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子都多大了,你進屋怎麼又不敲門?”
楚懷安邊說邊繫腰帶,楚劉氏哪管他說這些,拉著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我沒傷,你幹嘛呢?”
楚懷安擰著腰躲開,楚劉氏面鬆緩了些,張就是質問:“你還有臉問我怎麼了?這半個多月你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日京中出了大事,瞧不見你娘有多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就算死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呢!”
楚懷安漫不經心的說,擡腳要出門,被楚劉氏拉住:“什麼死不死的,你怎麼能隨便把這個字掛在上?”
楚劉氏是真的擔心極了,現在一聽他說話心裡就揪著難。
楚懷安沒像平日那樣順著哄著,將的手拉下:“好了,娘,我還有事呢!”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劉氏悵然若失的看著空的掌心,一手養大的兒子,好像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段時間經歷得太多,蘇梨這一病便如山倒一般,高熱不斷,咳嗽不斷,連風都不能見了。
楚懷安迷上了給喂藥,一天三次,到了時辰就定時定點出現,著蘇梨一口藥一口餞,喂完藥這人也不出去晃悠,就蹲在院子裡曬太,要麼就蹲牆角拔草去,跟看門大狗似的。
管家進進出出的瞧著都看不下去了,正想讓高醫幫忙給侯爺也診診脈開點藥補補腦子,給蘇梨按功行賞的聖旨到了。
傳旨進門就說好了聖旨是宣給蘇家三小姐聽的,楚懷安卻把整個逍遙侯府的下人都吆喝了起來,只差沒把他老孃楚劉氏從佛堂請出來。
蘇梨還在病中,頗爲孱弱,傳旨也沒強行要求蘇梨跪下聽旨,展開聖旨高聲宣讀起來。
“蘇氏阿梨,膽識過人,謀略出衆,在安氏謀反一案中,找到重要罪證,勇氣可嘉,今冊封爲衡縣主,賜府邸一,良田百畝,欽此!!”
聖旨的容不多,宣旨最後一聲尾音落下,蘇梨俯行禮謝恩:“民謝陛下隆恩!”
“蘇姑娘可是咱遠昭國第一位縣主,日後載史書必也是奇子一位啊!”宣旨笑著誇讚,將聖旨卷好雙手遞給蘇梨,待蘇梨接過便要離開,被楚懷安拎著後領拉到一旁:“聖旨就這些?沒了?”
“……”
宣旨被問得眼角了,侯爺你這是怎麼個意思?聖旨這種東西,我們做奴才的是敢了忘了還是敢吃了?
腹誹一番,宣旨面上還是陪著笑回答:“侯爺,陛下就……只說了這些。”
“陛下沒提陸將軍什麼?”楚懷安導,塞了一個大元寶到宣旨手中,宣旨被那元寶燙了手,不得不一點小道消息:“侯爺,陸將軍犯的事太多了,陛下就算要做做樣子,一時也不能把他放出來,不過您放心,將軍在牢裡的食住行都會安排好的!”
楚懷安:“……”
誰告訴你爺關心他的食住行了?爺腦子又沒病!
楚懷安若有所思的看了蘇梨幾眼,在宣旨後腦勺拍了一下把人放開,宣旨著腦袋要走,想起什麼又扭頭看著蘇梨道:“蘇尚書明日就要被押解去流放了,陛下說尚書府反正已經空出來了,不如直接換個牌匾做縣主府,姑娘和小爺也住得習慣!”
直接用尚書府做縣主府,這面子可真給得太足了!
不知是要給蘇梨長聲勢,還是故意要讓蘇良行這個國丈面上無。
“陛下有心了,民激不盡!”蘇梨再度行禮,這纔將宣旨送走。
蘇梨在侯府仍住的之前那個單獨的小院,如今侯府的人都知道得了封賞,了縣主,全都跟著恭賀道喜,小院一時人聲鼎沸。
“要領賞的找管家去,別在這兒吵吵!”楚懷安故意沉著臉開口,衆人連忙跑去找管家討賞,等人都走了,楚懷安雙手環,目不轉睛的盯著蘇梨。
“侯爺這般看著我做什麼?”蘇梨收好聖旨疑的問,楚懷安不打自在的鼻尖,小聲嘀咕:“你沒接陛下賜婚?”
