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吃了那麼多苦頭,怎麼就學不會服呢?
楚懷安在心裡嘆息,忍不住擡手用指尖輕輕按眉心的褶皺。
嶽煙:“……”
侯爺,男授不親,你這麼直接上手不大好吧?
嶽煙直勾勾的盯著楚懷安的手,臉上寫滿了不贊同,楚懷安掀眸與對視:爺樂意你管得著爺?
“……”
嶽煙一臉無語,這人究竟是真的王孫貴胄還是街邊的地無賴?
不知道是嶽煙幫蘇梨讓高熱退了還是楚懷安把蘇梨的眉頭得,總之沒一會兒,蘇梨一直蹙著的眉結散了,安安穩穩的睡下。
見睡得安穩,楚懷安也沒再手腳打擾,自己坐到一邊,在草堆裡尋了個不那麼難的位置躺下閉目養神。
嶽煙:“……”
獄卒:“……”
侯爺你是腦袋被驢踢了嗎?侯府鬆的大牀不睡,你跑這兒來睡又臭又溼的牢房!
楚懷安也沒睡多久,寅時剛過他便醒了,再過一個時辰,百就該聚集在宮門口等著上朝了。
睡得不怎麼好,腦袋有點痛,楚懷安著太坐起來,偏頭不期然對上蘇梨一片清亮的目。
這幾日燒得糊塗,睡了醒醒了睡,這會兒看見楚懷安,記憶還停留在那夜與他攤牌的時候,兩人對視片刻,蘇梨忽的翻了個背對著楚懷安,甕聲甕氣的開口:“我傷了侯爺的心上人,侯爺日後不必對我愧疚,還是趕出去看看貴妃娘娘與腹中胎兒是否安好吧!”
楚懷安:“……”
這種心窩子的話說一遍就夠了,怎麼還要再來一遍?
楚懷安傷,理理襟蹲在蘇梨後把的頭髮了一通:“腦袋還不清醒就老實歇著,這次爺不跟你計較,下次再說這樣的話,爺就要記仇了!”
“……”
蘇梨背對著他沒吭聲,完腦袋,楚懷安心愉悅了些,擡出了牢房。
到底是要上朝,獄卒在趙寒灼平時休息的小房間給楚懷安打了熱水沐浴,又送了乾淨朝服來。
這是楚懷安第一次穿昭冤使的朝服,服是青的,上面用橙線繡著活靈活現的錦鯉,領口和袖口都用銀繡著統一的服暗紋,一指寬的腰帶上面攢著足足七顆寶珠,襯得人腰肢拔,極爲神俊朗。
換好服,獄卒又牽了一匹馬來,楚懷安翻上馬,直奔宮門,襬翻飛之間折著耀眼的暗芒,獄卒站在原地看得失了神。
這放不羈的逍遙侯正經起來真真是絕了啊!
獄卒牽來的是好馬,腳程極快,楚懷安到宮門口時,候在外面的只有熙熙攘攘幾位大人,陸嘯腰板直,神采非常人可及,楚懷安遠遠的一眼便瞧見了他。
及至跟前,楚懷安拉了馬繮繩,利落的翻下馬,幾步到陸嘯面前拱手行禮:“國公大人早!”
他下馬的作做得極漂亮,襯得這服也越發合俊朗,陸嘯眼底流出幾分讚賞:“侯爺今日真是神俊朗,不同一般呢。”
旁人說這話還有可能是恭維,陸嘯說這話卻是實打實的誇讚,楚懷安不免得意,了膛:“國公大人過獎了!”
這小模樣,倒是與蘇湛有幾分相似,陸嘯不由得彎眸笑起來,正要再說點什麼,在宮門口守了大半夜的家丁匆匆跑來:“侯爺,人暈了。”
楚懷安臉上的得意頓時消散,表微冷:“暈了便暈了,一會兒弄醒便是!”
他的語氣不好,陸嘯越過他瞧見癱倒在不遠的思竹:“侯爺一會兒要帶人進宮?”
“嗯,家中刁奴管束不當,犯下大錯,自是要親自送進宮中謝罪才行!”
楚懷安沒說思竹是犯了什麼罪,陸嘯卻已然明悟,此事恐怕與貴妃被害一案有關,他點點頭,想到蘇梨多問了一句:“阿梨重傷未愈,在牢裡沒吃什麼苦頭吧?”
