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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昭國雪澤年春分,皇城以西三十里,臥魂崗。
蔥鬱的叢林安靜得過分,連鳥鳴蟲聲都沒有,紛的馬蹄近,飛揚的塵土被道路兩旁的樹木下,沒了一開始的氣勢如虹。
爲首探路的人猛地拉了馬繮繩,馬蹄高高揚起,然後重重落地,發出一聲高的嘶鳴。
“大人!此兇險,還要繼續追嗎?”
那人下馬問,後面的人也都紛紛勒了馬繮繩,張嶺慢吞吞的策馬而來,掀眸瞧著前面的地勢。
這臥魂崗之所以臥魂崗,是因爲道路極狹窄,而兩側又都是山林,易於藏形,如同布袋一般,是設伏的最佳地段,許多商隊都在這裡遇過劫栽過跟頭。
“他們就那麼幾個人,怕什麼?”張嶺滿不在意的說,擡手一揚馬鞭了那人一鞭子:“廢話,給我追!”
“是!”
那人復又翻上馬,帶著一行人往前走。
待所有人都走進臥魂崗,叢林裡忽的響起唰啦的聲響,被削尖的木枝如離弦之箭破空而來。
“啊!”
一聲哀嚎,爲首領路那人被於馬下,沒了生氣。
剩下的人立刻出腰間的大刀斬斷來的木枝,張嶺嚇得抱著蘇喚月滾落馬下,以馬背作爲遮擋慌張大:“人呢?你們還不快來保護我!”
這說話的語氣,倒是和那李公子如出一轍。
木枝不多,山林很快恢復平靜,可見設伏的時間並不蔥鬱,準備的陷阱並不多。
所有人下馬,警惕的圍圈,把張嶺保護在中間,舉著大刀防備著再有什麼陷阱襲來。
“敵暗我明,況不利,我們應該儘快離開這裡!”其中一人提出建議,張嶺當即橫眉瞪眼:“放屁!你們就是貪生怕死!不找到那本冊子,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不知想到什麼可怖的後果,衆人眼底閃過一恐懼,全都握了手裡的刀,張嶺把蘇喚月從馬背上拉下來抱在懷裡,高聲喚道:“蘇梨,我知道你在這裡,你二姐在我手上,馬上給我出來!”
叢林裡沒有聲音,張嶺猶豫了一下命令:“放箭!”
站在最外面那一圈人蹲下,作利落的搭弓,往山林裡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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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
一圈箭雨向兩側山林,大多數在了樹幹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然而也有那麼一兩支,在險些命中目標的時候,被攔腰截斷,發出清脆的斷響。
跟著張嶺這些人也都不是等閒之輩,聽著那聲響便判斷出設伏的一共只有六個人,恰好分散在不同的六個方位。
眼神一凜,這些人自發分出六小隊人馬循著剛纔的聲音衝進林中,剩下十來個人小圈子,仍將張嶺護在當中。
林之中兵相擊的聲響此起彼伏,偶有利刃刺進,然後便是痛苦的悶哼,不知是敵是友。
仗著人多勢衆,張嶺不免得意,從一人手裡搶過一把刀架在蘇喚月脖子上,走出保護圈:“蘇梨!放下武!不然我就弄死!”
話音落下,寒乍現,一柄匕首直面門,張嶺嚇得子一僵忘了彈,眼看要完,旁邊保護的人揮刀將匕首擋開。
張嶺驚出一冷汗,手腳發涼,都止不住哆嗦,不過片刻後他便惱怒異常,覺得自己丟了臉,把蘇喚月丟到地上,揮刀就要砍掉蘇喚月的腦袋。
“賤人!沒用的東西!”張嶺高呼,下一刻,蘇梨拿著一把淋淋的大刀走出樹林:“住手!”
仍穿著那件黑披風,帽子摘下,出臉上的疤和一臉冷然。
披風上染了不,襬和刀尖一樣,一滴滴往下滴著,看不出是的還是別人的。
山林裡沒了聲音,也沒有別的人跟著出來,剛纔進去尋那幾個人應該都已經死了。
一個看上去弱不經風的子,眨眼間就殺了幾個孔武有力的男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蘇三小姐,裝神弄鬼這麼久終於捨得出來了?”張嶺怪氣的開口,大刀在地上,擡腳毫不客氣的踢了蘇喚月幾腳:“看來這賤人還有點用。”
“張公子,你想要我手裡的東西,最好對我二姐客氣一點!”蘇梨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遠遠一看和找到那本花名冊略有幾分相似,其實是蘇梨從街邊小攤隨便買的一本小人書。
瞧見自己想要的東西,張嶺還有些忌憚,他俯揪著蘇喚月的領把提起來,用刀背拍拍蘇喚月的臉命令蘇梨:“把刀放下,然後把冊子丟過來!”
蘇梨沒急著丟開刀,又把冊子別到腰後:“我二姐一直沒有說話,你如何證明現在還活著?”
