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宣夫人房里的丫鬟就說道:“老話兒說,酸兒辣,夫人如今懷的定是位小公子。”
煙雨也跟著笑。
劉嬤嬤那一句抱到夫人邊養的話,倒是再未提及。
宣夫人房里收拾妥當,煙雨也陪著坐了不短的時候,宣夫人讓回去歇著。
便沒有推辭,起離開了宣夫人的院子。
如今宅子小,宣夫人的院子,離著和宣紹所住的院子也沒多遠的距離。
便是走的慢,一刻鐘也足以走回了。
煙雨在自己房中坐了,卻仍舊有些心神不寧。做祖母的,將自己嫡親的孫子孫抱來邊養,這也是常有之事,做兒子媳婦的非但不能反對,反而應該覺得高興。
長輩愿意和孩子親厚,那是榮幸之至的事。將來和宣紹的孩子生下來,宣夫人如果要抱到邊養著,放哪兒都是說的通的。可是這做母親的又如何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開?倒也不是說分開,宣夫人就算把孩子抱到邊養著,也定然不會不讓自己見。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上掉下來的,若是不能由自己來朝夕看顧,總覺得心里別扭。
是太過自私了?
還是做母親的都會有像一樣的反應?
就算孩子到了宣夫人邊,宣夫人定然會照顧的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不是對宣夫人不放心。
宣夫人只生養了宣紹一個兒子,也曾在面前流出過對旁人兒孫繞膝的羨慕之。按說,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宣夫人跟前養著,算是陪婆婆打發無聊的景,讓婆婆心中得有藉,是一個好兒媳應該做的事。哪怕宣夫人不說,也應該主去做的事。
可覺得自己真的,真的是做不到。
承認,自己的孩子,只想霸攬在自己邊。
“主子,想什麼呢?”浮萍拿著花樣子在煙雨面前站了良久,都不見煙雨抬頭看,便忍不住喚道。
煙雨聞聲,怔怔抬頭,“你說什麼?”
“奴婢是問,這個肚兜是做圓邊的,還是做荷葉邊的?”浮萍又將手中的花樣子并著挑出來做肚兜的布料往前遞了幾分。
煙雨瞧著那布料,忽而笑了笑,“走,咱們去問問母親。”
“嗯?”浮萍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麼一點小事兒,用得著去問夫人麼?夫人是有主意的人,便是大得多的事兒,也不見一定要跑去問夫人,怎的這芝麻蒜皮的事兒,倒是要跑上一趟?
再說,們不是剛從夫人院中回來麼?
浮萍還沒反應過來,煙雨已經起向外走去,便只好將布料放下,去攙扶煙雨。
煙雨回頭一看,空著手,便指了指后,“將這些花樣子,裁好的,沒裁的布料針線的,都帶上!”
“夫人這是要做什麼?”浮萍納悶。
“想來母親閑著也是閑著,你們就帶著東西,往母親院子里去。一來我可以陪陪母親,二來有什麼問題,也好直接向母親請教。”
浮萍似懂非懂。
煙雨的角卻已經向上揚起。
一行人又提著針線籮筐往宣夫人院中去了。
“夫人,夫人來了。”宣夫人邊的小丫鬟在門口稟道。
宣夫人一怔,“不是剛回去麼?”
“是,又過來了。”那小丫鬟也不知為何。
宣夫人卻是抬眼瞧了瞧一旁的劉嬤嬤,拿指尖點了點,“你呀!”
