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劍璽帝又在大明殿發起瘋來，隨手逮住一個小太監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已沒了往日里的年老，肅王府的幾個心腹老臣，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被曹太后派出去的人通通干掉。整個肅王府猶如這個糟糕的秋季一樣蒼涼蕭索。

運籌決策了這麼久，到頭來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還是什麼實權都沒有撈到，那個隋，那個該死的建晟侯到最后都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起初放虎歸山，劍璽帝還存有僥幸心理，以為只要將染扣在雒都城中，他竭盡所能替隋保護好他的夫人和腹中孩子的安危。隋就會對他激涕零，待置好邊境上的糟糕局面，哪怕隋掌握住實實在在的兵權，也不擔心他會對自己有所不利。

劍璽帝仍天真的以為，隋終將會為自己清除曹氏**，把北黎王朝的天下還到裴氏皇族的手中。

可是染他娘的逃跑了，在重重關卡和眾多眼線的監視下，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逃出雒都！一個懷有孕的子怎麼能夠做得到？這其中到底有多幫兇和參與者？

劍璽帝像個瘋子一樣咆哮，他突然把目對準跪在地上的許有德上。他一步步走到許有德面前，半跪半趴地凝視這個老太監，變態般的問道：“許公公，朕最相信你了，朕自打上位便最重用你。校事廠可有與朕一條心？染逃離雒都，校事廠那些番子就沒有一丁點發現麼？”

許有德重重地磕頭，氣吁吁地道：“懇求陛下責罰老奴，一并將梅若風抓起來嚴刑拷問！”

劍璽帝搖搖頭，悵然慘笑道：“朕只有你了，朕只有你們了。你們不會欺騙朕的，朕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們。”

劍璽帝在自欺欺人，他只是對許有德尊敬有加，那還是因為許有德不余力地替他屁，在背后替他扛下所有罵名。整個北黎廟堂，不敢指責皇帝陛下如何如何，可從來就不耽誤言們謾罵宦閹黨的所作所為。

曹太后抱著那只愈加碩的大貓端坐在棠梨宮里，曹宗遠和曹宗道剛剛離開這里，稍稍佝僂起腰背疲憊至極。曹嵐和曹從未見到主子這麼頹敗的樣子，真的開始蒼老了。

“這都過去多日，連染到底是用什麼法子逃出雒都城的都沒有查到。京雒府的人是干什麼吃的？大理寺的人都死絕了麼？”曹岫說的很無力，最惱怒的時刻已然過去，現在不得不坦然接。

曹嵐和曹不敢隨便接話，們知道這件事絕不僅僅是表象的這麼簡單。倒曹海浪從未間斷，尤其這回沒有批給錦縣邊軍軍餉，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爭議。

擁護曹黨的都擔心養虎為患，萬一讓隋壯大起來，還能有他們的好日子過麼？

還不如就讓隋在邊境上自己爬，要是他能挨過去，證明他早已做好準備，背著雒都指不定搜刮出多油水。到時候揪住這個錯，還可治他的罪。倘或隋挨不過去，最壞的結果便是棄了東野這個藩屬國，再與南鹿畫地而治，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他們都太不了解南鹿，他們也都太看不起東野，他們保存實力是為了預防西北的西祁，他們被西祁給打怕了、打傷了。

“染逃走，隋再無后顧之憂。”曹太后放開大貓站立起，“當初我與他攤牌，想封他為王，要他回到漠州，也是認定染飛不出我的五指山。”

曹嵐和曹在兩側攙扶住主子，依舊低頭不語。

但聽曹太后自嘲地說：“那日哀家辱了染，我以為任何一個子都會因此被制伏。從此以后乖乖地聽命于我。可我小覷了。”曹岫又想起染臨走前那個令人骨悚然的鷹視狼顧。

“這雒都城中有多擁護曹氏的，就有多要倒伐曹氏的。而他們就是隋夫婦最好的‘幫兇’。”

“那太后打算如何追查呢？”曹嵐沒忍住，開口問道。

曹太后垂眼笑了笑，說：“得讓雒都城里的人泄泄憤，不能讓他們覺得哀家太護曹家。”

曹手臂一抖，驚詫道：“太后是要拿家開刀？”

“昏庸無用之人，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以家照顧建晟侯夫人失職為由，該關的關，該殺的殺。那個世明……”曹岫貌似記不清楚家子的名字。

曹立馬提醒主子，曹太后聞言頷首，說：“家這些年沒貪墨錢財，讓這個知年吐出來點，最好把家給抄了，這樣還能往國庫里補些銀子。一年比一年窮啊……”

“那染的去向咱們還追不追？”曹嵐繼續請示道。

曹太后一步步往寢殿走去，有氣無力地道：“追，當然要追，以為逃離出雒都就萬事大吉了麼？即便逮不住這個人，哀家也要讓把孩子生在半路上。不讓遭些罪，怎麼能解我心頭之恨？”