“你不信?不信我現在就讓死!”張嶺耍著橫,大刀一翻,用刀刃抵著蘇喚月的脖子,蘇梨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眸清亮的盯著他:“張公子,我勸你手上的刀仔細一點,若是我二姐有分毫閃失,今天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蘇梨的聲音沙啞,氣息渾厚低沉,自丹田而發,明明現在只有一個人,而張嶺邊有二十多個人,可在氣勢上,一點都不輸給張嶺,那句警告,也莫名的分量十足。
好像只要張嶺敢,下一刻就會有人取了他的首級!
張嶺心頭一跳,猶豫片刻給邊的人遞了個眼,那人立刻出一個鼻菸壺狀的東西在蘇喚月鼻尖晃了晃,片刻後,蘇喚月睜開眼睛。
昏睡的時間有點久,蘇喚月一時沒辨出來自己在何,正疑著,耳邊傳來一個惡意的低喃:“醒了?還不快跟你的好妹妹打聲招呼,人家還等著呢!”
蘇喚月渾一僵,耳廓被令人厭惡的脣舌捲過,擡頭,蘇梨正穿著一染的披風拿著大刀站在不遠。
披風和大刀都還在往下滴,蘇喚月這輩子還沒見過這樣腥的畫面,可這個人是蘇梨,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一點沒覺得害怕,張極輕的問了一句:“阿梨,你……可有傷?”
的聲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再大聲一點會嚇到蘇梨。
哪怕蘇梨渾染,看上去像是剛殺過人,在眼裡,蘇梨也只是當年那個會拉著襬甜甜喚一聲二姐的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看著倔強堅強,其實最脆弱最容易傷害了。
二姐……
就這麼輕的關心,讓蘇梨眼眶瞬間發熱,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刀。
戰場之上,最忌諱突如其來的鬆懈。
張嶺手裡的刀還架在二姐脖子上,不能放鬆!
蘇梨咬了下舌尖努力保持冷靜,在蘇喚月說了那句話以後,張嶺便立刻勒住蘇喚月的脖子惡狠狠的瞪著蘇梨:“話也說了,還不快把刀放下把冊子扔過來!”
“冊子給你可以,先放了我二姐!”
蘇梨要求,張嶺忽的擡手扯開蘇喚月的領,出半邊白皙的肩膀,低頭在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蘇喚月沒喊疼,可張嶺咬得太狠,擡起頭的時候,肩膀上留下了一圈糊糊的牙印。
張嶺去脣邊的跡,像是喝了什麼瓊漿玉一般:“聽話!不然老子可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仗著自己拿到了蘇梨的要害,便肆無忌憚。
蘇梨立刻丟了刀,張嶺還不滿意,命令:“把刀踢開!”
“阿梨不要!”
蘇喚月低呼一聲,被張嶺用刀抵住脖子,張嶺用了兩分力道,刀刃劃破脆弱的,蘇梨擡腳將刀踢遠。
“把冊子丟過來!”
張嶺命令,蘇梨沒有聽話,拿出冊子往前走了兩步,張嶺下意識的拉著蘇喚月後退:“別過來,站住!”
蘇梨沒停,又往前走了一步,張嶺心慌到了極點,大聲命令:“放箭!放箭!”
話落,林間數支利箭齊發,將擋在張嶺面前的幾個人倒在地。
怎麼回事?
其他五個人也沒有死?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難道都不會傷不會死的嗎?
張嶺了陣腳,剩下的人自發的再度小圈子把張嶺保護在中間。
“別管我,抓住!他們都聽的,擒賊先擒王,抓住就好了!”張嶺大,眼底浮現出瘋狂,他太想置蘇梨於死地了,這個人幾次三番打他的臉,還公然到京兆尹府搶他的人,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張嶺吼完,原本護在他邊那一圈人全都舉著刀撲向蘇梨,張嶺邊空了,視線一下子開闊起來,下一刻,一枚銀釘準確無誤的釘張嶺右手手腕。
“啊!!”
張嶺痛呼一聲,手上的刀應聲滾落,與此同時,四個暗衛從山林四面奔襲而出,與那十幾個人手混戰。
“阿梨!”蘇喚月趁機往前跑去。
丟了刀,蘇梨手裡只有一把匕首防,上不可避免的又了些傷,不過沒有遲疑,迅速殺出人羣。
突出重圍的那一刻,瞳孔猛地。
那瞬間變得很漫長,漫長到可以清晰的看見張嶺忍著劇痛站了起來對著二姐的背影罵了句賤人,然後他用左手拖起大刀朝二姐追了幾步,揚起刀筆直的就要劈下。
“二姐!”
那瞬間其實又很短暫,只夠撕心裂肺的喊出這樣一聲,便已阻止不及。
二姐,小心!
二姐,快躲開!
二姐,不要死……
蘇梨想說很多,可只喊了一聲二姐,刀便已在不可及的地方落了下來。
“錚!”
