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嗔怪,語氣卻是寵溺,安貴妃忙抱著的胳膊撒:“今日除夕,萬事開心就好,太后娘娘怎地又取笑於我?”
這一斥一寵,倒是顯得格外其樂融融,太后默許了這提議,楚凌昭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正要首肯,安玨又道:“方纔有幸得見蘇三小姐斐然文采,甚是驚歎,不知蘇小姐可有膽量,做一回靶子?”
他問得直接,眼神已有兩分瘋狂,蘇梨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竟要被他死揪著不放。
“安大人高估民了,民不敢。”
蘇梨坦白回絕,子本弱,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自己不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安主蔚,那日揍你的是爺,針對爺的人算什麼本事?有什麼不滿,你衝爺來,爺保證揍得你心服口服!”
楚懷安活著渾的筋骨開口,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些年,安玨是頭一個踩到他底線的,他現在什麼比賽都不想,只想把這人按到地上狠狠地揍一頓。
這要求著實過分了,顧遠風也與楚懷安站到同一戰線,溫聲開口,將楚懷安之前故意挑釁的話,又添了幾句送給安玨::“安大人今日屢次針對下的徒,是對文相輕?還是對子尚學有什麼意見?”
且不說文武相輕這個話題,顧遠風推廣學一事,那也是奉旨去做的,安玨若是對此有什麼意見,那便是對楚凌昭的決策有疑義。
這話說得輕飄飄,帽子扣下來卻是不小。
衆人樂得看熱鬧,安玨又是個笨的,本說不過兩人,卻聽見安若瀾低低地笑了一聲:“本宮道母親前些日子爲什麼進宮哭訴表弟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原是被侯爺揍的啊,不知本宮的表弟犯了什麼錯,竟惹得侯爺大打出手?”
他犯了什麼錯?他看老子人的畫本子,砍了他的腦袋都是輕的!
楚懷安想著,拳頭直,卻見安玨不懷好意的回答:“是臣看了幾冊侯爺不喜的畫本子,惹惱了侯爺,貴妃娘娘不必憂心。”
安玨故意拔高了聲音,在場不人都是知道五年前那些事的,看過那些畫本子的也不在數,這些人頓時明白過來安玨說的是什麼,看蘇梨的眼神就變了。
蘇良行是親自蒐羅了那些畫冊來燒的,一聽這話,老臉氣得發,蘇梨雖然已經被除名,可誰能忍自己的兒被畫畫冊供人觀瞻?
顧遠風從不看這種書,並不知其中深意,楚懷安已躍下校場,衝過去對著安玨就是一拳。
那一拳他用了十足的力道,這次安玨早有防備,後半步,凌厲的拳風著他的鼻樑掃過,隨後又是一記掃堂。
安玨被掃得一個踉蹌,雖然穩住了形,人也是吃了痛。
衆人發出驚呼,太后連忙出聲制止:“謹之!住手!”
話落,周遭的林軍全都枕戈以待,怕這人衝起來不管不顧,蘇梨撲到校場邊:“侯爺別打了!”
幾個在校場等待的武將也都上前拉住兩人,楚懷安本沒有解氣,還要再打,只聽得太后沉聲不悅道:“謹之,你母親憂心於你,尚在病中下不來牀,你行事不爲考量,脾倒是越來越大了!”
太后的語氣已是怒,看向蘇梨的眼神越發不善,只覺得這子真是紅禍水,決計留不得。
蘇梨心中不安,卻不敢表現出來,更不敢在這個時候主上前將罪責都攬到自己上,只怕太后會隨便尋個由頭將自己死。
“哎呀,侯爺素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今日竟衝冠一怒爲紅,看來這蘇三小姐定是個傾城絕豔的妙人兒。”安若瀾撐著腦袋笑嘻嘻的說,偏頭看向蘇梨揚聲道:“蘇小姐,可否走近讓本宮仔細瞧瞧?”
