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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憂在牢中死了的消息不脛而走。

不知的百姓全都拍手稱快，說他自作孽不可活，知道的人心裡都疑雲重重。

安無憂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他豁出整個安氏真的是想謀奪皇位嗎？

安玨被楚懷安挑了一臂，之前又被廢了命子，安無憂讓人劫獄把他劫走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還會有人誓死擁護這樣一個廢人爲王？

衆人心中猜疑不定，可安無憂已經死了，再無人知曉他是如何想的。

因爲學堂裡的打架事件和安無憂的死疊加在一起，蘇梨心中有些不安，左右每天無事，便親自送蘇湛去學堂唸書，在外面守著他。

蘇湛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但蘇梨漸漸發現他好像不大合羣，課休時從來不和其他孩子一起玩。

只要蘇梨在，他總是黏在蘇梨邊，蘇梨說過他幾次，勸他好好和別人相，他便連蘇梨也不黏了，一個人坐在一，像是和這世間不相容一般。

蘇梨擔心他這樣下去子會變得越來越孤僻，起了心思要給他換個學堂，找人探聽哪家的先生子好些的時候，意外得知楚劉氏病了，似乎還病得不輕。

蘇梨腰帶上的荷包，猶豫思量半天，最終還是遞了拜帖去逍遙侯府。

侯府管家很快回了信，還派了馬車來接蘇梨，管家如此盛倒是蘇梨有些詫異，拿了一些滋補的藥拎在手裡算是禮。

馬車到侯府的時候，管家就候在外面，蘇梨剛掀開車簾他便焦急地衝了過來：“蘇姑娘，你可算來了！”

楚懷安走了才幾日，逍遙侯府好像突然就落敗了一般，著子蕭索的冷氣。

蘇梨跳下車，皺了皺眉：“聽說夫人病了，管家如此著急，可是夫人的病加重了？”

管家警惕的左右看看，不方便多說，拉著蘇梨急切的往裡走去，一直進了後院才低聲音開口：“蘇姑娘，夫人的況不大好！”

管家的表凝重，兩鬢陡然冒出許多白髮，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蘇梨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向楚劉氏的院子。

楚劉氏真的病得不輕，剛踏進院子蘇梨就聞到濃郁難聞的藥味，幾個丫鬟在院子裡開了小竈正在咕嚕嚕熬藥。

已是夏日，楚劉氏的臥房卻門窗閉，甚至還在窗戶上蒙了黑布擋。

“怎麼將門窗關得如此嚴實？”

蘇梨低聲問，語氣帶著斥責，這樣熱的天氣，就是再好的人被這麼悶著也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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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老臉了，苦不堪言：“是夫人自己吩咐的，姑娘還是快進屋看看夫人吧！”

說著話，管家已擡手敲了敲門，不等楚劉氏應聲便推開了臥房，一子難以言喻的悶熱氣味涌了出來，蘇梨眉頭皺得更，提步走進去，管家在後關了門。

屋裡的線很暗，比想象中還要悶熱，藥味和悶滯的空氣混雜在一起，人很不舒服，楚劉氏躺在牀上，有個老嬤嬤陪在牀邊，蘇梨聽見在輕輕的咳嗽，咳得頗有些厲害。

“誰……咳咳，誰來了？”

楚劉氏問，聲音沙啞又虛弱，竟像是沒幾天就要撒手人寰的樣子。

“夫人，是我。”

蘇梨應聲走到牀邊，一眼就看見楚劉氏臉上灰敗的白，整個人一點神都沒有，已是重病之相。

楚懷安離京時還好好地，這才幾日，怎麼就變這樣了？

蘇梨心中詫異，面上卻是未顯，從嬤嬤手裡接過湯藥坐到牀邊。

“是你來了啊，倒是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

楚劉氏勉強打起神說，蘇梨聞了聞手上那碗藥，又抿脣嚐了一小口，只是最普通的治風寒的藥。

“這是給我喝的，你怎麼喝上了？”楚劉氏急急的說了一聲，又咳嗽起來，蘇梨幫拍著口順氣：“我試試燙不燙，沒喝。”

蘇梨解釋，耐著子給楚劉氏喂藥。

“侯爺才走了幾日，夫人怎地如此掛念，生了這樣重的病？”

蘇梨狀似無意的問，楚劉氏這病來得突然，又病得這樣重，按理應該請醫來診治調理，整個侯府卻沒有一個人聲張出去，著實奇怪。

“謹之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開我這麼遠這麼久過，邊關山長水遠，路上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兇險，我這個做孃的，自然擔心。”

楚劉氏回答，許是病了，又許是最近想開了許多事，說話的語氣態度相較以往溫和了許多，沒了那子誥命夫人的銳氣，更多的是對遠行兒子的擔憂。

好像真的只是憂思疾。

蘇梨起袖子幫了額頭的虛汗：“陛下讓侯爺帶走的都是兵，不會出什麼事的，夫人不必如此，若是侯爺知道夫人病重，反倒是他不安心呢。”

