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風同他來到辦公室，開門見山道：“我要你實話告訴我，知意到底怎麼了。”

從萊茵島回來之后，沈知意的就狀況百出。

先是莫名其妙嘔吐。

之后又不小心踩空從樓梯墜落。

而且的重也越來越輕。

剛剛在醫院抱的時候，他明顯覺到人又瘦了。

沒食，重持續下降，愈發虛弱……

種種信號都在向他證明，沈知意是真的生病了。

“我不是說過麼？腸胃有問題，吃藥調理就好了。”周景淮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準備喝水。

晏沉風忍無可忍，一把奪走周景淮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茶杯里的水一晃，險些濺出來。

“晏總這是什麼意思？”周景淮抬眸看向晏沉風，“你問我問題，我如實答了，怎麼還招來了你的不滿？”

“你確定‘如實’答了？”晏沉風故意加重“如實”兩個字，“人會說謊，但不會，你以為你和知意合起伙來騙我，我就什麼都發現不了？”

周景淮下頜微揚，“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周景淮！”晏沉風一把揪住他的領，骨節青白的手指微微抖，“知意是我的妻子，我們整日朝夕相，有什麼變化我再清楚不過，你們本瞞不過我。”

“既然如此，”周景淮睫微，“你又跑過來問我做什麼？”

晏沉風沒想到周景淮的口風這麼嚴。

但轉念一想，他和沈知意同為mar員，又認識那麼多年。

如果沈知意要求瞞，他一定會遵守諾言。

想著，晏沉風眸微閃，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努力做了個深呼吸，聲音哽咽道：“如果你不想瘋我，就對我說實話。”

周景淮抿了抿，一字一句：“對不起，無可奉告。”

最后四個字，像一盆涼水狠狠澆在晏沉風心上。

他咬牙關，下意識抬起握拳頭的右手。

“要打我麼？”周景淮微微挑眉，“今天你就算是把我打死在這里，我也只能給你同樣的答案。”

“……”

晏沉風著拳頭，狠狠閉眼。

須臾，他的手緩緩垂下。

“晏總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去繼續工作了。”

周景淮起，越過晏沉風離開辦公室。

寂靜的房間里，男人寬闊的肩膀微微下垂，修長指尖狠狠著眉心。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叩叩叩——”

下一秒，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高挑人走了進來。

——是云霧。

云霧在門外聽到了兩人的全部對話。

然后，做了一個鋌而走險的決定。

“治療時間還沒到。”晏沉風此刻沒有任何心，看到云霧也只想將驅逐出去。

然而，人卻置若罔聞。

走到晏沉風邊，道：“我知道你太太的況，想聽嗎？”

晏沉風倏然抬起頭，“你知道？”

“我也是實驗項目組的員。”云霧淡淡道，“啊，忘了告訴你，周景淮一直在研究的東西，正是你太太的解藥。”

“解藥？”男人皺眉，心里有種不好的預。

云霧坐到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剪子，開始修剪盆栽上枯萎的葉片。

伴著剪刀“咔嚓咔嚓”的脆響，云霧道：“你太太在救援船上吸了暗夜閣投放的毒氣，如今毒素侵五臟六腑，已經無藥可醫了。”

云霧的語氣云淡風輕。

可每一個字都像是千斤重的鐵錘，狠狠砸在晏沉風心上。

尤其是最后的“無藥可醫”四個字。

晏沉風只覺得口像是了一塊巨石，悶得無法呼吸，所有可以稱之為“痛苦”的緒一腦兒涌大腦，讓他出現短暫的眩暈。

云霧看出晏沉風狀態不太好，心地問：“要喝點水嗎？”

“不用。”晏沉風瓣抖，“你繼續說。”

云霧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周景淮了為了研制解藥，和他的父親周長卿立了這個項目組，徹夜不眠地實驗，為的就是趕在死神前面救下沈知意。”