劉嬤嬤低頭一笑,“夫人是個孝順的,定然舍不得您寂寞。”
劉嬤嬤這話,自然就鉆進了煙雨的耳中。
在心中咂著話里的味道。看來,劉嬤嬤那話,并非是經過宣夫人授意。是自己揣著宣夫人的意思,自作主張說出來的。
只要不是宣夫人的本意,那還好一些。
就算宣夫人被劉嬤嬤的話,勾出了幾分想要將和宣紹的孩子養在邊的心思來,想來經過的一番努力表現,宣夫人也會明白諒的。
畢竟,宣夫人是通達理,且很好相的人。
“母親。”煙雨走到門外,輕快喚道。
“快進來。讓你回去歇著,怎麼這麼快,又趕過來?”宣夫人起在屋里應聲。
小丫鬟打起簾子,讓煙雨進去。
宣夫人這才瞧見煙雨帶來的丫鬟,手中都提著小籮筐。
“這是?”宣夫人不解。
“母親,孩兒在給未出世的孩子準備些,一時挑花了眼,拿不了主意。原本離得遠,不敢拿這一點小事兒來煩擾母親,如今住的近了,孩兒便厚著臉皮,請母親替孩兒拿拿主意了!”煙雨在宣夫人手邊坐下,拿出了一沓子的花樣子,“母親您是過來人,有經驗,您看,這小肚兜是做圓邊的好,還是荷葉邊的好?”
宣夫人倒也沒有拒絕,手接過遞過來的樣子。
“自然是圓邊的好,這荷葉邊,瞧著好看,但孩子皮薄,水,荷葉邊容易扎著,不舒服。”宣夫人認真看著紙上樣子道。
“這配的不錯,就是不夠喜慶,得配上大紅大綠才喜慶。別瞧著大紅大綠的俗套,大人襯不起來,孩子可是最是襯得起!”宣夫人又翻看著底下的服樣子說道。
煙雨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
宣夫人說的高興,最后忍不住親自起手來。
煙雨只在一旁給遞個針,捻個線,打個下手。
一屋子的人,熱熱鬧鬧的說笑著,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景就過去了。
午膳煙雨原本要回自己的院子。
宣夫人卻是道:“跑什麼,紹兒晌午也不回來。又不是像以前,住得遠,分得清,如今都住在一個院子里,還要分開兩個屋吃飯不?”
煙雨便順從的留了下來。
婆媳二人一同用過了午膳,宣夫人見煙雨很喜歡給未出世的孩子做的東西,也很喜歡指點丫鬟們繡的樣子,便十分高興,滿心的愉悅都寫在臉上。
原本宣夫人午膳之后,有午休的習慣,今日卻是興的不愿去睡,指點了這個,指點那個,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反倒神抖擻的好似年輕了十幾歲。
還是煙雨和劉嬤嬤反復勸,先休息一會兒,待睡醒了煙雨再過來,才答應。
這才放了煙雨一行回去。
“夫人,夫人似乎對您來請教,很高興呢?”浮萍一面攙扶這煙雨,一面雀躍的說道。
煙雨微微點了點頭,“是,也是我以前忽略了這些。母親,其實是很希人陪的吧?只是習慣了不說,原也是該我們這些小輩主去揣的。”
浮萍哦了一聲,“那咱們以后時常來?”
“不是時常來,是日日來。”煙雨笑道。
“日日來?”浮萍反問了一句,后半句話卻是沒說出來,日日來,難道夫人不會厭煩麼?
宣夫人睡醒,果然見煙雨又掐著點兒帶著人過來了。
不覺疲憊,又親自做了兩個繡著福娃抱魚,和纏枝葫蘆的肚兜,才罷手。
宣紹回來的時候,煙雨還沒回他們的院子。
他來到宣夫人院子外,遠遠便聽到母親院中傳來的陣陣說笑之聲。
宣家多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他已經想不起來了,記憶中的宣家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吧?
曾經位高權重之時,從來不曾想過,原來權利的另一面,是親的淡薄,如今好似宣家從頂峰驟然跌落,卻意外收獲,一家人的喜樂。
曾經偌大的宣家許就是宅子太大,倒不如如今這小小湊的院落,更容易被笑聲填滿。
宣紹抬腳邁步,進了母親的院子,父親還沒回來,派人回來說和曾經軍營里的舊部在外喝酒,且晚些時候回來,讓他們不用等著他一起用飯。
宣夫人有兒子兒媳在跟前陪著,一頓晚膳,也是用的笑臉不斷。
飲食之上,不比曾經的致華麗,一家人卻仍舊吃的格外津津有味。
用罷了晚膳,宣紹和煙雨又坐著陪宣夫人聊了會兒,宣夫人見兩人眉眼不斷,便笑著擺手讓兩人回去。
春夜里的風已經不是那麼冷了。
煙雨挽著宣紹的手臂,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衙門的日子好過麼?”
