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
蘇梨疑問了一聲,楚懷安低頭與額頭相抵:“對不起!”
他說,有些急切,又有些沉重。
蘇梨腦子還有些發懵,額頭微涼,被男人溼潤的脣極清淺的了一下:“我是專程回來找你說對不起的。”
若不是他半路後悔,想找說這句話,或許這會兒中箭傷的人是。
他這一句對不起說得沒頭沒尾,蘇梨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事亦或者哪一句話。
“侯爺,這句話我了,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蘇梨迅速將自己從這些緒裡離出來,微微矮從夾角走出,楚懷安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只是剛剛氣氛和環境都剛剛好,讓他慶幸自己沒有晚來一步,還有機會說出這句話,便抓時間說了。
庫房就在柴房隔壁,蘇梨和楚懷安從柴房出來就進了庫房。
這兩日就要開春,比冬日更暖,可屋子裡還是涼,然而一走進這庫房,一熱氣便撲面而來。
蘇梨迅速在四周掃了一眼,屋裡沒有燒炭,跺腳踩踩地磚,空的,竟是燒的地爐!
地爐這種東西並不罕見,尋常人家買不起炭,便會從廚房挖一條地道到臥室牀鋪,將做飯時柴火產生的熱引到臥室取暖。
皇宮裡帝王和皇后的寢殿也有地爐,那地爐卻不是從膳房挖的,而是宮人用炭火在地下燒的,整整一個冬天,帝后宮中都溫暖如春。
這茶樓若是爲了客人挖了地爐在大堂供暖可以理解,在夥計住的房間供暖可以理解,但在庫房供暖就頗爲詭異了。
庫房裡有什麼東西需要如此溫暖才能保存?
蘇梨和楚懷安對視一眼,在庫房翻找起來。
庫房東西多,但擺放整齊,除了各地產的茶葉,就是很普通的食材,角落還堆了一堆廢棄無用的木板。
翻了一圈照舊是一無所獲,蘇梨有些不甘心,蹲下來想撬開地磚看看這地爐通往何,房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與此同時,一聲尖銳的鳥鳴響徹空中。
這鳥鳴與鳥十分相似,卻並不是會這個季節該出現在京都的鳥,分明是房頂那人在用哨子模仿鳥的聲音預警。
庫房沒有窗戶,蘇梨和楚懷安立刻衝出房間,蘇梨領教過楚懷安的輕功,這會兒他手傷著,蘇梨作極自然地主環住他的腰。
“……”
楚懷安僵了一下,在蘇梨疑擡頭的時候,把的腦袋按住,運力帶上了房頂。
房頂那人作非常迅速,蘇梨在房頂只來得及看見他從幾條街以外的房頂跳下,唯有一片角翻飛。
這個距離肯定是追不上了。
蘇梨放棄追蹤,還想下樓繼續查探,楚懷安拉著蹲下,裡溢出一聲冷哼:“來得真是時候!”
隔著三條街,京兆尹帶著一隊兵急匆匆趕來。
與此同時,茶樓門口藥堂大夫揹著藥箱上氣不接下氣趕來,與茶樓夥計請來的高太醫差點撞一團。
“侯……侯爺呢?”高太醫著氣問,一顆心恨不得從嗓子眼兒鑽出來。
“請隨本來。”趙寒灼說完親自引路,掌櫃的想跟上去,被趙寒灼一個眼神制止:“勞煩掌櫃的去後院看看熱水備好沒有。”
“是……是!”
掌櫃的著額頭的冷汗顛顛的朝後院跑去,趙寒灼帶著高太醫和大夫上樓,走到包間外面還聽見說書先生慷慨激昂的說著某位勇猛的男子喝了幾碗酒上山打老虎的故事。
趙寒灼象徵的敲了兩下門,擡腳走進去,卻見那說書先生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
四目相對,說書聲戛然而止。
說書先生像看見普度衆生的慈悲佛一樣眼睛一亮,張就要呼救,趙寒灼眼神一凜,作極快的上前捂住說書先生的。
高太醫長得胖,跑了一路累得不行,腦子慢了一拍,那醫館的大夫比他反應更慢,張了張,沒能發出聲音,被高太醫擡手糊了一臉迷香,的栽倒,高太醫費力接了一把,關上門把人拖進屋裡。
“不想死就繼續說!”