話是問話,說完卻有宮人徑直朝蘇梨走來,若是蘇梨不從,怕是要強行將押過去。
自知躲不了,蘇梨順從的走過去,這邊的看臺要高些,蘇梨尚未跪下行禮,安若瀾已開口:“不必多禮,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蘇梨擡頭,任由安若瀾的目落在自己臉上,這個人看上去很直爽,目也正大明沒有什麼令人不滿的惡意。
打量完,彎眸笑起:“果然是個人,與貴妃姐姐倒是有三分神似呢。”說完又連聲寬:“蘇小姐這般好看,定是我那表弟做了什麼魯莽之事,纔會惹得逍遙侯不快,本宮在這兒先替他向蘇小姐賠個不是。”
安若瀾一幅不拘小節的樣,先道了歉,又隨手擼下手腕上的銀鐲子讓宮人給蘇梨。
銀鐲子殘留著餘溫,還有人餘香,簡單一舉,化解了現場僵滯的氣氛,又大方得,輕易地將安玨做過的事掀了過去,楚懷安若是再揪著這件事不放,就顯得太小氣了。
“民叩謝貴妃娘娘。”
蘇梨跪下謝恩,安若瀾笑著讓起來,笑容明,下一刻說出來的話卻並不如這花容月貌人。
“本宮對蘇小姐的才名也有所耳聞,知道蘇小姐並非尋常子,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見識蘇小姐的過人之呢?”
問得明磊落,方纔放下段跟蘇梨道了歉,此刻又盡是誇讚,這個時候蘇梨若再推就顯得矯造作,還拂了的面子。
腕上的鐲子變得灼燙,蘇梨微微福:“貴妃娘娘謬讚,民愧不敢當,侯爺與安大人起衝突,民確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民願做活靶抵過。”
蘇梨這話也是有技巧的,是因爲楚懷安和安玨起了爭端纔去做靶子的,並不是因爲膽子大,之前的推也並不是惺惺作態。
安若瀾聽說完,臉上笑意更深,偏頭對蘇挽月低語:“姐姐這位三妹妹倒是個伶俐人。”
蘇挽月並不回答,只垂眸安安靜靜的坐著,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無關。
安若瀾看慣了這姿態,也不覺得尷尬,想起剛剛發生的事,低聲道:“本宮聽說蘇三小姐五年前被土匪擄劫失了,今日侯爺與那顧大人卻爭相爲出頭,看來的手段比姐姐要高明許多呢!”
“妹妹可是羨慕?”蘇挽月終於低聲回了一句,語氣淡淡,夾著嘲諷。
安若瀾笑得越發歡快,拿了一塊糕點送進裡:“進了這裡,從到心,連死了的魂都是陛下的,本宮有什麼好羨慕的?”
說完,不再言語,只專心看比試。
蘇梨在宮人的指引下進校場,楚懷安甩開趙啓他們,沉著臉徑直朝蘇梨走來,拉著就要往外走,被蘇梨拉住。
“侯爺想做什麼?”
“爺不是讓你老實待著嗎?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楚懷安怒吼,聲音大得震得蘇梨耳嗡嗡作響,蘇梨心中痛被反覆弄,蘇梨的脾氣也不大好。
“事已經到了這一步,如今這麼多人看著,侯爺是想拉著我一起去大理寺牢裡過年嗎?”
剛剛太后已經怒了,楚凌昭雖然沒有出言呵斥,可沉默就算是默許了太后對楚懷安的態度,楚懷安是皇親沒錯,可真正坐在位置上掌權的人,是楚凌昭。
況且,楚懷安今日若真要爲蘇梨忤逆聖命,傳出去也太不像話了。
楚凌昭可以寵他,但絕不會因此由著他爲一個名聲盡毀的人胡鬧。
楚懷安面鐵青,抓著蘇梨的手不停地收,手腕有些發疼,蘇梨朝楚懷安走了一步,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開口:“侯爺爲我做到這一步,在旁人看來已經是深義重至極,不用再演下去了。”
不管是他想借機讓衆人洗白他和蘇挽月的關係,還是想試探蘇挽月會不會吃醋,之前做的那些也已經夠多了。
再多,就過了。
“你覺得我在演戲?”