問完,楚懷安還沒來得及說話,顧遠風已卷著一晨匆匆而來,及至跟前,氣還沒勻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侯爺,阿梨呢?”
“……”
剛還要跟爺劃清界限呢,能有什麼事!有事的是爺,爺被這一步棋捅得抓心撓肝,都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沒事,就是有點發燒,有人照顧。”
楚懷安平靜的說,心裡一子委屈鬱悶無可說,陸嘯放心的點點頭,顧遠風仍是一臉擔憂表凝重。
天漸漸亮了,其他大臣陸陸續續趕來,安玨也是騎馬來的,遠遠地和楚懷安對視一眼,一個眼底佈滿狠辣,一個眼底毫不懼。
爺整你就是整你,你要是不服就再來,看爺收拾你的時候會不會手下留!
楚懷安想著了後槽牙,餘瞥見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馬車頗有些奢華,車檐上掛的車鈴叮噹作響,刻著‘蘇’字的車牌晃得惹人眼。
馬車很快行至宮門前,車伕停穩,開馬車簾子將蘇良行請出來,然後是趙氏。
趙氏的眼眶一片紅腫,蘇良行的眼睛也浮腫得厲害,可見這兩日因爲蘇挽月險些流產的事難以眠。
趙氏心中焦急,一下馬車差點跌倒,幸虧蘇良行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旁人都知道尚書府出了什麼事,這會兒都涌上去寬幾句,楚懷安沒,冷眼瞧著,蘇良行打起神一一謝過諸位同僚的關心,被衆人簇擁著走到楚懷安和陸嘯這邊。
“侯爺、國公大人、顧大人!”蘇良行見禮,臉上滿是疲憊。
出事這麼久還沒見到兒,趙氏心中不安極了,敷衍的衝其他人行了禮,便急躁的等著開宮門,餘不經意掃過思竹,猛地頓住。
“侯爺,那……那可是我們府上的丫鬟思竹?”
趙氏詫異的問,嗓子發,聲音泄出幾分張,楚懷安漫不經心的挑眉:“正是,夫人好眼力。”
趙氏這會兒哪裡聽得進去他的誇讚,努力保持鎮定問:“這丫頭不在侯府好好待著,怎麼到這兒來了?”
“自然是做了什麼,不然這皇宮也是隨便能進的麼?”楚懷安繞著圈子回答,對趙氏的反應頗有些興趣。
畢竟思竹離開尚書府都快五年了,趙氏與那點薄弱的主僕誼,能讓趙氏在這個要關頭關心這種閒事?
蘇良行也察覺到趙氏的反常,沉下臉來把拉到後呵斥:“早就是侯府的人了,就算做了什麼也自有侯爺置,得到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裡多!”
“請侯爺恕罪!請侯爺恕罪!”
趙氏連聲告罪,低垂著頭,表有幾分慌,覺得不好,直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好在沒過多久宮門便開了,文武百去議政殿議事,趙氏則被宮人帶往瀲辰殿。
因纔剛出了大,趙氏這次進宮比之前又多了幾道檢查的關卡,不僅要搜,頭上戴的那些個頭飾也全都要取下來看裡面有沒有什麼機關。
趙氏心中的不安一點點放大,本就因爲沒睡好而十分憔悴的臉顯得越發蒼白。
終於被人領到瀲辰殿,趙氏一時也顧不上那許多不安,三兩步進殿中。
蘇挽月進宮後一直寵的,趙氏進宮看的次數也不,見慣了這宮裡的奢華緻,乍然聞見沖天的藥味,差點掉下淚來。
“挽挽!”
趙氏喊了一聲衝進屋裡,遠遠地瞧見蘇挽月一不的躺在牀上,一顆心又酸又疼,忙撲到牀邊抓住蘇挽月的手,手卻又極涼。
“這才幾日未見,挽挽你怎麼瘦這樣了?”