趙寒灼命令,說書先生著氣,連連點頭,確定他沒有在撒謊,趙寒灼緩緩鬆手。
說書先生深吸了兩口氣,復又像剛剛那般語氣生的描述:“咱接著說那打虎英雄,所謂英雄不問出,這位英雄卻十分不同……”
老頭老實了,高太醫重重的舒了口氣,卻不敢鬆懈,湊到趙寒灼邊低問:“侯爺人呢?不是說了很嚴重的傷麼?還能跑?”
趙寒灼不理他,起在屋子周圍察看,見地上和窗沿上有跡,推開窗戶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和從房檐上倒掛下來的楚懷安撞了個正著。
趙寒灼:“……”
楚懷安:“……”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片刻,趙寒灼先擡手抓住楚懷安的肩膀,順勢一拉,把人帶進屋裡,片刻後,蘇梨抓著房檐躍進屋裡。
“有什麼發現?”
趙寒灼問,房門被敲響,楚懷安擡手掉捆著說書先生上的布條。
慣太強,說書先生跌跌撞撞的朝門口撲去,門口的人也沒等趙寒灼他們說進,端著一盆熱水就推門而。
“哎……哎!”
說書先生驚呼出聲,想讓那人躲開已來不及,眼看兩人要撞上,那夥計的腰卻以詭異的姿勢一擰,旋轉著避開。
說書先生頗爲慘烈的摔倒在地上,那夥計盆裡的水卻一點沒灑。
蘇梨和楚懷安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底的深意,這個夥計是個練家子。
夥計也是沒有防備,下意識的便做出了作,做完以後,臉有片刻僵,不過隨即誇張地舒了口氣:“嚇死我了,幸好水沒灑。”
他說著把水放到桌上,高太醫已經拆開布條,剪開楚懷安的袖子,出淋淋的手臂,因爲剛剛和蘇梨出去走了一通,他手臂上那個窟窿眼更大了。
“這是誰給你拔的箭?怎麼把傷口搞這樣?”
高太醫生氣的問,這傷口一看就是蠻力拔箭導致的,讓他手,本不會弄這樣。
“哪兒那麼多廢話,拔都拔了,你還想回去再拔一次怎麼的?”
楚懷安沒好氣的說,箭是他自己拔的,他當時沒想過那麼多,就想把那個小東西撲倒了摁自己懷裡護著,別萬一被人一箭穿了心死在他面前。
高太醫努力瞪大眼睛讓楚懷安自己爲醫者的怒火,手上極麻利的幫楚懷安清洗了傷口,灑上止散,待止住了再敷上藥膏。
“傷口短期不能沾水,也不要劇烈作把傷口弄開,雖然沒有傷到重要筋脈也還是要好好注意,還有要忌口,食最好清淡些,不然傷口容易發炎染,到時就麻煩了……”
高太醫認真嚴肅的說著醫囑,楚懷安漫不經心的聽著,等高太醫說完仰頭看著蘇梨:“都記住了嗎?”
蘇梨:“……”
蘇梨還在想剛剛在庫房發現的古怪,冷不丁被點名,眼底閃過茫然,然後從容的點點頭。
沒記住高太醫說的話,不過理這種傷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自是有把握的,只是手法比較暴,不像高太醫這樣細。
“嘖嘖……”
高太醫嘖嘖著搖頭,對蘇梨的敷衍頗爲不滿,楚懷安擡腳把他踢到一邊:“死胖子,再給我嘖一聲試試!”
楚懷安跟他關係還不錯,那一腳也沒真使勁,高太醫躲到一邊,還要再說點什麼,房門被推開,京兆尹不知是被人推的還是自己急的,連滾帶爬的撲進來,好巧不巧給高太醫行了個大禮。
“誒誒!!大家都是同僚,下不起張大人這麼大一禮啊!”
