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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醫胖乎乎的老臉盡是無奈,他本是躲在席間角落閒,聽幾個同僚討論八卦,沒想到半路被楚懷安黑著臉揪來給蘇梨治傷。
沒見到人,單看楚懷安那殺氣騰騰的模樣,他還以爲自己先前看錯了病,蘇梨毒發亡了,嚇得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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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才發現蘇梨好端端坐在屋裡,就是手腕上有一道兩寸長的傷口,雖用絹帕纏著,卻還不停地往外流著。
“蘇小姐這是有什麼想不開……割腕了?”
高太醫詫異的問,被楚懷安拍了一下後腦勺:“你纔想不開割腕,還不快止!”
解開絹帕,仔細查看,那傷口雖然稍有點深,好在並未傷及重要筋脈,看著流不止,卻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認真上了藥,包紮完,高太醫包了幾包藥放在旁邊桌上,溫吞吞的叮囑:“傷口這兩天記得不要沾水,這些藥拿著,每兩日換一次。”
叮囑完,沒人應他,眼見氣氛不對,連忙提著藥箱溜之大吉。
待人一走,殿裡安靜下來。
楚懷安雙手環站在牀邊直勾勾的看著蘇梨,臉冷的繃著,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架勢。
蘇梨不敢與他對視,低頭看著被箭鏃劃破的袖,頗覺可惜。
良久,這人沉沉的開口:“誰讓你在靶場裡探頭探腦的?想死?”
軍餉貪污一事尚未有眉目,怎會想死?
蘇梨搖頭,知道這人在氣頭上,只能放聲音:“今日安主蔚分明是死盯著我刻意要找茬,我摔倒以後,便了死靶,不盡快表明份,他若想法子一箭穿靶殼將我殺,將過錯推給務府說靶殼做得不好或者說自己只是失手,便不會到任何責罰。”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出擊,將主權掌握在自己手上。
如此做,蘇梨自認是沒有什麼錯的,就算後面楚懷安要找安玨的茬,也還算是有理有據,不至於顯得無理取鬧。
方纔那樣急,把一切都儘量考慮到了,只是沒顧慮到這人的面和自尊心。
楚懷安俯湊近,眼底攢著怒火:“在你眼裡,爺是死的嗎?爺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找你的茬不管?”
“我是怕侯爺難做。”
蘇梨看著他回答,眼底一片誠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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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安心中氣翻涌,被氣得不行。
不僅是蘇梨半點沒有躲在他後尋求庇護的意願,更是因爲在校場上那句讓他不要再演下去的話。
他爲了這小東西做的一切,在眼裡竟然都是演戲?他是戲班子裡的小白臉嗎?需要費這麼大的力陪演戲?
越想越生氣,楚懷安不由問:“在校場,你憑什麼說爺在演戲?爺對你哪一點不真了?沒有爺你現在早就死在大理寺牢裡了,沒有爺你早就該陪著姓陸的秋後問斬!”
他說得句句在理,如今在宮中,蘇梨也不能與他爭辯太多,放態度退步:“侯爺說的是,方纔是我失言了。”
一拳又打在棉花上,楚懷安不由冷笑,果然是顧遠風教出來的好徒弟,人吃堵的招數都是一樣的。
心裡堵著氣,他臉上出獰笑,冰刀似的目一寸寸刮在蘇梨臉上:“既是失言,以後就別再爺面前說,不然爺聽見一次,咬你一次!”
“……是!”
蘇梨點頭答應,只覺這人說‘咬’的時候,語氣特別的狠,又別有用意,後背發涼,有些不好的預。
因著蘇梨傷,楚懷安沒再參加後面的比試,陪著蘇梨在太后偏殿休息,沒多久,一個宮人小跑著進殿。
“啓稟侯爺,今日武試已結束,安主蔚摘得桂冠,他麾下的趙副蔚也表現不俗,陛下給了不封賞。”
安玨得了第一,蘇梨沒什麼覺,倒是對趙啓能穎而出有些詫異,五年前看見趙啓的時候,他可並沒有什麼武學才能。
“哼!他還真是有臉!”
楚懷安冷嗤一聲,對安玨奪冠這個結果頗爲不屑,宮人陪著笑,從袖袋裡拿出一塊墨玉奉上:“侯爺,這是您要的墨玉。”
楚懷安手接過,隨意拿了幾片金葉子將人打發走:“行了,下去吧!”
宮人行著禮退下,楚懷安將那塊墨玉拋來拋去把玩著,毫沒有要給蘇梨的意思,蘇梨的目便隨著那墨玉上下移。
“不想要了?”
“想。”
蘇梨坦白回答,下一刻,溫涼的墨玉便落手中,楚懷安一臉認真:“想要什麼就直接開口說,爺對自己的人出手想來闊氣!”
他說著神采飛揚起來,好像不管蘇梨想要什麼,他都會滿足。
蘇梨握墨玉,沒想到他會這樣輕易地將墨玉給自己,誠懇的開口:“謝侯爺!”