楚劉氏想到之前和楚懷安母子失和，臉微涼，眼角閃過水：“他向來是個沒心沒肺的，如今心裡正恨著我呢，哪裡會關心我在京中如何。”

“到底是母子連心，侯爺怎會不關心夫人。”蘇梨寬。

楚劉氏病了幾日，心鬱結，兒子又不在邊，更孤獨，如今見蘇梨陪在榻前聲安自己，只覺天道迴，當年所作所爲實在荒唐可笑。

“阿梨，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害了你，你上大度不與我計較，老天爺卻是公平的，當初我對你做的那些事，終究還是報應到了我上！”

楚劉氏說著，語氣很是悲觀，還著兩分惱怒，倒像是蘇梨日日盼著不得好似的。

蘇梨不知道的怒氣從何而來，溫聲辯駁：“夫人言重了，當年的事我都已經放下，如今又何來的報應？”

“都是報應……”

楚劉氏說完，眼淚越發洶涌，出兩分悲慼。

“夫人，府上這幾日可是發生什麼事了？夫人若是信得過我，不妨說與我聽聽，也許我還能幫忙想點辦法。”蘇梨試探著問。

楚劉氏病重，管家定然不敢瞞不報，只可能是楚劉氏命令府上的人不得張揚。

京中的消息，若無楚凌昭授意，斷然不會傳到楚懷安耳中他分心，楚劉氏在擔心什麼？

“無事，你走吧。”

楚劉氏悶聲說，翻了個背對著蘇梨，擺明了不想再說話。

“夫人……”蘇梨還想再勸說兩句，楚劉氏忽的扭頭冷冷的看著：“我已經病這樣了，你看熱鬧也該看夠了吧！以爲假惺惺裝裝樣子我就看不出來你在想什麼了？”

的臉難看，說出來的話更是傷人。

蘇梨端著空了的藥碗，臉也微微沉了下去：“夫人，我沒有看熱鬧的意思。”

“走！”

楚劉氏命令，見蘇梨不，衝守在一旁的嬤嬤遞了個眼，那嬤嬤立刻上前請蘇梨離開。

楚劉氏態度如此強，蘇梨也不便多待，只低聲說了一句：“夫人注意。”說完，蘇梨轉離開。

蘇梨走得不快，管家一直守在外面，也聽得一兩句蘇梨和楚劉氏的對話，連忙小聲辯解：“姑娘莫要生氣，夫人是病糊塗了纔會口不擇言，姑娘看在侯爺的份上救救夫人吧！”

管家向來是忠心的，蘇梨知道這裡面必然有，也沒跟楚劉氏置氣，出了院門以後和管家走到僻靜一些的地方說話。

“侯爺走了這幾日府上可是發生了些什麼？夫人病得這樣重爲什麼不請大夫？”

蘇梨問得急切，語氣還是誠懇關心的，管家眼眶一熱：“老奴也不知道，侯爺走了第二日，夫人就去城外雲山寺幫侯爺祈福小住了兩日，回來時老奴便見夫人臉不大好，當天夜裡夫人就發起了高熱，老奴要請醫來瞧瞧，夫人卻不許老奴聲張，老奴也沒法子。”

“那天陪夫人去的人呢，問過他們了嗎？”

“就一個車伕，兩個嬤嬤，都問過了，都說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不知道爲什麼就變了這樣。”管家急切的說，老臉上的皺紋全都到了一起，憂心如焚：“侯爺纔剛走，夫人若是出了什麼事，老奴可怎麼活啊！”

雲山寺？

以前尚書府還在，蘇梨也曾與蘇喚月一起去雲山寺爲祖母抄經祈福，寺裡香火一直很鼎盛，主持德高重，偶爾也會下山主持一些比較重要的法事。

楚劉氏好端端在寺廟裡能出什麼事？

“這幾日你留心些，一旦有什麼異樣立刻讓人通知我。”蘇梨叮囑，提步就要出府讓人去雲山寺查探一番，快出府的時候管家追上來：“蘇姑娘，等等，我想起來了！”

蘇梨停下，管家跑到跟前得上氣不接下氣：“夫人從寺裡回來那夜，去……去祠堂跪了大半夜！”

侯府的祠堂很大，但只供了老逍遙侯一個人的牌位，楚劉氏去祠堂跪拜的，也只有老侯爺一個。

了會兒氣，管家終於緩過來，警惕的左右看看，湊到蘇梨耳邊低語：“那天我大夫來給夫人診脈時看見夫人的眼睛腫了，像是剛剛狠狠哭過。”

楚劉氏一直過著養尊優的日子，就算楚懷安一直不曾娶妻，偶爾還會頂撞，整來說也還是很舒坦的，怎麼會無端到老侯爺牌位面前哭？哭完還一病不起？

“我知道了，明日我再來探夫人。”

從侯府回家，蘇梨立刻讓人去雲山寺查探。

因爲安無憂的死，趙寒灼忙得不可開，蘇梨把前幾日學堂的事和楚劉氏重病的事寫下讓人送了信給他，等他有時間再看。

如今陸國公和陸戟、楚懷安都不在京中，因著安家宮和軍餉貪污一案抓了不大臣，顧遠風這幾日與太學院幾位大臣在審改科舉的試卷，任何人不得拜見，蘇梨一時竟想不到還能找誰商量。