那夜楚凌昭給出賜婚的提議,蘇梨和楚懷安都愣了,蘇梨沒有立刻做出回答,楚凌昭以兒家不好意思爲由,把楚懷安從書房趕了出去。
他在書房抓心撓肝半天,也無從探知蘇梨和楚凌昭都談了些什麼。
這幾日他一直在蘇梨院子蹲著,不僅是關心蘇梨的病,更是關注宮裡什麼時候來聖旨,又會不會真的賜婚。
畢竟陸戟現在還是戴罪之,真要賜婚也該等著這次的風波完全平息以後再說。
“嗯,沒接。”蘇梨點頭,一臉坦誠,楚懷安脣角不由得上揚,然而揚到一半又聽見蘇梨道:“我雖心悅將軍,但還需要有兒家的矜持,賜之婚雖然聽上去風,但不如他親自擡著聘禮去縣主府求娶來得讓人豔羨不是嗎?”
楚懷安:“……”
他現在正蹲大牢呢,連大理寺都出不來,還能擡著聘禮去縣主府?想得!
楚懷安氣悶,橫了蘇梨一眼就要衝出院子,冷不防被一個小團撞了一下,下一刻,小團惡人先告狀:“哎喲,疼死我了!”
低頭,穿著灰錦的小團誇張地捂著腦袋大:“孃親,救命呀,侯爺要打我!”
楚懷安:“……”
臭小子,你哪知耳朵聽見爺要打你了?
楚懷安擰眉,手要把人拎起來教訓一番,小團已形靈活的衝進屋裡,跟在小團後的兩個人拱手行禮:“侯爺,小爺年歲尚小,不小心衝撞了侯爺,請侯爺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兩人上穿著的都是尋常的棉麻長衫,腰上彆著劍,劍柄低調的刻著小小的‘陸’字,分明是陸國公手下的人。
逍遙侯心裡的鬱氣以眼不可見的速度飆升。
太過分了!這還沒賜婚呢,你們國公府就到我逍遙侯府來搶人了!
十分生氣的逍遙侯咬咬牙,折返又回了屋,屋裡小團被蘇梨抱了起來,見他回來很是意外:“侯爺還有事嗎?”
“沒有!”
楚懷安理直氣壯的說,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火,喝完,一大一小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看著他。
楚懷安被看得炸:“怎麼了?爺沒事就不能在這裡坐一會兒了?”
蘇梨:“……”
“孃親,侯爺脾氣好壞呀,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蘇湛捧著蘇梨的臉心疼的說,小胖手蘇梨的臉頰,楚懷安的臉黑下去,又聽他語氣上揚:“不過現在好啦,孃親可以和我一起住了,我今天就是來接孃親回家的。”
“回家?你當我逍遙侯府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楚懷安冷笑,腔要被怒火氣炸了,蘇湛抱著蘇梨的脖子,一臉天真無邪:“那侯爺想要我孃親如何?給你食住費用還是送你點什麼作爲謝?”
“……”
向來懟天懟地的逍遙侯莫名覺自己被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了兩刀,他看上去是那種缺錢到會問著別人要食住費用的人?
“蘇尚書不是明日才走嗎?今日回去哪裡有地方住?”
“趙叔叔今日已經讓人把他們押到驛站了,明日就出發,今夜只有我一個人住,沒有孃親陪著,我害怕!”
蘇湛說完抱住蘇梨,腦袋埋在蘇梨頸窩,裝出一副無比害怕的模樣。
楚懷安眼角一跳,繃著臉抿著脣再沒了說辭。
“這些日子多謝侯爺照拂,我一會兒帶阿湛去看看夫人便先回去了。”蘇梨抱著蘇湛誠懇的說。
話裡的謝意是真的,疏離客氣也是真的。
楚懷安心裡又酸又漲,瞧瞧蘇梨再看看蘇湛,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讓人準備馬車……”
“我坐馬車來的,一會兒讓孃親與我一同回去便是。”蘇湛搶先打斷楚懷安的話,又將他未出口的話堵在嚨:“這幾日城裡不安寧,我還特別問陸爺爺借了兩個人保護我和孃親,侯爺你就放心吧!”
楚懷安:“……”
呵呵,我可放心死了!你這個小機靈鬼,聰明勁兒全都用在這裡了吧!