說完無話,沒多久,夜幕降臨,宮燈全部點燃,有宮人前來通報:“侯爺,宮宴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開始了。”
“知道了。”
說完揮手,那宮人卻並未離開,又道:“蘇小姐的服壞了,安貴妃特命人送了新來。”
安玨前腳了蘇梨一箭,差點置於死地,後腳安貴妃就心的送了服來算是賠罪,倒是十分的會做人。
“什麼服?拿進來看看?”
話落,三個宮婢捧著托盤進來,托盤上的服很是華貴,襯的是月白的雲錦,沒有任何花式,折著燭,流溢彩,外袍是石榴紅的雲錦,上面用綵線繡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婢只是捧著服走來,那花卻像是鮮活的綻開了一般。
這服比太后賜的那套那奢華高調許多,按理,蘇梨一個新寡,是不應該穿這樣高調的服飾的,然而楚懷安一看卻是十分滿意,大手一揮收下服,讓宮婢幫蘇梨換上梳妝打扮。
換服的時候,宮婢見蘇梨上多被磨破了皮,都面詫異,見蘇梨面平靜,都低著頭沒敢聲張。
換好服,蘇梨讓宮婢幫自己梳了個簡單的婦人髮髻,本來沒什麼貴重的首飾,唯有之前蘇挽月給的白玉簪,想了想復又戴在頭上。
沒有旁的髮飾陪襯,那白玉簪髻在烏髮之中便格外惹眼,襯得烏髮如墨,也更顯白玉瑩潤奪目。
從殿裡出來,楚懷安恰好也換了服走來。
他換了一藏藍華服,袖口有黑線和銀錯織就的蟒蛇暗紋,襟和襬上有綵線繡的麒麟祥瑞,襯得他玉面如風,俊無雙。
他原是負手懶洋洋的站在門口,見蘇梨走出來,眼眸一亮,不由得直背脊,鬆一般立著,莫名多了一分肅穆,滿心滿眼的瞧著那人一步步朝他走來,頰如俏生生綻放的花蕊,飄進心裡一陣香。
及至走近,淺淡的胭脂香帶著涌鼻尖。
這脂味楚懷安在攬月閣聞過無數次,可旁人的聞著總是俗,如今聞到蘇梨上的,他卻只覺得香人,尤其是那硃紅的脣,紅豔豔的人挪不開眼。
正看得出神,蘇梨仰頭著他,頗有些無措的問:“侯爺,這妝容似乎太過豔麗,若是……”
話音未落,他的指腹已先於意識在脣上,蘇梨瞪大眼睛,到驚嚇,像某種沒有攻擊的小。
楚懷安看得嚨一,糲的指腹失了分寸,從蘇梨脣上狠狠過,出原本的脣,指腹染上一片紅。
“將這個掉就好了。”
他平靜的說,轉下心頭的悸,垂在袖中的指腹卻像著火一般,灼熱久久無法消退。
蘇梨的脣被他得火辣辣的有點疼,卻也沒敢吭聲,一邊跟在他後走著,一邊用絹帕將脣上的胭脂一點點掉。
一路來到宮宴上,殿中已經坐了不大臣,楚懷安纔剛走近,宮人已高聲傳報:“逍遙侯到!”
話落,原本喧囂的衆人紛紛朝門口來,楚懷安見慣了這場面,領著蘇梨晃悠悠的走進去。
殿的燈火比外面要亮得多,衆人先是被蘇梨上流溢彩的服驚豔,隨即便被的容驚歎。
之前蘇梨雖出了些風頭,但因爲隔得遠,衆人並沒有太仔細的看清楚的容貌,況且當時穿得素淨,也沒心裝扮,並未如何惹人矚目。
蘇家三位千金,以前在京中風頭鼎盛,嫡蘇挽月十歲便與太子定下婚約,紅乃京中一絕,次蘇喚月格溫婉,極擅音律曾一曲名天下,兩人的才華各有千秋,容貌卻都是京都人榜上數一數二的。
蘇三小姐比前兩位稍小,十歲拜顧遠風門下,十五歲扮男裝科舉探花聞名遠昭國,衆人只道才華橫溢不輸男子,雖有登徒子傳言材姣好,日後長定比兩位姐姐還要出彩,卻無人當真。
如今親眼所見,衆人一時不由得晃神,原來傳言不一定爲虛。
衆人的目直白的落在蘇梨上,蘇梨很不習慣。
這五年在邊關,一般都是穿著布麻做男子,幾乎沒有正經的子裝扮,如今穿這樣,到那些目,便有種以侍人,被人惡意窺視的錯覺。
強撐著走到座位上坐下,有了矮桌遮擋,蘇梨才鬆了口氣,剛放鬆下來便見顧遠風坐在稍微靠後一點的地方衝舉了舉杯,似是在安不要張。
心頭微暖,正要回應,臉頰被住,腦袋被強行扭到一邊,一顆冬棗塞進裡。
“坐在爺的邊,眼珠子別轉,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招人爺有的是法子治你!”
