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今日上大概是多用了些香, 湊近來的時候,能聞到傳過來的濃郁的香味。
能被明氏大夫人用的香,自然不是什麼低廉之, 只是過猶不及, 濃到幾近讓人不適。
吳氏上涂著口脂, 還在笑著道:“之前在明家的時候,你這孩子倒是也沒有說起與太子殿下相, 早些說了, 伯母也不至于到現在了, 還在為你堂姐發愁。這兒家的婚事嘛,理應是多做些考慮,倘若阿楹你這番幫了你堂姐, 那便是明氏一族的大功臣,日后不得多幫著你瞧瞧,有個向著你的娘家, 再加上阿楹模樣又生得好,怎麼也不愁的。”
吳氏說著,還用手推了推在旁的明微。
其實也是,太子妃之位一直都是現在宮外各大氏族明里暗里盯著的位置, 皇后并無什麼特別親近的貴, 選妃的時日也遲遲都沒定下來, 各家卯足了勁想著能在宮中混個眼,畢竟一旦哪個氏族出了一位皇后,往后無論是在京中地位, 甚至是日后的姻親關系, 都得讓人多掂量著幾分。
明微正當年紀又是氏族嫡, 明夫人有這樣的心思也是尋常。
吳氏幾近是滿懷期待地看著明楹。
東宮素來難以接近, 但是現在太子對這位從前恩師之多有照拂,能搭上這樣一條關系,自然是別的氏族求不來的好事。
明楹在宮中數年,若不是因為之前的事,吳氏也倒是快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侄的存在了,現在也是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一層關系在。
無論怎麼說,也比旁人怎麼都搭不上關系要好得多。
明楹輕聲回道:“恐怕讓伯母失了,我與皇兄畢竟份有別,所以并不算是識。所以伯母所說的,恕我不能如你所愿。”
“阿楹這說得是什麼話。”吳氏面上的神稍稍垮了些,“方才宴中大家也都瞧見了,哪有人沒有看出來的,伯母瞧著,就是因為從前小叔子與太子殿下之間有過些師生誼,現今殿下既對阿楹你多了幾分照拂,卻也未必長遠。你年紀還小,不能只顧著眼前,明氏才是你的母族,上了族譜的,還是要把眼瞧著長遠些才好。”
吳氏想起了舊事,話難免多些,“若不是小叔子從前是出于明氏,也未必會有宮暫代太子太傅一職的機會,現今明氏有事需得求你,阿楹闔該知曉其中淵源,多幫襯著些才行。”
明微在旁一直眼神沒有落在實,大概是聽到吳氏越說越多,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母親。”
“我在說話,你莫要隨意話。”吳氏小聲呵斥,“沒有瞧見我正在與你堂妹說話嗎?”
紅荔在旁,原本神還有點兒懵,在這接連的幾句話之中也反應過來了,看了看明楹,小聲回道:“這位夫人,我家殿下畢竟只是一位記在宮外的公主,說是公主,但實則也只是有個名分而已,若說是與太子殿下相便更是談不上了,在宮中獨自生存原本就不易,更不必說將主意打到東宮那里……還夫人不要強人所難。”
吳氏瞧著站在明楹后的紅荔。
紅荔向來口拙,方才一番話依然是躊躇了很久才說出口的,現今被吳氏瞧著,畢竟是高門大院之中的大夫人,自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紅荔忍不住往明楹后躲了躲。
吳氏面上帶笑,“阿楹邊的侍還是多加管教些為好,代替主子回話,可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好習。”
紅荔了脖子,“殿下……”
明楹朝著輕輕搖了搖頭,“無事,你先進殿吧。”
紅荔看了看此時的境況,稍稍猶豫一會兒,朝著明楹很小聲地應了聲是,轉進了殿中。
明楹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對著吳氏道:“大概是之前伯母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并不知曉,父親時任太子太傅是由政事堂舉薦,經由多位朝中重臣商議之后做出的決定,是因為父親高中狀元之時年僅弱冠,也是因為父親雖出氏族卻又從了科舉之道,而從來都不是所謂的依靠明氏。”
“我敬您一聲伯母,是出于對長輩的尊敬,而我邊的侍應當如何行事,無需伯母撥冗指導。至于伯母前來央求的事……我無能為力,還請伯母另請高明。”
吳氏原想著這件事理應出不了什麼差錯,不過就是順水推舟的事,甚至也只是一件小事,況且明微是明楹的堂姐,若是明微當真能了東宮,明楹日后在宮中的日子也闔該好過許多。
誰想,居然還在記著從前的那點兒往事,一點都不知曉要往前看。
