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宮，雜草橫生，枯枝敗落在角落裏腐爛，卻始終無人清掃。

那掉了漆的朱紅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頭被人推開，來人仔細朝裏外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關好門，快步走到了那間看起來傢都沒幾件的房間里，找到了正跪在小小的佛龕前祈求著什麼的劉才人。

「娘娘。」

「來了。」劉才人垂著眸子，放下手裏的佛珠串，才轉頭看：「如何了？」

「平王妃死了，不過平王知道了這件事，如今被皇上安排在平王府休養，可能會還俗。」來人低聲說完，面上升起幾分狠意：「皇上素來疼平王，若是他真的要還俗回來爭奪這個位置，只怕……」

「兄長怎麼說？」問道。

「國舅爺說，平王如今陷在平王妃自盡的悲痛里，暫時不足為懼，而且就是皇上抓走平王妃的真相，到時候也足矣擊垮平王。」子道，可說完，卻有自己的擔心：「這件事，七皇子也牽涉其中，七皇子又跟國師樓衍素來好，我擔心會不會這件事的背後，其實是他在縱。」

劉才人面沉沉的站起來，緩緩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那片破敗的景象，冷哼：「樓衍……他是皇上的人，如實如此，豈非是皇上授意？」

「臣妾也不知道。」子面沉沉。

「最近，你可有聽說什麼傳聞？」劉才人似想起什麼，問道。

子想了想，搖搖頭。

劉才人輕輕一笑，轉頭看：「武寧侯府的那個魏如意，似乎十分得這位國師大人的青睞。」

子皺皺眉：「臣妾倒是未曾聽說，只聽說那魏如意總是纏著國師，倒是七皇子，對這位魏小姐十分關心。」

劉才人搖搖頭，笑容越發的深了些：「不，那魏如意不簡單，樓衍更不是尋常人。你不是說你有一個侄與陳家小姐有私嗎？」

子點頭：「的確是有，而且最近剛回京城來。」

「很好，你讓接近魏如意，此番我被廢，全是因而起。」提到這件不蝕把米的事，劉才人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在後宮忍這麼多年，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被攪了局，還把自己迫這個樣子。

子看著恨這樣，杏眼裏的笑容深了些，只小心藏起，才道：「娘娘放心，後宮之主只能是您，臣妾一定在外替您打點好一切，等您出來。」

子說完，看著劉才人越發蒼老憔悴的容，淺淺一笑，這才轉出了來。

走出寒宮，外面有宮人在等候著。

「貴人。」宮行禮。

子只是淡淡一笑：「方才劉才人的話，你們可都聽到了？」

宮們頷首。

這才滿意笑道：「照說的去安排，再請瑞王來見我。」

宮們會意一笑，這才退下去了。

下午，樓衍一來，卻並未多留，而是上姜宴就走了，讓魏如意頗為失落。

陳言袖因為扭傷了腳，下午都沒出門，自然也就沒再跟姜棣有過多的接，可是魏如意心裏卻越想越著急，這種事，一旦發生了，只怕心不由己。

「姐姐，你在想什麼？」魏青澤見發獃，抬起小臉著道。

「怎麼了？」魏如意看他手裏拿著本書來，臉上還沾著些墨水，出帕子便溫替他的拭。

魏青澤能覺到手心的溫度，臉上出些許的笑容來，抬起手裏的書給：「舅舅出門了，外祖父子又不大好，青兒不懂這詩文的意思，明兒先生要考問，所以我想問問姐姐。」

魏如意聞言，笑著接過他手裏的書來，開始一句一句的跟他講解並帶著他一道的背誦。

魏如意是個聰明的，魏青澤在讀書上就更是有天賦，不過短短時間，魏如意方才講過的，他竟是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

魏如意又驚喜又詫異：「你現在念了幾本書了？」

「才念了五本，先生說，我已經念得比其他人快了，再快怕我只是白白背誦，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魏青澤說著，似乎有些難過，眼皮耷拉著，有些局促的模樣。

「這本是不是你自己悄悄念的？」魏如意溫問他。

魏青澤微微抿著點點頭：「黃管家也不許我多念書，外祖父和舅舅也沒時間多管我，娘親……」魏青澤似乎不想說，只搖搖頭，又道：「姐姐，你別告訴他們。」

提起這黃管家，魏如意只恨不得拍死他才好，他肯定是知道青兒的天賦，故意不他讀書的。

魏如意想了想，來檀兒：「去跟舅舅說，我想看書，讓他幫忙去藏書閣里挑幾本書來……」頓了頓，魏如意才道：「就挑一本《列賢傳》《山海經》和三本門的兵法就可以了。」

檀兒忙應下，魏青澤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嗎？」

「當然。」魏如意他的腦袋，看他明明為世家公子卻如此膽怯，越發的心疼：「青兒，往後你想要什麼，做什麼，都別怕，要跟舅舅和外祖父說，他們都是極和善的人，若是你的要求不過分，他們必然會答應你，保護你的，明白嗎？」