“……”
裡塞著東西沒辦法說話,蘇梨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得了滿意的回答,楚懷安鬆開手,指尖還有些貪的,正回味著,耳邊傳來豪氣的笑聲,偏頭去,安玨正與幾個人談天說笑,開心得不得了。
呵……
楚懷安在心底冷笑,舌尖在後槽牙掃了一圈。
他這個人記仇得很,來日方長,總會這位安主蔚知道逍遙侯睚眥必報的名聲是怎麼傳出去的。
又坐了片刻,宮人傳報:“陛下、太后、蘇貴妃、安貴妃到!”
話落,楚凌昭擁著蘇挽月,安若瀾扶著太后一前一後走進來,楚凌昭和太后還穿著下午那服,蘇挽月和安若瀾皆已換了新的宮裝,蘇挽月一淡藍,安若瀾一桃紅,兩人一紅一藍,倒是十分的和諧好看。
楚凌昭和太后落座首位,蘇挽月和安若瀾一左一右分別坐在二人旁邊,從位置安排來看,蘇挽月和楚凌昭的位置更近,得皇帝的寵自然也更多一些。
只是後只有一個孤孤單單的尚書府,不及安若瀾有整個安家和太后撐腰來得有底氣。
四人落座,楚凌昭簡單說了幾句,宮宴便很快開始,司樂局心排練的節目開演。
竹聲耳,蘇梨下意識的在席間尋找蘇喚月的影,以往這種場合,總是不了二姐的琴聲的。
然而找了一圈,其他大臣都有帶家眷宮,唯有京兆尹因爲張嶺的事,一個人前來赴宴。
蘇梨正憂心蘇喚月在府上的境是否真的有改善,一支歌舞演完,安玨又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宮宴用的都是上好的白玉杯,握在手裡甚是好看,他舉起杯子,遠遠地看著蘇梨,朗聲開口:“蘇小姐,今日是下箭不,不小心誤傷了你,如今當著文武百的面,下敬蘇小姐一杯,算是賠罪!”
他是堂堂主蔚,從五品員,又是安家的爺,明著是給蘇梨道歉,實際卻是把又推上了風口浪尖。
一個已經被從蘇家族譜中除名的人,如何得起安玨這一杯酒?
所有人都等著看蘇梨該如何應對,等了一會兒,蘇梨沒有反應,全都長脖子去看,卻見蘇梨眼睛一眨,卻是期期艾艾的哭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無聲淚流,哭到後面便是控制不住的低聲啜泣,連瘦弱的肩膀都抖起來。
哭得如此傷心,好像了天大的委屈,看見的人忍不住心疼。
安玨再狂,說到底也是七尺男兒,喜歡的也是那滴滴如水一般的子,此時看見蘇梨哭得梨花帶雨,不覺也了心腸,忍不住道:“你……你哭什麼?”
蘇梨不答,咬著脣將淚意回去,睜著一雙水氾濫的眸子與安玨對視:“安主蔚份高貴,今日民能活下來,已是安主蔚手下留,民萬萬擔不起安主蔚這一杯酒,當自罰三杯給安主蔚賠罪纔是!”
聲音的,吐字卻十分清晰,中氣十足,讓在場的人都能聽清在說什麼。
剛剛安玨說他是誤傷蘇梨,蘇梨現在卻說自己能活下來都是安玨手下留,說完也半點不給安玨反駁的機會,仰頭就喝了三杯酒。
“請安主蔚大人有大量,以後莫要再與小子計較!”
蘇梨請求,放下杯子,臉上淚意未消,眼神卻是一片堅定,將一個盡刁難卻不屈不撓的弱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安玨沒想到蘇梨這麼快就倒打自己一耙,剛要辯解,顧遠風已平靜開口:“安主蔚,蘇小姐雖早已不是下的學生,可也算是下看著長大的,不管曾做了什麼讓你不悅的事,你如此揪著一個弱子不放恐怕有失份吧?”
衆人聞言頭接耳起來,細想之下,安玨今日似乎的確一直針對蘇梨。
蘇梨離京五年,回京才短短數日,怎麼會與安玨結下什麼深仇大恨?聯想到之前安玨說的畫本子,衆人很容易想到戲園子裡經常上演的惡霸強權良爲娼的戲碼。
沒想到安主蔚竟然是這樣的人啊!
衆人看蘇梨的目不由得同起來,安玨尚未察覺到風向的突然轉變,安若瀾已先一步悉:“安玨……”
安若瀾想呵止安玨,以免他把一手好牌打爛,卻聽見楚懷安幽幽的開口:“安主蔚傷的是本侯的人,本侯坐在這兒是沒氣兒還是怎的?安主蔚眼裡看不見本侯麼?”
此話一出,安玨敬酒的舉立刻顯得用心險惡起來,他越過楚懷安直接給蘇梨敬酒分明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楚懷安平素是最不講這些統規矩的,安玨以爲他無狀,卻不想他雖不循規蹈矩,對這些規矩卻是清楚明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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