見他說不出話了,蘇湛歡歡喜喜的從蘇梨懷裡出來,拽著楚懷安的襬往外走:“侯爺與我一起出去等著吧,孃親要換服與我回家了。”
一大一小出了門,還心的替蘇梨帶上房門,蘇梨被逗得笑起,卻不知道門關上以後,一大一小立刻劍拔弩張的瞪著彼此,進行眼神廝殺。
被派來保護蘇湛的兩人看得脣角直,看來國公大人說得沒錯,侯爺與小爺似乎的確八字不太合。
蘇梨很快換了一春裝出門,服是楚劉氏之前就給了尺寸在鋪定做的,後來發生那許多事,鋪的單子沒退,服便也做了送來。
服是海棠,看著就喜慶,上面應景的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花,襟、袖口、邊都有銀打底繡著暗紋,行走之間似有花蕊綻放,含著晨,折著細碎的芒,很是漂亮。
之前楚劉氏約莫還存著要讓楚懷安納蘇梨爲妾的心思,所以這服也做得多用了些心思,蘇梨穿上都覺得意外的合,推開門出來,一大一小看過來的目都閃過驚豔。
服頗有些豔麗,未施黛,脣略白,將豔了,正是相宜,俏生生的惹人眼,連臉上那小片傷疤幾乎都能被忽略不計。
“孃親,你這樣穿好漂亮!”蘇湛說著蹦起來小兔子一樣躥到蘇梨面前。
在邊關的時候,蘇梨都和軍中將士一樣,穿著布麻,用頭巾束著頭髮,風裡去雨裡來,經常弄得自己灰頭土臉,蘇湛自是沒機會瞧過盛裝打扮起來有多漂亮。
楚懷安站在原地沒,他微微瞇著眼睛看著蘇梨,目一寸寸丈量,從頭到腳,腦海裡回味著前幾次親接時的覺。
嚨不由發,有些乾。
蘇梨彎腰蘇湛的腦袋,耐心解釋:“服是侯爺的母親昭陵夫人請人幫忙做的,阿湛與我一起去謝謝好嗎?”
“嗯!”
蘇湛點頭,蘇梨又從屋裡拿了一件披風準備穿上。
臉上有傷,終是沒有勇氣就這樣出府走在大街上。
低頭把披風帶子繫上,蘇梨拉著蘇湛出門,肩而過的時候,楚懷安忽的擡手拉下的披風帽子,蘇梨疑的回頭,他極鄭重的開口:“不必遮掩,如此便好!”
不必掩著臉上的傷疤,因爲即便如此,也是好看的。
這句話難得也得到蘇湛的認可,他急切的搖搖蘇梨的手:“孃親確實不必遮掩,在阿湛眼裡,孃親最好看,誰若是說你不好看,我便幫你教訓他!”
蘇湛暗中和楚懷安置著氣,這會兒落後了一步,自是十分不甘,憋著勁要表達自己的維護之心。
“好。”
蘇梨果真沒再戴帽子,領著蘇湛去跟楚劉氏道謝。
許久沒見,楚劉氏的院子不知爲何顯得十分冷清,蘇梨等楚劉氏誦完經才帶著蘇湛進去。
楚劉氏也聽聞了蘇梨被封爲縣主的事,這時再看蘇梨,心中慨萬千,又見蘇湛極是可討喜,這纔對五年前的事萬般悔恨起來。
那夜怎麼會想到讓人將蘇梨賣進勾欄院呢?!
“回京數日,承蒙夫人照拂,如今陛下賞了府邸,不便在侯府過多叨擾,阿梨特來辭行。”
“多謝夫人照顧我孃親,阿湛也謝謝夫人!”蘇湛學著蘇梨的模樣向楚劉氏行禮。
盼了多年孫兒,如今看見這麼一個活生生糯糯的小糰子,楚劉氏自是看得滿心歡喜,若這是的孫兒,只怕早就摟進懷裡一口一個心肝兒的喚了。
阿梨是多好的姑娘啊。
這孩子是多聰敏的孩子啊。
楚劉氏眼眶發熱,拿絹帕了淚:“阿梨今日此舉,真真是我愧難當了,當年我……我真的糊塗啊!”