趙氏哽咽著說,淚珠一顆接一顆的不停往下墜,蘇挽月還很虛弱,臉白如紙,見到趙氏,眼眶也止不住變得溼潤。
“娘,我沒事。”
低聲說,聲音輕飄飄的,一點底氣都沒有,趙氏哭得不能自抑,只能點頭,說不出話來。
了這皇宮就是這樣,哪怕是母湊到一,說話都不能隨便大意。
“翠屏,去幫本宮看看藥熬好了沒。”
蘇挽月拔高聲音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宮婢應聲離開,屋裡沒了旁人,蘇挽月反手抓趙氏的手。
瘦得厲害,手骨硌得趙氏發疼。
趙氏疑的擡頭,對上蘇挽月凝肅的臉:“娘,有人要害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
“娘知道,那個小賤人已經被抓進大理寺了,過幾日就會定罪問斬,等死了,娘去請高僧做法,要永世不得超生!”趙氏咬牙切齒的說,心裡認定蘇梨就是害蘇挽月的兇手。
“娘,不止蘇梨,還有別人,那烏什湯是有人故意端給我喝的,想害死我!”蘇挽月低聲音說,眸底飛快的閃過一惶恐。
知道的,紫織毒輕且慢,要好幾個月纔會起效發作,只要聲稱不適,讓太醫驗出那畫上有紫織蘇梨就必死無疑了。
可沒想到烏什與紫織混合會對造這樣大的傷害,竟害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還險些保不住孩子!
送湯之人用心之險惡狠毒,本不是能及的。
趙氏本沒聽說過烏什是什麼東西,但聽見蘇挽月說還有人要害,心中不免張起來。
“那是何人要害你?你爲什麼不告訴陛下讓陛下懲治呀?”趙氏疑,不懂宮中的明爭暗鬥,卻知道楚凌昭纔是這後宮所有人的依仗。
蘇挽月眼底閃過慌,的抓住趙氏的手:“娘,你不要問那麼多了,那日你從宮外帶進來的白玉簪我不要了,你快帶出去還給阿梨!”
蘇挽月的語氣有些急切,蓋迷瘴一般,趙氏心裡‘咯噔’一下,後背猛然發涼,有種被鬼纏上的錯覺。
看著面慘白的兒,心臟不停地加快,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你……”想問那簪子有什麼問題,話到了邊猛然停下,驚得自己出了一冷汗,這是在宮裡,什麼都不能問。
強下張,趙氏輕聲回答:“不行了,帶不出的,現在進出要經過好多道檢查,就是一頭髮都帶不出去!”
蘇挽月眼底的陡然熄滅,失力的倒回牀上,心底一片荒涼。
從那日喝下那碗湯腹痛難忍開始,就知道自己完了。
中了蘇梨的計,又中了幕後黑手的計,太之過急,太想置蘇梨於死地了,纔會這樣糊塗犯下大錯!
明明那日陛下提醒過的,腹中的孩子是日後的依仗,應該好好保護這個孩子,可沒有做到,甚至想利用這個孩子殺死蘇梨。
“挽挽……”見這樣,趙氏心中越發悲慟:“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糊塗事?”
趙氏哭著問,到底是母連心,看見蘇挽月這樣,加上剛剛在宮門口看見思竹,便猜出了大半。
蘇挽月沒有否認,趙氏又驚又怒,想罵沒腦子,見人已經這樣了,什麼重話都說不出口。
過了一會兒,趙氏忽的站起來衝向梳妝奩:“那簪子呢,帶不出去毀了便是!左右是玉石做的,砸碎了碾,誰也瞧不見!”
“在第二格中間那個小屜裡。”蘇挽月低聲提醒,趙氏在那櫃子裡一陣翻箱倒櫃,片刻後面灰白的拿了一個空盒子過來。
簪子不見了。
蘇挽月親手放進去的簪子,現在不翼而飛了,它會出現在哪裡,蘇挽月比誰都更清楚不過。
的臉上一片灰敗的死氣,過了一會兒,眼珠轉了轉,蘇挽月看向平日掛著那副母子平安圖的空牆。
那幅畫是陛下親手給的,是蘇梨用指尖墨一點點畫出來的,畫上的溫婉明豔人至極,像嘲諷又像詛咒,攪得日夜不寧。
如果不是那幅畫,不會自己走這一步險棋。
如果不是那幅畫,不會一步步落別人的圈套。
如果不是那幅畫,會母憑子貴,做皇后甚至是做太后!