魏青澤微微抿著，但看著溫可親的姐姐，又重重點了點頭。

此時院門外，陳老太爺聽著魏如意的這番話，面複雜。

「老太爺，您不進去看看嗎？」扶著他的隨從道。

陳老太爺搖搖頭：「不去了，那黃管事，命人押去地牢，好生拷問一番，若是他供出幕後主使，便饒他一命，若是不說，便不用留了。」他知道這府必然很多其他勢力，但從沒想過，就連青兒這麼小的孩子他們都不放過。

隨從忙應下。

陳老太爺又朝院子裏看了看，看到魏如意跟魏青澤姐弟二人相融洽的場面，深深呼了口氣：「如意是個好孩子，往後要什麼，你直接讓人給，不必來回我了，代好這府里的下人，如意和青兒都是這府里的正經主子，不可怠慢。」

「是，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安排妥當。」隨從笑著應下，陳老太爺這才轉走了。

如此幾日，姜宴一得空就溜來教魏青澤騎馬，魏如意住在這裏無人打攪，心也好了不，傷勢自然也就恢復的快，更別提還有自己研製的葯了。

只是才好沒幾天，宮裏就下了請帖來，說灼華公主生辰，要邀跟陳言袖一道宮去。

一早上，魏如意就打扮妥當了，挑了件鵝黃的掐腰絹紗長，髮髻全部挽了上去，只簪了兩支鵝黃水晶的珠花並一支步搖，整個人看著素雅的好似才開的水仙。

臉上的傷口因為用了自己做的藥膏，如今疤痕都只剩下一點點了，略敷一點點脂便能遮去了，整個人瞧著水靈的厲害。

檀兒一直知道自家小姐，打扮完，卻還是不甘心道：「小姐，您打扮的這樣素雅，會人瞧不起的。」

「誰會因為打扮瞧不起人。」魏如意笑著說，不過是不是，心裏有數。只是此番是宮，雖然距離平王妃的事已經過去十多天，皇上卻肯定還沒忘，這次去，就是要越不顯眼越好。

陳言袖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今日的打扮不如以往那樣的簡樸，反而特意換上了一條月牙白配水青絛的半袖長，整個人顯得許多，只是眉眼間那子英氣依舊還在，越發顯得俗。

「陳小姐。」魏如意瞧見在等著，提著子小跑過來，陳言袖卻是瞥了一眼，道：「昨兒人送來的裳，你不喜歡？」知道要宮，也是特意給訂做了裳的。

魏如意歉意笑笑：「就是太喜歡，昨兒穿著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這才換了今兒這。」

魏如意說起時，小臉紅撲撲的，陳言袖瞧見，倒也不再說什麼，只跟自己上了同一輛馬車，才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陳言袖都合著眼睛端坐著沒出聲，只偶爾扯扯裳，似乎十分不習慣，魏如意只小心的觀察著，瓣含著笑意。

很快，馬車便到了宮門口，有宮來迎接著，們這才宮了。

灼華公主養在賢妃名下，又得皇上寵，此番生辰宴自然是辦得十分奢華。

諾大的風花殿，時令的鮮花幾乎要擺滿了，花園中央是個月牙形狀的湖泊，湖泊一面是眷所在的地方，對岸便是男眷休息之，兩岸隔得不算太遠，不男便藉此相看了起來。

魏如意一路跟著陳言袖，不過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際，走了一半，就找了個臨湖的涼亭坐了下來，沉默的看風景。

魏如意見如此，倒是笑道：「宴會開始還有一會兒，前頭還有小姐們在玩投壺，陳小姐可要去玩玩？」

「沒興趣。」

陳言袖話落，就見個宮走了過來，笑道：「是陳小姐和魏小姐嗎？我家王爺在前頭辦了投壺比賽，彩頭是今年新上貢的五彩琉璃珠和一隻傳聞已經絕跡的仙靈果。」

魏如意眼睛驀地亮了，仙靈果？那可是個好東西，古籍里記載說，這果子不僅能讓死人還，更能讓白骨生。雖然記載誇張了些，但魏如意知道，這藥丸治療某些病還是有奇效的。

可……

看著陳言袖也有些期待的眼神，實在不願意姜棣得逞，只道：「陳小姐，你既然不喜歡投壺，那我們就坐在這兒賞賞景吧。」

「去看看也無妨。」陳言袖說完，便自己起往前頭去了。

魏如意著急，也要跟上去，便見方才那傳話的宮跟道：「灼華公主請魏小姐過去說話。」

魏如意看著越走越遠的陳言袖，心裏著急，卻是沒了法子，只得應下。

不過走著走著，就見胡清微朝這頭跑來了，似乎十分匆忙，五月的天，過來已經是滿頭大汗。

「如意，還好追上你了。」胡清微跑過來，拉著直氣。

「姐姐，怎麼了？」魏如意笑問。

胡清微只瞥了眼側的丫環，才笑道：「沒事兒，就是想跟你一起。」

魏如意知道是擔心自己，但今日是灼華生辰，又是這樣明正大的來邀請自己，多半沒事，有事的，是那些暗看不見的。

那宮也沒說什麼，二人這才一道往前去了。

宮一路將們引到了位於月牙湖尾的一三層的八角樓上，八角樓四面的門都敞開著，十分亮，有風從湖上傳來，清爽非常，而一襲白廣袖宮的灼華此刻便端坐在裏面，手一張焦尾琴，琴聲悠揚。