楚懷安咬著牙問,眸底一片難以置信,蘇梨沒再解釋,掙開他的手,轉跟著宮人離開。
先帝在世時,經常有組織圍獵騎,宮中也有活靶供人比試玩樂。
活靶是用兩個巨大的箭靶做像殼一樣的東西,由人鑽進去,揹著靶殼快速移,比試時,不同的人箭鏃上會有不同的標記,等比試結束,看箭鏃數箭的數量便可分出勝負。
靶殼很重,通常由林軍充當,因爲他們行快,作靈活,比試的難度也最高。
還未有子做過活靶,所以靶殼對蘇梨而言太過龐大,又沉,能揹著靶殼走路已是不易。
宮人將帶著候場,蘇梨上場才發現活靶不止一個,後面又陸陸續續上來七個林軍做活靶,那七人也是第一次看見子做活靶,都好奇的看著蘇梨。
蘇梨這纔想起,一般活靶會有七八個人擔當,真正要的箭靶只有一個,箭靶上面會有紅標記,在有人干擾的況下還能中目標靶,纔是真的箭了得。
背的時候忘記看自己的靶殼上是否有標記,如果是目標靶的話,一會兒到的攻擊肯定最多。
然而不由多想,銅鑼聲響起,比試正式開始。
蘇梨揹著靶殼一個勁的往前跑,沒一會兒便聽見前後有篤篤的中靶聲。
安玨既然費了力氣讓下來做活靶,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不管是不是目標靶,一旦出現行遲緩的況,就會暴子力不及男子的弱點,安玨必定會一個勁的瞄準進行擊。
雖說這麼多人看著,他不好明目張膽的報復,可有靶殼擋著,他到時也很容易推說是意外。
一個意外而已,誰還能拉著安家爺給償命嗎?
所以蘇梨只能自己保護好自己。
箭的比試時間爲一炷香,今日有風,香會燃得比平時快一點,那一點,對蘇梨來說聊勝於無。
靶殼厚重,爲了靶殼不會輕易落,鑽進去的人都會用嬰兒手腕的麻繩將靶殼捆在上。
麻繩糲,即便隔著冬也磨得皮生疼,很快便磨破了皮,跑的過程中出汗,汗漬浸到傷,箇中滋味有多難只有親會才能到。
蘇梨咬牙堅持著,腳下忽的一絆,整個人朝前撲倒。
“快起來!”
有人低聲喊了一句,語氣有些著急,蘇梨也想爬起來,可手腳無法出靶殼,彈不得。
而且剛趴下沒一會兒,背上立刻響起兩聲中箭的聲音。
那兩箭是安玨的。
他沒想到蘇梨的力這麼好,背上靶殼進場中以後,竟然與其他活靶沒什麼兩樣,而且很幸運的是,不是目標靶,所以一開始到的攻擊比較,如果不是剛剛有人摔倒絆了一下,恐怕到比賽結束,安玨都找不到蘇梨在哪兒。
安玨和蘇梨其實說得上是素不相識,他對的印象,原本僅僅停留在那些風流的畫冊上,上次在馬場見到真人以後,發現比畫冊要好看,出於討好楚懷安的心理說了兩句,沒想到馬屁拍到了老虎屁上,被楚懷安打了一頓。
安家因爲隨先帝征戰,子嗣凋零,到他們這一代,自便了不寵溺,安玨雖然現在職不高,可有安家的背景和安貴妃照拂,也從沒看過人臉行事,他瞧不上蘇梨,楚懷安卻因爲一個他瞧不上的人打了他,他心中便記恨上了蘇梨。
今日看見楚懷安把蘇梨帶到邊,他原本只是想讓蘇梨出醜,還了那日的仇也便罷了,沒想到趙寒灼會橫一槓,把大理寺的手進了軍。
這接連挫讓他有些忍不了了,不親手教訓蘇梨一番,難消他心頭之恨!