“至于他們為什麼選擇瞞著你，相信你也清楚。”

“晏氏剛剛收復江氏，正是需要你坐鎮的時候，除此之外你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可以垮掉，唯獨你不可以。”

云霧后面說的話，晏沉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的思緒全在沈知意上。

“你說知意是在救援船上吸的毒氣，那其他人為什麼沒事？”

那些從萊茵島上救下來的孩子，不也是坐船回來的？

為什麼所有人都沒事，只有沈知意這麼嚴重？

“因為把最后一碗解藥分給別人了。”云霧道，“暗夜閣用毒很刁鉆，尋常解藥不足以讓毒揮發，沈知意在船上找到了備用的草藥，現場煎給所有人喝。”

“可惜船上的草藥有限，所有，最后沒能喝到。”

聽著云霧的敘述，晏沉風整個人像是被干了力氣，指尖都在發麻。

回想起沈知意從萊茵島回來之后種種異樣的表現，他恨不得掐死自己。

為什麼他沒能早點發現？

如果他早點發現，就能和周景淮一起努力。

他可以用全部人脈去求。

哪怕是把晏氏的一切拱手讓人。

只要能救回沈知意的命，也在所不惜！

“晏總，我知道你對周景淮有怨，但我還是要說句中肯的話。”

“周家是名醫世家，這次的實驗項目周長卿也請來了全球最頂尖的醫學專家支援。”

“如果他們齊心協力都研發不出解藥，那這個世界上，也沒人能完這件事了。”

聞言，晏沉風如墜冰窟。

的確……

他的手里有數不清的人脈和花不盡的錢財。

但這些全都救不了沈知意的命。

“晏總，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云霧問。

晏沉風結輕滾，問出那個對他來說最殘忍，也最重要的問題。

“還能活多久？”

“沒有解藥的話，最多一年半載吧。”云霧道，“這種毒藥會先侵蝕人的五，一開始進程緩慢，到白熱化的時候速度會忽然加快，所有很多人幾個月之前看著還沒事，幾個月之后就不在了，也是正常的。”

云霧的話雖然殘忍，卻句句屬實。

晏沉風強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艱難道：“幫我轉告周景淮，只要他能研制出解藥，他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這一刻的男人顯得如此卑微。

卸下上的環，只剩遍鱗傷。

……

晏沉風渾渾噩噩走出研究中心，如同行尸走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他自詡是個心強大的人。

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都咬牙過來了。

可就在剛剛，當他得知沈知意無藥可醫時，忽然就有種繃不住的覺。

他沒法想象失去沈知意的生活。

從他上人的那一刻起，就發誓要與同進退。

如果不在，他的人生也將失去意義……

晏沉風麻木地上了車，不知不覺將車開到一家酒吧門口。

借酒消愁是他從前最看不起的行為。

但現在，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尖銳的刀在瘋狂翻攪。

如果不快點將這種痛苦的覺下去，很可能做出更過激的行為。

……

這個時間酒吧還沒什麼客人。

老板一看晏沉風的表就知道又是個需要酒麻痹神經的可憐人，都沒等他開口，就擅自送了一提酒過去。

晏沉sp;晏沉風也沒問這些是什麼酒，拿起來就喝，機械地重復著這一作。

老板點上一煙，玩味道：“很多人說借酒消愁愁更愁，那是他們不懂。”

“酒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東西，他能讓人短暫地忘卻煩惱，過最難熬的時刻。”

晏沉風不置可否，一杯接著一杯往里倒，像是在完任務。

不知過了多久。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客人們陸陸續續來到酒吧。

看著舞池里搖曳的影，晏沉風只覺得像是在做夢。

“帥哥，喝一杯嗎？”

男人卓越的外表很快就引來“獵人”們的注意。

其中一個穿著熱辣包短的人走過來，主走到晏沉風旁邊搭訕。

此刻的晏沉風已經喝到意識模糊，完全沒聽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空的雙眼盯著舞池里的男男男，再次將酒杯遞到邊。