瞧見來，素手微微一停，琴聲才戛然而止。

「魏小姐，胡小姐。」灼華朝們出淺笑。

魏如意跟胡清微行了禮，才笑道：「公主方才彈得曲子可真好聽。」

灼華淺笑：「是嗎？這是國師大人給我的譜子，我還想著練得不夠好，不能與他琴笛合鳴呢。」

魏如意麵不變，莞爾淺笑：「國師大人的笛聲也是極妙。」

胡清微看著言笑晏晏的灼華，總覺得今兒是來者不善。

正想著說什麼呢，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緩緩而來，人還沒出現，聲音倒是先來了：「公主，你瞧瞧這鴛鴦合歡的綉樣子可好，若是好，我這就繡房的人照著這個樣子多綉一些給你。」

鴛鴦合歡？

魏如意想了想，前世灼華一心想著樓衍，並未嫁給其他人，如何就要鴛鴦合歡的東西了？

不等想完，隆重打扮的孟側妃已經上來了。

孟側妃瞧見魏如意也在，還顯得有些意外，而後才笑容才淡了些，跟灼華道：「公主。」

灼華站起來，笑著道：「七皇嫂且坐吧。」說完，又人撤下了焦尾琴，才道：「那件事，父皇還未下旨呢，七皇嫂可千萬別再提了。」

孟側妃瞧見的灼華，只憐的拉著道：「你我又不是外人，而且國師大人人品貴重，又是京里數一數二的好樣貌，難免有些不知趣的覬覦，早些說出來也好早些們死了心不是。」

魏如意眉心一跳，皇上要下旨給灼華和樓衍賜婚麼？

心中微沉，面上卻不敢表半分，誰知這孟側妃故意：「魏小姐，你說灼華公主是不是與國師大人天造地設？」

胡清微知道魏如意的心思，怕難過，忙道：「公主乃是天之驕，國師大人更是人中龍。」

「魏小姐也這樣覺得嗎？」孟側妃看魏如意不出聲，似乎有些不甘心，只咄咄人道：「只是之前見魏小姐對國師大人投懷送抱，我還以為魏小姐對國師也有非分之想呢。也是，兒家若是不矜持，有哪個男人會喜歡。」

「夠了！」

冷漠的斥責從外面傳來，孟氏面一白，起便去瞧見了從外面進來的姜宴。

姜宴今日一赤紅的錦繡長袍，尋常總是滿面笑容的他如今面卻是十分難看。

孟側妃張了張，才忙屈膝行了禮：「殿下不是去玩投壺了嗎，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怎麼知道你又在這裏挑弄是非？」姜宴毫不留。

孟氏子微微一晃，整個人蒼白的好似瞬間要凋零一般，看著滿眼嫌惡的他，咬著不敢出聲。

灼華這才上前行了禮，笑道：「皇兄別生氣，七皇嫂方才只是與我們開玩笑呢。」

魏如意垂著眸子沒出聲，只記掛著賜婚的事。

若是真的，皇命難為，那樓衍他，真的要跟灼華結為夫妻嗎……

魏如意覺得心口悶悶的疼，只覺得做什麼都打不起神來了，便是姜宴走到跟前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被他一把拉住。

「七皇子……」

「走，帶你去個好地方。」姜宴笑起來，彷彿又變了之前個紈絝年。

他拉著一路下了樓便往某而去，孟側妃看著這一幕，蒼白的都咬出珠來，灼華只深深看著姜宴和魏如意離開的背影，沒有出聲。

臨近湖岸，看著魏如意被帶走的，還有魏祁章。

「二哥。」魏輕水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堂哥在前頭等我們，我們先過去吧，如意不會有事的。」想起娘親被休，魏輕水看到魏如意便覺得心中一團麻，更不願意魏祁章再陷下去。

魏祁章看如此擔心的樣子，沒有如以往般辯駁什麼，只略沉著臉，朝前頭看去，那裏，雲丞相的嫡子、他的嫡親堂哥正在那裏等著他。

魏如意一路被姜宴拉到一個沒人的草坡上，才終於著氣道：「七皇子，我沒力氣了。」

「這就跑不了。」姜宴撇撇，才拉著坐在草坡上，笑道:「瞧瞧這裏有多。」

魏如意這才順著他的目看過去，這才看到青翠的草坡里，開滿了五六的野花，斑斕的蝴蝶驕傲的揮著翅膀飛來飛去，似乎在嗅著花香采，投下來，都要在它們的翅膀間留下一道彩虹。和風吹來，帶著青草的香氣，愜意的好似仙境。