顧白和許有德都看到了張出來的告示，道是窮兇極惡的賊人綁架了建晟侯夫人，如今在全北黎王朝境通緝真兇，誓要解救出侯爺夫人。可搞笑的是這通緝令里只有染的畫像，反而沒有那些所謂窮兇極惡的賊人畫像。

各個衙門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賊人不賊人的用不著他們抓捕，朝廷要的是建晟侯夫人這個子。

梅若風攏了攏厚重的斗篷，覺得深秋來的有些突然，他看向坐在對面的顧白，尖聲說：“還是顧將軍識人準，那韓薇的確是個冒牌貨，我已經將人徹底結果了。”

顧白嘆了口氣，道：“有些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沒保住那無辜的孩子。”

“錦縣那邊還順利麼？侯爺夫人一時半會兒還回不去吧？”

“暫且還沒聯系上，不過沒有他們的消息反而是好兆頭。至于錦縣……這個把月小仗不斷，大戰還未開啟。安睿給曹宗遠匯報的信息皆是假的，我想曹家暫時還猜不出隋的真正實力。”顧白出一欣，道。

染一行人越往東邊行駛，越能聽到關于東北錦縣的戰事。只是這傳言有點不靠譜，坊間說什麼的都有。要麼就是過分神話隋，要麼就是把南鹿形容的異常兇悍，堪比當年的西祁韃子。

“什麼消息都有待證實，不過真打起來了是毋庸置疑的。”染呆呆地向拱廂頂端，“不知道是侯卿塵跟欒君赫開打了，還是欒君赫同隋開打了？”

子骨好了許多的范星舒“嘖嘖”兩聲，說：“夫人怎麼不猜測是侯爺和塵爺聯手圍剿欒君赫呢？”

“你說的有道理，現下這個時節估計阜郡和錦縣的秋收都已完。一下子涌進來那麼多南鹿蠻子，他們首先要解決的就是糧食問題。”

“有糧食的反而為眾矢之的。”

“但愿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狀況。”

范星舒吹了吹龍須劉海，好奇地問：“夫人又想到了什麼？”

“隋勢必支持塵哥，也就是阜郡。誰知道那個欒君赫會不會調頭去聯合狄真。”

“狄真要是同意和欒君赫聯手，那他就不配做東野人。”

“他要是在乎這些，當初就不會兵變死凌澈，更不會在赤虎邑還沒到絕境時，就自顧逃命而走。權利總是太人。”

寧梧再次掀簾進來，凝眉不悅地道：“不好好休養著，還在這兒叭叭地說話。馬車這麼顛簸，夫人不累世子還不累麼？”

染當即噤聲，乖乖地閉。范星舒見勢不妙，正準備蒙頭裝睡，卻聽寧梧斥道：“別裝了，馬上到前面鎮子里下來氣，咱們也該補給些干糧水囊。”

范星舒一壁起賠笑，一壁往拱廂外爬去。寧梧一掌推過去，道：“你倒是捯飭捯飭，哪有一點大戶公子的模樣。”

“你……”范星舒差點在拱廂里轉了個個兒，“我讓郭林收拾你！”

經歷那麼一場難忘的逃難，寧梧和郭林的關系終于捅破那張紙。二人在路上不再避諱旁人，不管做什麼都樂意共同行。

眾人不敢打趣寧梧，知道是個不茍言笑的姑娘，但私下里逗趣兒郭林還是經常發生的。郭林什麼話都不會說，只知道紅臉傻笑，再不就是含脈脈地看向寧梧。

寧梧替染易了容，終將從馬車上攙扶下來。渾酸四肢乏力，好在除了又鼓了點肚子，再沒啥異樣發生。但染到底不是專業的婦產大夫，心下不大放心，是以又在小縣城里找了家醫館搭脈。

這鄉野大夫沒說出個所以然，就要給染抓藥補子，弄得染抬就走，覺得荒謬極了。

寧梧跟在后碎地叮囑：“夫人，你慢些走，沒人跟你比腳靈便。”

染突然打了個噴嚏，一手托著后腰道：“我確實覺有點不太好，找個客棧住下吧。我得睡個安穩覺養一養。”

寧梧遵意照辦，家將們化整為零藏在他們周邊。只有扮夫君的范星舒、以及扮常隨的郭林常澎等跟進客棧里。

范星舒就差把自己眼睛瞎，以此向染明志，他沒有半點要看夫人的意思。只是礙于份，不得不在同一間房里共眠。

“我，我在外間里打地鋪。”

“你過來。”染虛弱地喚道。

范星舒不知從哪扯出一條抹額遮在雙眸上，“我不去，夫人用不著考驗我。”

染蹙眉說：“我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范星舒還扭，忽聽染發出的聲音有些異樣，這才扯掉抹額急匆匆趕過去。

只見染費勁力地坐在圈椅上，雙稍稍岔開，一手微微地向擺下指了指：“是不是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