吳氏被小輩數落,一時面上也有些掛不住,這里并不比之前在明宅,旁邊還有人瞧著,這里左右也只有們三個人站在殿外,話說得直白些倒是也不妨事。
吳氏面上的笑意去,看上去頗有些苦口婆心道:“明楹,你這還是在想著從前明氏將你母親與你送進宮中的事?這都是過去好些年的事了,你又何必這樣耿耿于懷。況且當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曉,那可是圣上,又不是旁人,況且早些年妯娌剛剛進宮的時候,也很得圣上歡心的,小叔子未必不希妯娌另尋良人,這京中子二嫁的也不在數,你又何必揪著這些往事不放。”
明楹的確不想想起這些過往的往事。
因為旁人置事外,而深其擾的人,只有一個人。
沒有人可以與同。
倘若吳氏并未提起這些事,或許還能更為心平氣和一些,可是明楹看著吳氏養尊優的姿態,理所當然的言辭,剛剛收斂著的緒倏然被一一縷地出。
“伯母現在可以隨意地說出這些事,是因為從來沒有發生在伯母上。伯母勸我不必耿耿于懷,實在是太過慷他人之慨,明氏但凡當初有過一為難,母親恐怕也不至于抑郁而終,只怕是圣上才不過剛剛展出一點兒念頭,明氏就恨不得雙手奉上,實在可笑。氏族這樣做派,連一一毫的節氣都無,只怕距離傾覆也并不久遠了。”
明楹語氣平靜,并沒有再與吳氏多說什麼的意思,只最后輕聲道:“勞煩伯母趕來春蕪殿這般荒僻之地,不遠送了,慢走。”
吳氏話還在中,原本還想著多說些什麼,轉眼看到明楹此時腕上的檀珠,話在間過了一下,又咽了下去,終究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明楹確實是無權無勢,隨便說上幾句倒也罷了,是長輩,又是氏族夫人,訓誡晚輩也不算是什麼事。
但是現在太子的這串檀珠還在的手腕上,再怎麼,說話也是要好好掂量著。
吳氏見明楹當真沒有可轉圜的余地,也沒有在春蕪殿前久留的意思。
吳氏走在回宮門的路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明微,數落道:“你在旁邊倒是也一句話都沒出,娘這都是為了誰,若不是為了你,娘值得要來求這麼個人嗎?還真是見了鬼,怎麼太子殿下連那串檀珠都能給了,若要是還有幾分良心,帶著你見見太子殿下,說不得未來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你的,你怎麼倒是一點兒都不上心!”
明微低著眼,回道:“緣分這件事,原本也強求不來,母親又何必急于一時。”
吳氏氣結,一直卻又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倒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以手作扇,稍微扇了扇火氣。
……
傅懷硯繞了繞自己手中的韁繩,對著一旁的川柏道:“傳信下去,讓那邊作稍微快點,不要打草驚蛇。”
川柏一愣,隨后很快回道:“是。”
在一旁的川芎看到傅懷硯正在把玩著手中的韁繩,視線往下移了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上還是沒有檀珠,突然想起來之前雖然說是給那位十一公主暫為保管,但是他們此行出去,至也要十日,這麼多日,留在旁人上怎麼都是有些不妥。
應當是太子殿下此行匆忙,忘了收回來了。
川芎看了看傅懷硯的手腕,抱拳道:“殿下……您手腕上的那串檀珠手持是由高僧持咒誦念過的,整個宮中也只有這麼一串,留在旁人那邊,好似有些不妥。殿下若是忘了取回,屬下現在折返回宮中一趟,不會耽擱時辰,很快就可以取回。”
川柏在旁抵輕咳了幾聲。
川柏實在是沒明白川芎到底是怎麼想的。
太子殿下這般明顯的從京外趕回來,差點兒就把為了那位公主殿下寫在臉上了,怎麼川芎到現在了,還是沒看明白,像個愣頭青一樣,還追著問要不要把那串手持拿回來。
留在旁人那邊。
川芎跟在太子殿下邊也有許久了,那位公主殿下,能旁人嗎?
“不必,孤知曉,并無什麼不妥。”傅懷硯隨手了自己手中的韁繩,“況且此行要做的事,也破了殺戒。”
他稍微抬了抬眼,看著繁華的上京城,突然想到了明楹穿過宮闈到宮門的場景。
難得不是為了旁人來尋他。
他原本那時應當不在宮中的,只是想了想,還是想賭一次,想看看明楹會不會來找自己,他知曉多半絕無可能,但還是存了些許奢。
縱然只是為了還之前的檀珠,但好歹也算是如愿。
傅懷硯將韁繩在自己手中繞了幾圈,聲音清冽。
“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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