宣紹聞言輕笑,“倒也談不上好不好過。你呢,今日在家,還習慣麼?”
煙雨點頭,“我很好,一直和母親在一起,母親跟我講了很多照顧孩子的事,我也益良多。”
“夫人,多謝你。”宣紹忽而停住腳步,看著道。
“嗯?”煙雨抬眼看他。
“你和母親,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以前……,不那麼喜歡你,我是知道的,生怕你會委屈。”宣紹似乎有些不善表達這些話,他說的很慢,“后來,又經過了那麼多的事,中間有那麼多誤會隔閡,我從沒奢過,有一天……你們能相的這麼融洽。”
煙雨仰著臉,微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認真的神。
“我知,因為你為我,所以才這麼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個兒媳,這麼努力的讓接你,接納你,喜歡你。所以,謝謝你……”
“相公。”煙雨笑著打斷他的話,“我不為難,也沒有很努力,母親是很好的人,很好相。且有你這番理解的話,便是我做的再多,你能明白,就已經值得了。”
月過云層,落在兩人頭頂,在青石路面上,投出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影。
春夜里的風,不知的的就染上了甜膩的味道。
一旁伺候的丫鬟都不聲的退遠了些。
一個悠長的吻,在兩人呼吸都變得急促之時,停了下來。
宣紹抬手著月之下,微紅的臉頰,那兩朵紅霞,仿佛醉人的酒,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讓人沉醉期間。
“還有多久才能來到咱們邊?”宣紹擁著的肩,長長吐出一口氣來,緩緩往回走。
煙雨輕笑,“還得好幾個月呢,不過頭三已過,小心一點,沒關系的……”
不想他忍得太辛苦,適才隔著服,已經覺到了他的變化。
“不行。”宣紹卻是堅定的搖頭。
回了房間,躺在床上,他去沖了冷水浴,才回到床上擁著眠。
煙雨窩在他懷中想到,他既愿意忍,就讓他忍著好了。通房侍妾這種事,才沒那麼大度,會主安排給他!
想著,角漾出一個輕輕地笑,不知不覺落沉沉的夢鄉。
自從宣家驟變,外界猜測不斷。
不過宣家兩位主人,皆安安分分的呆在宅之中,每日里在一起為那還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服,小玩,小鞋,小帽。
宣文秉賦閑在家,不是同昔日軍中舊部喝酒游戲,便是和一些聊得來的文臣斗斗皮子。別人調侃倒也不放心間。
畢竟昔日余威尚在,就算一時失寵,可皇帝畢竟沒有將宣家趕出臨安,沒有重懲宣家。眾人猜測,皇帝心中還是念著宣家的的。
落井下石之勢頭,有所收斂。
唯一不幸的,便是被貶為衙門小吏的宣紹了。
曾經橫行臨安的皇城司大公子,如今卻的穿著一衙門最是普通的兵吏的服,拿著單薄毫不霸氣的樸刀,巡街,守衛,凈管些蒜皮的小事。
便是見到他曾經本不會放在眼里的京兆尹,如今都得行禮作揖,想來也是別扭的很。
只是那寬大灰藍兵服,分明毫不起眼,往宣紹上一套,偏生就那麼好看。
灰突突的,也掩蓋不了他一宇軒昂。
那分明單薄的也就能切割豆腐砍個西瓜的樸刀,掛在他腰間,偏偏就顯得那般威風凜凜,格外霸氣。
好似那樸刀都因挨了他,而被鍍上一層金邊一般。
同是衙門小吏,旁的小吏雖是來的早,算是前輩,見到宣紹,也不敢托大,躬行禮,連聲喚道:“公子好!”倒是比見了府尹還恭敬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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