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染開始不聲地綢繆對策，猜想曹太后或將使出甚麼伎倆。不過對自己有著清晰認知，那點道行在北黎王朝最強悍的人面前，本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腦子里倏然閃過隋在臨出門前那些呶呶不休的話語，不微揚起角。

宮廷里的附贅懸疣多到舉不勝舉，臨近夏至的這幾天里，隋邊幫染做突擊補習，邊寬用不著太過較真兒。

倒是大大咧咧沒怎麼放在心上，就是一想起隋那八尺多高的健碩男子僵地做起子禮，就忍不住想笑。

染老老實實地在席位上隨大流，人家做什麼就照葫蘆畫瓢，可算把前期一道道過場走下來。

因著外面雨勢未停，沒法子去花園里賞花，曹太后臨時決定讓坐在底下的貴婦們演繹一些歌舞才藝助興。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強烈響應，紛紛自告勇出列演繹。

染邊往里塞難得吃到的宮中佳肴，邊暗自佩服這些婦人都是有備而來！

了逐漸圓潤起來的肚子，又換了個得勁兒的坐姿，開始認真觀賞殿中央上的才藝表演。

瑤琴、箜篌番上場，《霓裳舞》、《驚鴻舞》逐一亮相，更有幾人飆起了曼妙的嗓音。都想在這場宴席上討曹太后的歡心。

染不住地點首，心道，連一個子都被眼前這些傾城人所吸引，難怪有那麼多男人難過人關。

跟在曹太后邊的首領太監，不斷介紹登場子的姓氏、出、頭銜。染一概沒有記住，但卻發現一個稀奇現象，那就是公侯王爵家的夫人們來得都很全，卻了后宮妃嬪和皇室里的公主郡主們。

就算劍璽帝沒有迎娶皇后，然而一個十五歲的帝王枕邊怎能沒有服侍的人呢？

這不符合常理，除非……是曹太后的意思，為的就是嚴格控制裴氏皇嗣的誕生。若是這樣的話，見不到皇室里的公主郡主便正常了。一來皇室員越來越凋零，二是活著的大抵都避出雒都這是非之地了吧？

染仍在思忖，卻見坐在鄰座的曹靜遙不知何時已走到殿中央。穿一襲五彩留仙紗，出婀娜的姿，伴著樂曲跳了一支《太平樂》。

曹靜遙跳得的確人，贏得自曹太后往下一致好評。這一刻，終于挽回來些面。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是整個雒都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曹太后終究向著曹家人，竟在這種場合下替重拾起自尊。

染跟著聽哈樂呵，直到曹太后在寶座上面喚的名字，才意識到對自己的發難已然開始了。

染起繞出席位，在丹墀下跪地行禮。但聽曹太后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說：“建晟侯夫人才回雒都，初次和大家見面該演繹一段吧？”

這些年染哪有工夫弄那些閑雅致，丹青、樂舞、琴……幾乎就沒怎麼過。唯一擅長的就是打算盤、攏賬，難不要當著這麼多婦人的面表演一段打算盤？告訴們，算盤珠子拉地賊溜？

“小三兒，還愣著干什麼？還不給太后跳一段你最拿手的《綠腰舞》？你未出閣前不是最喜歡的嘛？”曹嶸驟然開口，唬得眾人信以為真。

染側眸睇向曹嶸，竟然在這里等著自己呢？看來自己跌跤摔壞腦子這件事，早被們打探的明明白白。

曹靜遙附和道：“原來建晟侯夫人還會這等舞曲？快跳一曲讓我們瞧瞧，好讓大家過過眼癮。”

“我們小三兒跳的特別棒，在別的方面雖不及大姐姐出眾，但這《綠腰舞》絕對是拿得出手的。”

“哦？是麼？三兒，哀家倒真有幾分期待了呢。”

曹太后一錘定音，染被架在這個位置上，是不想上也得上。

一眾婦人瞧出來名堂，立馬隨聲唱和。

曹靜遙在旁出一個得意的笑，只要染承認自己本不會跳，就是今日最出丑的人。

染緩緩直了腰，笑盈盈地說：“太后，母親，不是染故意拿喬，而是我真的跳不了。”

“你這孩子，怎在太后面前如此掃興？”曹嶸先發制人，厲聲叱道。

“母親莫生氣，我不跳是因為我腹中已懷了侯爺的骨。”染從容不迫地道，“原是孩子月份小，胎像不穩，不宜對外宣稱。可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好再瞞下去。”

眾人皆是一愣，曹太后忙地笑道：“那還跪著干什麼？快起來，地上涼得很。”

染亦不客氣，謝恩后便款款站立起來。瞟向一旁的一位貴婦，見席案旁橫放著一把瑤琴，然一笑道：“丹國公夫人，你的琴可否借我一用？”

