊者，就該喜怒不形於，不給底下的人輕易知道自己的好惡，以免底下的奴才邀功爭寵。

原來在肖宸宇的心裏，皇後娘娘，已經是這樣不同的存在了。

上次他問起妹妹今後該當如何，肖宸宇的那番話，他牢牢地記在了心上，卻總歸還是抱有一幻想，今後的日子還長，這條路也還遠著，說不定有朝一日，肖宸宇的眼裏會看到琳瑯，那樣才最好不過。

但是今夜見他這樣關切皇后，董集便全都明白了，琳瑯不會有機會了。

或許肖宸宇自己都尚未發覺，皇后在他的心裏，地位早已和從前不同，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當局者迷。

董集嚨一時發，心中苦不已，什麼都再說不出口，只是一路送了肖宸宇出府，其餘的話，一概沒有再提。

……

至於肖宸宇回到宮中時，各宮還糟糟的，那些侍衛得了慈寧宮的旨意，四搜查，一點兒也不顧著各宮主子們的面。

肖宸宇匆匆回了東暖閣，便見福生滿臉焦急的在等他，他一擰眉：「外頭是怎麼回事？」

福生忙伺候著他一面換服，一面把先前暗衛的回報說與了他知道。

肖宸宇聽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到底是哪裏來的那麼多的鬼心思，上次是不知道什麼手段，這回又是，竟還能自己一個人從那個男人手上，惹出這麼大的靜來。

偏偏今夜他出宮，外頭鬧這樣，冒充他留在宮裏的暗衛又不敢出面，按福生所說的，這樣的靜，竟已經持續了有大半個時辰。

肖宸宇在心下算著，大半個時辰過去，皇后那裏不管怎麼說，也該把自己收拾妥當，該理的東西，也理的差不多了。

眼看著福生伺候著他換好了服，他略想了想，索把頭髮全散開。

福生一怔：「主子，您這是做什麼？」

他冷眼橫過去：「過來隨便攏一攏吧。」小說吧www.xiaos8.com

福生雖然遲疑，但還是聽了他的吩咐，上前去替他略收拾了一番，他站在銅鏡前，左右看了看，好似十分滿意，過後竟徑直邁開步子朝門外而去。

「主子……」福生剛想住他，卻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當下住收了聲，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肖宸宇一隻腳剛踏出東暖閣，見福生跟了上來，於是腳步略一頓：「你過會子派人到各宮去走一趟，安一陣，宮裏頭這樣糟糟的，什麼統。朕眼下要到慈寧宮去見太后，你就不要跟著了，皇后在朝宮中，太后的人恐怕對也不多恭敬，你親自去一趟，別那些奴才衝撞了皇后。」

福生到底是機靈的，當下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忙欸的一聲應下，目送著他走遠，匆匆往朝宮方向而去了不提。

從東暖閣到慈寧宮，其實也算不上十分遠，加上肖宸宇有心，腳下生了風一般的快，不多時便至慈寧宮中。

太后彷彿是了驚嚇一般，他進門的時候，臉還不大好看。

肖宸宇上前去問了安，太后一見他來，下意識的擰了眉心，卻又不聲的舒展開來，只是眼窩一熱：「皇帝來了。」

他忙說是，又上前去，在側坐下來：「兒臣今夜安置的早，外頭鬧哄哄的，才把兒臣吵醒了，這才知道慈寧宮裏闖了賊人出了事，來得晚了，母后恕罪。」

「你前朝事多，一天也累了，這有什麼好怪罪你的？」太后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又反手拍他手背，「只是可恨那賊子，原也不是第一次來夜探慈寧宮，上回也沒鬧出什麼靜，哀家不想皇帝跟著擔心，便也就沒有聲張，誰知道幾日過去，他賊心不死，又來夜探，哀家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也實在是擔心，竟不知這賊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肖宸宇好似大吃了一驚，過後便又震怒，朝著慈寧宮底下服侍的殿人發了一通脾氣。

太后冷眼看著，拉住他：「皇帝也不必罵們，是哀家不許們聲張的。」

肖宸宇便唉聲嘆氣：「母后怕兒臣擔心，可這麼大的事，怎麼好瞞著兒臣？今夜好在是母后安康，未曾損，不然兒臣豈不是不孝嗎？」

他一面說，一面又上了手替太后攏了攏上的薄毯：「母後放心，兒臣一定會加派人手看護慈寧宮，也會責令各宮，嚴查今夜夜闖慈寧宮的賊子，一旦拿住，絕不會輕饒了！」

而福生那頭一路上走得急，幾乎是小跑著進了朝宮去。

彼時芷蘭正攔在宮門口，不人踏進宮門半步，福生搭眼掃過去，倒吸口涼氣。

怪不得主子要他親自到朝宮一趟，太后彷彿是鐵了心要為難皇後娘娘，派到朝宮來搜查的，竟是素日裏的心腹劉通，外人或許不知，可他卻是門兒清的。

這會兒劉通沉著臉，與芷蘭二人互不相讓，芷蘭一味的攔著不許進，他卻一定要進去：「我是奉了慈寧宮的旨意，搜查六宮的，各宮的娘娘都不例外，唯獨皇後娘娘的朝宮，卻了進不得的地方嗎？」

芷蘭顯然他的話氣得不輕，下一昂：「皇後娘娘乃是六宮之主，是天下母，皇後娘娘的朝宮，難道也是由得你們要搜便搜的地方嗎？此刻了夜，皇後娘娘早已安置，難道也由得你們這些奴才隨意闖娘娘寢宮，衝撞皇後娘娘嗎？」

福生聽的直皺眉頭。

劉通一向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他是侍衛長，劉家從前又是有軍功的人，他出不俗，進了宮后也是平步青雲，加上又得了太后的賞識，暗地裏了太后的心腹，是以平日裏便更加的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芷蘭的這番話，恐怕本就威脅嚇唬不到劉通，反正劉通方才就說了，是奉了慈寧宮的旨意，各宮都要搜查，朝宮也不例外，話里話外的，本就沒有將朝宮放在眼裏。

福生想來主子的憂慮不無道理，且主子也代了他，絕不能太后拿住皇後娘娘的短。

皇後娘娘夜探慈寧宮，八是什麼線索也沒有查到，只是眼下回了宮，雖然大半個時辰過去，就是不知道那些東西，有沒有置妥當，萬一沒有，劉通帶著人進了朝宮，一旦翻出來，皇後娘娘百口莫辯。

今夜太后選擇把事鬧大，顯然就是沒打算輕易放過夜闖之人了……

福生吞了口口水，了聲劉大人：「這裏畢竟是朝宮，各宮各院，劉大人都去得，可唯獨這朝宮——芷蘭說的原不錯，皇後娘娘位正中宮，是天下母，若也由得劉大人帶人擅闖，何統？」

劉通眉心一挑，轉而去看福生：「擅闖？我奉旨而來，何來的擅闖一說？福公公此言差矣。我倒是想請教福公公，這時辰到朝宮來做什麼？」

這便是福生所說的，目中無人。

福生面一沉：「怎麼？慈寧宮有賊人闖，皇上得知消息，已經往慈寧宮看太后而去，然則放心不下皇後娘娘，唯恐賊人闖，衝撞了娘娘，我到朝宮來請個安，劉大人覺得有何不妥的嗎？」

「既然皇上也放心不下皇後娘娘，難道福公公不該幫我勸一勸芷蘭，早些把路讓開，我搜查一番，也好確保皇後娘娘的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