錚亮的大刀刀被一支利箭中,手而出,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還有一支利箭筆直的從張嶺的太穿過,箭尾帶出泛白的腦漿。
張嶺臉上還維持著得意張揚的笑,眼睛微微睜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直的朝後倒去。
心臟驟然經歷大悲大喜,緒太過激盪,一陣絞痛襲來,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阿梨小心!”
耳邊傳來二姐的失聲驚呼,蘇梨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撐到極限了。
上的燒傷本就沒有痊癒,這幾日一路奔波,尚在恢復中的傷口出現惡化,剛剛在山林中那番打鬥其實十分兇險,了些傷,刀尖上的是別人的,上的卻是的。
若不是爲了二姐,恐怕在林子裡就倒下了。
現在,該怎麼辦?
若是二姐看見橫在這裡,會把二姐嚇壞吧?
思緒天馬行空的想著,已的往下癱倒,下一刻,卻落一個寬厚的懷抱。
來人的肩膀很寬,膛很,被一頭撞出悶響,卻不曾退後半步,強有力的手臂箍著的腰肢。
好像……得救了!
蘇梨鬆了口氣,這一鬆,渾繃的神經便也全都放鬆,那些被竭力剋制忽略的疼痛從四肢八骸蔓延席捲而來,好像被人剁了好多塊。
真的好痛啊……
覺到懷裡人完全失力往下癱倒,楚懷安渾發出黑沉的狂戾:“你們找死!”
話落,擡一腳將衝過來那人手中的大刀踢飛,抱著蘇梨騰空一腳把人踹倒在地,穩穩落地後擡手接住大刀,形流暢的殺人羣。
他脾氣不好,但很會殺念,上一次這樣親手刃敵,還是五年前洗土匪窩的時候。
今天,他又爲開了殺戒。
刀掃過,熱噴涌,灑在上手上,他心底的怒火比這更滾燙灼熱。
陸戟進城的時候,楚懷安有片刻猶疑,他要不要親自帶陸戟進宮,畢竟從城門到皇宮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陸戟即便帶著兵也會到很多阻撓。
從家國天下的角度出發,他應該像陸戟那樣,舍小我犧牲大我,這樣纔會顯得不那麼任不。
可他又想,去他的理智沉穩,遠昭國就算亡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可那個小東西要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他欠的就一輩子都還不上了!
如果他今天沒來,如果他再晚一步,豈不是會後悔終生?
皇家暗衛的手也不是吹的,因爲楚懷安的加,這場打鬥很快結束,地上擺了一地的,一點點浸染整個地面,活下來的五個人上或多或都了些傷。
抱著一個人打了這麼一會兒,楚懷安的氣有些,幾個暗衛作麻利的把地上的都檢查了一番:“侯爺,都死了,他們脖子後面有黑圖騰,是胡人!”
“城中現在正,先找個地方養傷,等叛平息了以後再回去。”
楚懷安說著抱著蘇梨往前走,幾人互相看看,有些遲疑:“侯爺,安家與胡人勾結一事非同小可,需儘快稟告陛下……”
“城裡不知道什麼樣,你就是現在回去說了陛下也沒時間理!慌什麼!還不把口那個窟窿堵上!”
楚懷安沒好氣的吼了一句,那人怔了片刻應道:“……是!”說完從襬上撕了布條把傷口纏上。
兜兜轉轉,幾人又帶著一殺回了隴西縣,這裡的藥鋪小,夥計和掌櫃都被幾人上的傷嚇壞了。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傷這樣還能悶不做聲的趕路?
唯一看上去正常一點的是蘇喚月,只是衫不整,髮微,一臉惶然,更像是遭了劫被人脅迫了一般。
“大夫,我妹妹傷了,勞煩大夫先幫我妹妹看看傷!”
蘇喚月說著麻利拔下頭上的髮釵,扯掉耳墜。
剛嫁給張嶺那點嫁妝就被劉氏霸了去,這些年手頭也沒個積蓄,上的首飾自然也值不得幾個錢。
蘇喚月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藥鋪掌櫃便沒那麼怕了,懶懶的覷了一眼那些東西,又掃了眼楚懷安的服,見他著不俗,應該是個有錢的,剛準備開口要價,忽聽得這人冷冰冰的威脅:“想活,就給我好好治傷!”
說著話,這人的眼眸鷹鉤似的泛著殺意,掌櫃的一差點沒直接跪下去,連忙招呼夥計:“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貴客請到後面治傷!”
幾人大搖大擺的進了屋,方纔站過的地方留下幾個溼噠噠糊糊的腳印。
掌櫃的看得牙疼,連踢帶踹,讓夥計趕提了水來清洗地磚。
我的乖乖,流了這麼多還能不如風的站著,都是厲害人啊!
心裡正嘀咕著,皇城方向忽的傳來一聲悶響,遠遠地只看見黑煙漫天,掌櫃的老臉一,心臟蹦得好像要跳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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