丹國公夫人立馬向曹太后，見曹太后神平和，方啟笑說：“可以，可以，建晟侯夫人客氣了。”

旋即上來幾個小太監搬走瑤琴，在殿中央擺放好位置。染一面往琴前矮凳上坐去，一面和悅地說：“既不能樂舞，就獻丑為太后和大家彈奏一曲《廣陵散》吧。”

染面上泰然自若，其實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因為就會彈這麼一首曲子，還是當初在錦縣上時，從吳夫人那里取經學來的。

染緩緩撥琴弦，一番挑、勾、、拂后，漸漸進佳境。輕闔雙眸，憑借當初的記憶一不茍地彈奏下來。

這一曲絕談不上多麼湛，但足以糊弄住在場的一眾婦人。曹太后頷首稱好，余下貴婦們迅速贊揚起來。

曹嶸和曹靜遙氣得磨牙鑿齒，這哪里是讓染出丑？分明是找機會讓顯擺。

闖過了這一關，余下那些言語上的下套和挑釁便變得簡單許多。染見招拆招，一場宴席下來，愣是沒讓曹嶸和曹靜遙占到一點便宜。

但染明白，今日絕不可能這麼輕易邁出皇宮。果不然在宴席結束后，曹太后將和幾個曹家一并留了下來。

幾人先是陪著曹太后在窗前飲茶醒酒，因染說有孕在，還被賞賜了一碗坐胎補藥。

一日很快度過去，染緩緩舒口氣，曹太后居然沒有難為，看來自己可以安然出宮了。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們早些出宮去吧。”曹太后笑藹藹地道。

染跟著幾個曹家跪地行禮，卻聽曹太后調笑說：“三兒這個孩子來的真及時，看來是真不樂意讓建晟侯納側夫人了。哀家尊重你們的意愿，只要能為建晟侯開枝散葉，沒側夫人又有什麼關系。”

“侯爺納不納新人府，豈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決定的。太后，染不敢左右侯爺的想法。”

“聽說建晟侯在家那日很威風啊？”曹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隋的殘是你給醫治好的吧？知年那些醫都傳給你了？”

“父親他……”染刻意語無倫次，作出慌里慌張的樣子，“是我，太后英明。”

曹太后冷冷一笑，說：“你是如何醫治好他的？當年在雒都時為何不出手相救？”

“其實……用的藥還是當年太后賞賜給侯爺的。我也沒什麼奇妙法子，就是多鼓勵侯爺練習行走。”

“練習行走？”

“侯爺他不是下半沒有知覺，他只是骨頭碎裂嚴重。我們在錦縣上沒有要事做，便日日練習行走。最初要兩個人左右攙扶，再后來變一個人。開始只能行走一刻鐘，慢慢地變一個時辰，甚至更久。”

曹太后這才點首，讓染退出宮中。看向染走遠的背影，對旁兩個道：“一日接下來，你們覺得這個三兒怎麼樣？”

曹嵐率先說：“看起來弱弱的，骨子里倒是有一子韌勁。想來也是憑借這口氣，才能陪建晟侯熬過來。”

“評價很高。”曹太后乜斜一眼曹嵐，笑道。

曹在旁也發表起看法，說：“這個染也就那麼回事，太后一句話就把嚇得將什麼都招了出來。就是一個在邊陲小縣城里待野了的婦人而已。”

曹太后起走出殿外，蹙眉說道：“不管是誰，令我曹家人難堪，就得到懲罰。都安排下去沒有？”

“太后放心，早就安排妥帖。就是染剛剛懷孕，會不會鬧出……”

“看的造化了。”曹太后向天邊就要落下的夕，笑一聲。

染剛剛被曹太后拖著問對，未能和那幾個曹家一道出宮。這是第二次進到北黎皇宮里，走到哪里都像是迷宮一樣。在前面引路的是一個小太監，始終垂首躬，一個字兒都沒有多說。

“公公，這個方向是出宮的路麼？”染察覺出周遭過于僻靜的環境，突然頓下雙腳不再往前挪步。

那小太監這才回頭，低眉尖聲說：“侯爺夫人甚來宮中，不認得路很正常。出宮的路有很多條，小人帶夫人走的是最近的一條。”

“是麼？”

染轉就要往回折返，本以為那小太監會追攆自己，可當再度回首時，那小太監居然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天徹底暗了下來，染終于明白這是曹太后給設的圈套。前前后后防了那麼久，萬沒想到馬上就要邁出皇宮，卻在這個地方栽下跟頭。

做了幾個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按照之前走來的方向撤回去。期見幾個巡邏的宮衛將自己帶出皇宮，可一路走下來竟然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曹太后到底什麼用意？染邊想邊走，卻發現自己又繞了回來，始終沒有離開這一方區域。

染有些慌神，黑暗的花草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覺得自己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花草叢里急速跳出一道黑影，連給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的，繼而將整個人拖回花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