高太醫說著把京兆尹扶起來,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卻笑沒了,一點沒有不起的樣子。
京兆尹火燒了眉,這會兒也顧不上跟著死胖子計較,推開高太醫又直跪在楚懷安面前:“下失職!下有罪,竟讓侯爺遇襲了重傷,請侯爺恕罪!”
京兆尹一職品階不算很高,但維護的卻是京都日常治安,像貴妃回孃家省親、皇帝出宮去皇陵祭祀這樣的大事,就算京兆尹不是主要負責人,那也是協助負責人,並不是一般人能擔任的。
袖子被剪了,楚懷安索扯了不要,就那麼著半隻被紗布裹纏的胳膊,半擡眼瞧著京兆尹問:“哦?張大人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失職了?倒是說來聽聽,你失職在什麼地方?”
京兆尹額頭全是冷汗,思索了一下道:“臣失職在未曾排除患,歹人藏於京中,還……還伺機傷了侯爺,臣……臣已經下令讓人封鎖城門,在城中搜索案犯,一旦發現案犯,立刻捉拿……”
“拿不住了!”楚懷安懶洋洋的打斷京兆尹,在他不解的目中朝趙寒灼努努:“瞧見沒,連他都晚了一步沒追上,就你這老胳膊老的,人家還能坐城裡喝著茶等你追上?”
“……”
京兆尹被懟得老臉一說不出話來。
楚懷安向來不是會顧及旁人面的人,繼續往京兆尹那張老臉上撒鹽:“從事發到現在都多個時辰了,你手下的人是過年養了膘還是黃酒喝多了不知道事?”
“侯爺說的是,是手下管束不力!”
京兆尹腆著老臉認錯,其實他手下的人發現得早的,只是今日他在家裡被魏氏絆住了,一時沒出得了門,等人把信遞到府上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當即匆匆趕來。
楚懷安把人涮了一遍,見人態度還可以,便‘好心’提了個醒:“除了本侯傷,大人可知今日還發生了何事?”
還有事?
這是京兆尹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他比較希自己能一口氣上不來撅過去。
這纔剛過了年,怎麼就一茬一茬不停地出事?
“下慚愧,尚且不知,請侯爺明示!”
京兆尹著頭皮回答,並未如願暈過去,楚懷安也不跟他兜圈子,直白開口:“尊府的二夫人,早些時候被人擄劫,如今生死不明!”
“……”
此言一出,京兆尹頓時癱坐在地上,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識的朝蘇梨看了一眼。
五年前蘇梨被擄失節,丟的是尚書府的面,如今蘇喚月被擄,若是死了還好,若是也像蘇梨那樣安然無虞的回來,京兆尹府也要跟著丟臉,不僅如此,張嶺怕是要一輩子頂著綠帽子被人恥笑。
在這種時候,他最關心的不是蘇喚月能不能被救回來,而是京兆尹府的面該如何保存。
腦子被攪一團漿糊,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大聲質問:“是……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爲?”
“這話不是該問大人你自己麼?”楚懷安反問,京兆尹一噎,臉青了又白,老臉被懟得火辣辣的發疼,訕訕道:“侯爺說的是,下一定著人儘快破案,將兇手捉拿歸案!”
這個時候好像除了說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保證,再沒有別的可以說。
蘇梨在旁邊冷眼看著,溫吞吞開口:“二姐是我接到別院來住的,聽說這幾日令千金和夫人都曾到別院打鬧,辱我二姐,卻被護院打了回去,這便算是結了怨,依大人數年斷案的經驗,如此況當如何置?”
“……三……三小姐,人和溪兒莽撞,我已經教訓過們了,你何必……”
京兆尹心虛的想要辯解,趙寒灼出聲打斷:“一般案發,當從案發當事人的日常生活手,看是否有結怨、結仇的況,若有,先將有怨有仇之人帶到衙中審問,若審案著與涉案嫌疑人有親近關係,理當避嫌!”
趙寒灼說得有板有眼,不近人,這斷案手札就是他編寫的,他自然瞭如指掌。
京兆尹眼角了:“趙大人,這是本的家務事!”