想到這裡,安玨拉了滿弓瞄準躺在場中遲遲沒有爬起來的靶子。
安家祖上也是出了不武將的,只是因爲子嗣不多,家中長輩勒令他們不得領兵上戰場,所以平日才刻意收斂了些。
是以至今無人知曉安玨臂力過人,若拉滿弓,這樣的距離,一箭可穿靶殼,中躲在裡面的人。
眼中起了殺意,瞄準靶心,鬆手,黑箭鏃立刻離弦疾馳而去,此擊必中,就算蘇梨不死也必定重傷。
眼看箭要中靶子,安玨脣角微勾,然而下一秒笑意僵住,一支藍箭翎破空而來,將黑箭從中折斷,阻絕於靶殼之前。
“安大人,紅的纔是真正要的靶子,你瞄幌子做什麼?”楚懷安保持著箭的姿勢笑盈盈的問,比試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他出去的箭也不,可面毫未改,看上去竟然毫不費勁。
安玨爲武將平日還在練,對這種比試遊刃有餘是理所當然的,可楚懷安一個時常流連於人鄉的人,怎麼會有這樣好的力?
安玨起疑,手上立刻又搭了箭瞄準蘇梨,楚懷安自然不落其後,瞄準了安玨的箭。
鬆手,箭飛馳而去,卻又再次被橫空截斷。
在場觀賽的人很快注意到這一點,全都長了脖子想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眼尖的驚呼:“有個靶子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是阿梨!
顧遠風的心揪,下意識的站起來,肩上忽的一沉,卻是陸國公按住了他:“那丫頭自會想辦法,顧大人今日做的夠多了,再多,對那丫頭就不知道是福是禍了。”
陸國公年輕時對兵法運用得極爲嫺,雖然只與蘇梨見過兩次,但就憑蘇梨上午作的那一篇文章,陸嘯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蘇梨出事。
朝中局勢混沌,能多一個人爲邊關將士說話也是好的。
陸國公近年來幾乎過著世高人的生活,如今肯出言相勸,已是不易,顧遠風下擔心和詫異坐回去:“謝國公大人提點。”
見他不像楚懷安那樣衝胡來,陸嘯眼底出滿意,在他旁邊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那丫頭是你教出來的?”
“是。”
“看那丫頭的子,教起來應該很是頭疼吧。”
“還好,就是有時候有些鑽牛角尖。”說著,腦子裡浮現出多年前,稚氣未的小姑娘被打了手板,眼淚汪汪還不忘怒瞪著他的模樣,心底漫出淺淺的疼惜。
“鑽牛角尖好啊。”陸嘯笑著嘆了一句,見顧遠風疑不解,樂呵呵的補了一句:“知道鑽牛角尖的人,才能做我陸家的兒媳婦!”
顧遠風:“……”
國公大人,你是不是對什麼事有些誤解?
顧遠風無語,這邊觀看區又是一陣喧譁,蘇梨竟是把腦袋從靶殼裡探了出去。
楚懷安剛截下安玨一箭,卻不防其他人紅靶的時候瞄偏了,一箭過來,就釘在蘇梨腦袋前面一步之遙的地方。
“蘇梨,你他媽把腦袋給我回去藏好了!別給老子找死!”
楚懷安厲喝,了三支箭搭在弓上,同時眼神冷厲的看著安玨:“紅靶是目標靶,是我的人,安玨你若再敢瞄一下,本侯這箭,就不一定會到哪兒了。”
“場上人這麼多,下沒看清剛剛發生了什麼。”
安玨耍無賴一樣的說完,慢悠悠的出一支箭搭上,楚懷安渾繃,拉了弦,餘卻看見蘇梨從靶殼裡出手,揮了揮他之前給的寶藍汗巾。
汗巾是上好的貢錦做的,鮮亮反著,就是這麼一晃神的時間,安玨了箭,楚懷安慢了一步,藍箭與黑箭錯而過,眼看黑箭要中箭靶,那箭靶卻極艱難的翻了個。
折著寒的箭鏃與靶殼過,角度刁鑽的將那一方寶藍汗巾釘在地上,汗巾上濺了點點腥。
楚懷安瞳孔,宮人恰好鳴鑼,比試結束,楚懷安聽不到旁人說什麼,只不顧一切的朝蘇梨跑過去。
靶殼做得結實,他不得其法,只覺得蘇梨這會兒倒像是隻烏一樣在殼裡,他什麼都看不見。
“蘇梨,沒死就給老子吱一聲!”
楚懷安趴在靶殼上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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