與此同時，一只手攔住他的作。

“帥哥，怎麼不說話呢？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晏沉風皺了皺眉，混沌的思緒在人香水味的刺激下逐漸轉醒。

他起眼皮看向眼前的蛇蝎人。

漆黑滾燙的眸子將人盯得心臟狂跳，臉頰都跟著紅了起來。

“這里太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陪我回去喝一杯？”

人極盡所能地釋放魅力，纖細雙手眼看就要攀上晏沉風的脖子。

頃刻間，晏沉風像是電一般，用力將推開。

人一聲尖，踉蹌著后退幾步，錯愕地盯著眼前黑云頂的男人。

“滾。”

晏沉風神冰冷。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人把自己的墓志銘都想好了。

下一秒，男人越過他，東倒西歪地走出酒吧。

微涼的夜風襲來，晏沉風稍微清醒了幾分。

他扶著墻給金南打電話，讓他來酒吧接自己。

“晏總，你還好嗎？”隔著電話金南也聽出晏沉風的聲音不太對。

晏沉風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腦袋抵著墻壁沒靜了。

許久，一輛車停在酒吧門口。

金南一眼就看到背靠墻壁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睡死過去的晏沉風。

他連忙開門下車，將晏沉風扶到車上。

男人上滿是酒氣，像是被酒浸了，上也臟兮兮的，應該是在墻上蹭的灰。

金南下意識想給沈知意打電話。

猶豫片刻，還是作罷。m.

今天晏總這個樣子實在蹊蹺。

要是被看到，免不了一通擔心。

“晏總，我送您回城東的別墅？”

晏沉風稀里糊涂地“嗯”了一聲，倒在后座上不省人事。

……

車開到一半的時候，男人忽然醒了，爬起來問金南：“什麼時候到家？”

金南看一眼后視鏡，道：“城東那邊出了一起通事故，我抄了一條近路，很快就到了。”

城東……

城東？

晏沉風的緒忽然激起來，沉聲道：“調頭。”

“什麼？”

“我讓你調頭！”男人呼吸急促，“回家，我要見沈知意！”

金南極看到晏沉風這麼失控的樣子，不敢多說什麼，連忙調轉方向盤，往市區開去。

期間，晏沉風再次倒頭昏睡過去。

金南連上藍牙耳機，撥通沈知意的電話。

“喂？”

“太太，我是金南，晏總喝多了，我現在送他回去。”

“喝多了？”電話那頭的沈知意一愣，“是有什麼應酬嗎？”

“沒有應酬。”金南頓了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一個人去了酒吧，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一個人去酒吧？

沈知意皺了皺眉，直覺晏沉風是遇到了什麼事。

“他今天去了哪？”

“好像是去了周爺的研究中心。”

聽到金南的回答，沈知意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開。

他去了周景淮的研究中心，之后就喝這樣……

難道是從周景淮那里聽說了什麼？

“太太，麻煩您給晏總準備點解酒的東西，他明天還有一個重要會議，我怕出什麼狀況。”

“好，我知道了。”沈知意道，“你專心開車，先掛了。”

掛掉電話，沈知意坐在床上，心里一陣兵荒馬。

這個時間，周景淮應該已經休息了，冒然打電話過去也不合適。

還是等晏沉風回來再說吧。

……

半小時后，玄關傳來開門聲。

“不用扶我……”

“你回去。”

晏沉風睡了一覺，酒揮發了一部分，暫時能自己走路了。

他掉外隨手一扔，換上拖鞋，跌跌撞撞走進客廳。

沈知意循著聲音下樓，眼看男人要栽倒在地上，連忙上前去扶。

“怎麼喝這麼多啊？”

晏沉風在沈知意的攙扶下穩住腳步，含著醉意的目落在臉上。

“知意……”

“沈知意……”

男人重復著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