第二日蘇梨一早就去探楚劉氏了，院子裡的門窗還像昨日那般關著，人咳得更厲害，藥一碗碗的往下灌，病卻越來越重。

明明只是普通的風寒，生生耗了不治之癥。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蘇梨直接把守在屋裡的嬤嬤趕了出去，亮出楚懷安留下來的玉佩：“夫人，這是侯爺臨走前留給我的，您心裡究竟藏著什麼事，儘可告訴我，我絕不會對外人說，不然今日我便以此傳信給侯爺，告訴他您病重的事，也免他見不到您最後一面，回京以後怪罪於我！”

以楚劉氏現在的狀況，蘇梨沒時間再讓拖下去。

楚懷安是楚劉氏的肋，蘇梨只能搬出他來楚劉氏道出心結。

這玉佩是楚劉氏早年找高僧開了讓楚懷安隨佩戴的，見到玉佩，眼底多了幾分亮，一把將玉佩搶過去護住，像護著自己的親骨一般。

過了一會兒，忽的掀開被子下牀，從梳妝檯裡翻出很多細，裡不停的說：“快走，一定要快走！”

“去哪兒？”

蘇梨追問，楚劉氏整個人已然魔怔，將那些細全都塞進蘇梨懷裡：“隨便去哪兒都好，找到謹之，讓他姓埋名，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永遠都不要回來！竟然是要楚懷安放棄逍遙侯的爵位！

蘇梨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楚劉氏見不，猛地跪下：“我求求你，帶謹之走吧，我造下的孽，我來償，謹之沒有害過人，別讓他有事！”

蘇梨把細放到一邊，扶著楚劉氏不讓再做出更過激的舉。

“夫人，你冷靜點！他是逍遙侯，是皇親國戚，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害他？”蘇梨低吼，楚劉氏的眼神潰散，似乎已經認不出蘇梨，好半天又瑟著嘟囔：“別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旨在哪兒！”

“夫人，什麼旨？”

蘇梨追問，楚劉氏心神震盪，訥訥的看著蘇梨，張了張暈死過去。

蘇梨把楚劉氏抱到牀上，又了大夫進來，心裡已是大震，楚劉氏口中的旨是什麼？這份旨又會牽扯出怎樣複雜的？

事發展到這裡，已經不是蘇梨憑藉一己之力就可以解決的事，從侯府出來，蘇梨直接去了大理寺。

趙寒灼又進宮去了，蘇梨在大理寺等了足有一個時辰他才從宮裡回來，回來的時候臉不是很好。

“趙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安家的賬目不對。”

蘇梨到底不是朝中的人，趙寒灼不方便多說，但看他的臉如此冷肅也知道這賬目上的款項數額必然不小。

蘇梨沒有多問，直接表明來意：“趙大人，昨日我捎來的信你看了嗎？”

“嗯，昭陵夫人現在可好？”

“夫人的況有些嚴重，侯爺一走，似乎因爲緬懷老侯爺有些傷心過度。”蘇梨回答，復又試探道：“趙大人可知老侯爺當年爲何會英年早逝嗎？”

蘇梨沒說旨的事，看楚劉氏那樣張，旨的容恐怕會影響楚懷安的生死，趙寒灼生太過耿直，蘇梨不敢貿然把此事告訴他。

“老侯爺離世時本年紀尚小，只約記得老侯爺向來孱弱，昭陵夫人誕下孩子以後沒兩年，老侯爺便病逝了。”趙寒灼皺眉思索，斷了多年的懸案奇案，立刻發散思維：“莫非老侯爺之死另有？”

蘇梨搖頭：“這個我尚且也不知道，夫人如今病糊塗了，我也只是聽提了兩句老侯爺，所以試探著問問大人。”

“蘇姑娘昨日捎來的信上言辭之間皆是不安，今日又親自來大理寺找本，想必是信任本的，如今京中局勢撲朔迷離，若真有什麼事發生，還請蘇姑娘據實相告，從宮一案姑娘應該可以看出，陛下是位賢明的君主。”

斷案多年，趙寒灼的眼神極毒辣，一眼就能看出蘇梨有所瞞。

蘇梨抿脣，知道楚凌昭是個明君，不然他不會只革了陸戟的職，把他貶爲庶民，也不會在知道楚懷安曾想拐走自己的側妃以後，只賜了楚懷安一罈下了豆的酒。

思忖片刻，蘇梨咬牙決定賭一把：“我從夫人口中得知，侯府似乎還有一道旨，這道旨可以影響侯爺的生死，陛下恐怕尚不知道這道旨的存在！”

“旨是先帝下的？”趙寒灼問，這事牽扯可就大了。

“尚未可知。”

蘇梨搖頭，覺得安無憂雖然死了，可他費了三年心思佈下的局卻還沒有下完，而他們所有人，極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了他棋盤上的一枚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