楚劉氏哽咽,但那些錯已經犯了,無論再如何悔恨,也挽回不了了。
“那些舊事早就過了,我不會記在心上,夫人也不必如此掛懷。”蘇梨寬,言語之間對那些事似乎已經釋懷,楚劉氏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蘇梨也沒有太大的,拉著蘇湛起:“時辰不早了,我與阿湛先走了。”
楚劉氏沒臉挽留,招呼嬤嬤給蘇湛拿了兩隻銀手鐲作爲禮,將兩人送出侯府。
蘇府的馬車果然停在門口,蘇湛高高興興的拉著蘇梨上了馬車,馬車晃晃悠悠朝尚書府駛去。
馬車駛到一半,外面傳來一陣哭嚎,蘇梨掀開馬車簾子,看見趙寒灼帶著兵圍了京兆尹府正在抄家,魏氏瘋了一樣在門口撒潑打混,裡不停地罵著趙寒灼,一句比一句難聽。
“停車!”
蘇梨開口,帶著蘇湛從馬車上下來,撥開人羣走進去以後,將蘇湛給保護他的那兩個人。
“……姓趙的,你狼心狗肺,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被下油鍋!”魏氏撒著歡的罵,抄家的兵進進出出毫不影響,趙寒灼冷著臉坐在馬上,也全當做沒聽見在說什麼。
“張夫人,怎麼幾日不見,你就變這樣的潑婦了?”蘇梨幽幽地開口,這話一出,魏氏跟被點了道似的僵住,然後瞪大眼睛看向蘇梨,片刻後,的面容變得猙獰,尖著撲向蘇梨。
“賤人!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藏到哪裡去了?”
圍觀的衆人發出一聲驚呼,靠近蘇梨的全都往後退了幾步,生怕被魏氏傷到。
蘇梨紋不,等魏氏撲到面前,擡腳照著的口狠踹了一腳。
那一腳蘇梨沒留餘力,魏氏被踹翻在地,半天沒爬起來,裡的謾罵也停了下來,變痛苦的哀嚎。
蘇梨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神冰冷森寒,像看著一個死人。
聽方纔所言,像是還不知道張嶺已死的消息,不曾嘗過失去至親的噬骨滋味。
不知道,蘇梨便好心讓知道知道。
“夫人怎會以爲是我藏了令郞呢?在夫人與張小姐先後鬧事以後,我二姐便被歹人擄劫,我擔心的安危都來不及,怎麼會還有心思管令郎的死活?莫非夫人知道令郞與我二姐的失蹤有什麼干係?”
蘇梨笑盈盈的問,魏氏語塞,眼底閃過驚慌,復又想到自己已經被抄家了,張嶺與安無憂一起做的那些勾當也都被揭發,沒什麼好瞞的,便撲上來抓住蘇梨的不放。
“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兒!你恨我兒綁架了那個賤人,用那個賤人要挾你,所以你殺害了我兒!!”
魏氏失聲尖,眼裡涌出淚來,張嶺是的心頭,眼珠子,若是被人傷了害了,那便是在的心剜的眼。
“夫人說得對,事實就是如此,他用刀架在我二姐脖子上威脅我,我先人廢了他的右手,他拿不了刀,他卻還不死心,要殺我二姐,最後被一箭穿了腦袋!”
蘇梨複述著張嶺死那日的場景,魏氏瞪大眼睛,張了張,想罵人,卻被蘇梨眸中的冷嚇得失語,蘇梨在面前蹲下,放聲音:“夫人那日沒能親眼看見真是太可惜了,箭尾出來的時候,是白的,沾著腦花……”
“啊啊啊!賤人!你騙人!我兒沒死!我兒不可能會死!”
魏氏瘋了一樣後退,捂著自己的耳朵不肯再聽蘇梨說話,蘇梨笑得更歡:“對,我是騙夫人的,令郞還沒死,被我挑了手筋腳筋丟在了一個山裡,每日靠吃些蟲蟻爲生,你說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怎麼不乾脆去死呢?”
“蘇梨!賤人!我兒是朝廷命,你怎麼敢這樣對他?”魏氏吼完,又爬向趙寒灼:“趙大人,這個賤人在此胡言語,趙大人你難道就不管管嗎?害了我兒,你快抓啊!”
魏氏說話已顛三倒四,趙寒灼皺眉看了蘇梨一眼,偏頭看向,平靜無比的開口:“張夫人,張嶺已死,就停在大理寺的驗房,你若要見,還可見上一面,只是他已腐,不僅惡臭,還有蛆蟲蠕……”
趙寒灼話沒說完,魏氏已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沒了魏氏吵嚷,周圍立刻安靜下來,蘇梨朝趙寒灼拱手行了一禮:“謝趙大人仗義執言!”
趙寒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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