如果沒有那幅畫……
蘇挽月的眼底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一下子坐起來,發了瘋的大喊:“蘇梨!你這個賤人!你爲什麼要這樣害我?五年前那些山匪爲什麼不睡了你?你爲什麼不被乖乖沉塘還要茍活於世?核兒不就是個下賤的丫鬟,是替你死的,你爲什麼要報復我?”
蘇挽月被巨大的恐懼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怕極了,怕事敗以後,其他人會用看怪一樣的目看著自己。
虎毒不食子,怎麼會被到用腹中的孩子做賭注??
“挽挽!你瘋了!現在突然提五年前的事做什麼!”趙氏被蘇挽月這一通吼嚇得大驚失,撲上去想捂住蘇挽月的,被蘇挽月一把推開,剛剛還虛弱得下不了牀,這會兒卻不知從哪兒生出蠻力來。
坐在牀上看著趙氏,眼底一片怨毒:“娘?你是我娘嗎??你不是答應會幫我除掉蘇梨那個賤人,讓永遠消失在這世上嗎?你爲什麼沒有做到?爲什麼讓過了五年回京找我報仇?”
蘇挽月理直氣壯的質問,聲音大得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見,趙氏嚇得手腳虛,顧不上生氣,不停地勸:“挽挽,你冷靜點,沒事的,只是一支簪子而已,陛下還是寵你的,只要孩子保住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還是貴妃娘娘,沒有人能拿你怎麼樣的!”
“是嗎?我還會是貴妃娘娘嗎?”
蘇挽月輕聲問,眼底滿是期盼,趙氏重重的點頭,見安靜下來,立刻上前扶著躺下:“你纔剛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胎氣尚且不穩,緒萬萬莫要太過激,會傷著孩子的。”
提到孩子,蘇挽月張的扶住肚子,聲音小:“娘,蘇梨回來報復我了,就算這次我沒死,下次也會再找機會害我的,我該怎麼辦呀?”
蘇挽月說著話裡帶了哭腔,無助極了,趙氏的腦袋,一臉慈:“娘幫你想辦法,五年前讓逃了,這一次娘一定讓永遠消失!”
得了保證,蘇挽月安心下來,沒一會兒,翠屏端著一碗藥回來:“娘娘,藥已經煎好了,先喝藥吧。”
有了外人在,蘇挽月又恢復平日的端莊高貴:“端來給本宮。”
“是!”
趙氏接過藥碗細心地幫蘇挽月餵了藥,等藥效發作,蘇挽月睡著以後纔不舍的起離開。
往外走的時候還在想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蘇梨死個徹,殿門一打開,整個人卻如墜冰窖。
殿門外站了一院子的人,宮人擡了太師椅來,楚凌昭就坐在最中間,後面依次站在楚懷安、趙寒灼、蘇良行,再後面,思竹被打人一樣倒在地上,配著大刀的侍衛將整個宮殿團團圍住。
這些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又在門外聽了多久。
趙氏兩發,眼神茫然的掃了一圈落在蘇良行上,可蘇良行並不看,一臉痛心疾首,似乎沒想到自己的髮妻和嫡竟然會做出這樣人匪夷所思的事。
“陛下……”
趙氏喊了一聲,子一,咕嚕嚕從臺階上摔下,髮髻散開來,珠釵也落了一地。
著氣,想爬起來手腳卻怎麼都使不上力。
楚凌昭冷眼瞧著,從袖袋裡拿出一支通瑩潤的白玉簪放到面前:“夫人方纔所說的白玉簪,可是這支?”
趙氏怕得渾痙攣,張想說話卻乾嘔起來。
楚凌昭便當默認了,當著的面將簪子從中間擰開,簪子中間被挖空了,正好可以裝東西。
楚凌昭瞧著那簪子,臉上出憾:“這是朕繼位前夕送給妃的簪子,妃不知,這簪子是朕一點點親手雕刻打磨出來的,朕送簪子時,想與此生同心結好,百年後亦同長眠。”
同長眠,死後能與帝王葬在一起的,只有皇后!
趙氏驚恐地瞪大眼睛,卻又聽見楚凌昭繼續道:“朕沒想到,妃竟聰慧至此,竟能想到用此簪藏毒宮,親手謀害腹中孩子的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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