“哦?那本侯這傷,也算是家務事?”楚懷安適時開口,三人形一個包圍圈,將京兆尹得無可逃。
蘇梨和楚懷安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擄走蘇喚月的人,與傷楚懷安的人是同一夥人,所以蘇喚月被擄劫一事,該歸京兆尹管。
但京兆尹的辦事效率如何比得上大理寺?而且兩件事本來就有千萬縷的關係,若分開查,必然有諸多不便。
所以現在蘇梨就是在京兆尹主放棄這個案子,好全權給趙寒灼。
京兆尹原本想著這案子在自己手上,到時還可以做點手腳維護自己的面,這會兒被三個人步步,迫於無奈,他只能開口:“此案臣……臣避嫌,還請趙大人儘快查明真相,找到兇手!”
拿到主權,蘇梨鬆了口氣,楚懷安也不想在這兒多待,抓著蘇梨的手借力站起來,復又沒力氣似的靠在肩上:“好了,趙大人快去找那羣孫子吧,爺要回家養傷了。”
“恭送侯爺!”
京兆尹站起來退到一邊,蘇梨扶著楚懷安往外走,剛下樓,安無憂坐著椅被夥計推進來,大堂裡的客人已經散盡。
“草民拜見侯爺!請恕草民腳不便,不能行禮。”
安無憂淡然自若的說,似乎沒有看見楚懷安胳膊上的傷,也沒看見他前門堵著的大理寺的兵。
“喲,這不是安大嗎,好久不見!”楚懷安語氣輕佻的回了一句,像看見什麼新鮮玩意兒似的。
安無憂保持著微笑,毫沒有生氣,微微偏頭對掌櫃的道:“侯爺傷了,去把庫房那支千年雪參拿來給侯爺藥!”
“是!”
掌櫃的說著要往後院跑,被楚懷安攔住:“免了,爺這傷也不是大弄的,犯不著這麼上趕著送禮!”
楚懷安刺了安無憂一句,安無憂斂了笑,眸深沉的看著他,像是一頭優雅的兇,被橫衝直撞的人到利爪,出了一點點閃著寒的爪尖。
楚懷安往常最討厭與安無憂這樣的人打道,明明天生是個病秧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卻漩渦一樣裹挾了不知道多緒,好像他短命所有人都欠了他的一樣。
心頭不爽快,楚懷安上便也十分不友好:“這點小傷於我而言不算什麼,倒是大應該比我更需要那萬年雪參續命吧!”
這話說得很是尖銳,安無憂還沒如何,那掌櫃的已聽不下去,紅著眼梗著脖子與楚懷安辯駁:“侯爺,我家主子也是一番好意,你不領也就算了,爲何還要如此出言中傷?”
掌櫃的平日裡討巧的話說慣了,又顧忌著楚懷安的份,自是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如此一來氣勢便弱了大半。
“閉!不可對侯爺不敬!”安無憂喝止掌櫃,拱手朝楚懷安致歉。
他的忍耐力極強,但這種幾乎是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況下都不發火,總是讓人覺得有那麼幾分深不可測的可怕。
蘇梨想到之前嶽煙被抓,想到茶樓後院詭異的柴房和庫房,現在再看見安無憂的笑,背脊莫名的發涼。
楚懷安冷哼一聲,不想再與安無憂說話,自己用了些力帶著蘇梨往外走,忽然聽見疾馳而來的馬蹄聲。
那人行得很急,到了茶樓一個急停勒住馬繮繩,馬被勒得高聲嘶鳴,那人翻下馬,快步衝進茶樓,從背後拿出一卷明黃的卷軸。
“聖旨到!”
三字落下,蘇梨和楚懷安跪下,趙寒灼與京兆尹也一起下樓上前跪下,茶樓裡外聽見這三個字的人都跪了下來,唯有安無憂沒有。
他端端正正坐在椅上,從剛剛需要仰頭看人,變高人一等。
他的表悠然恣意,與一開始沒有任何兩樣。
蘇梨心裡極突兀的冒出一詭異猜測:這人坐上椅,是不是爲了再也不向任何人下跪臣服?哪怕是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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